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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谁家年少足风流(1) ...

  •   日光酣酣,穿透薄云,射出夺目的光亮。烟水变得微茫,远处青山逶迤,似迫不及待踊跃出发的奔腾万马,终于盼到了天晴的日子。

      街道上车马辚辚,行人熙熙攘攘,大商小贩在大声吆喝,各家商铺进出的客人络绎不绝。

      我在凤都里溜达了很多天,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目标。
      本小贼的下手对象,无一例外,都是些肥头大脑,眼睛鼓鼓,一看就是钱多不怕掉的主儿。

      只是最近许是年关将近,一些油头肥脑的商贾加紧了防范,身边无一不是跟着三五个浓眉大眼的粗壮大汉。我只怕还未近身,已被扔出十里开外远了。

      我蹲在城门口的墙根处瞅着往来过客,虽说盗亦有道,可这样下去,再溜达半个月也未见得有何收获。
      这样想着,不由走上前,瞅准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像所有的惯偷一样,看似不经意地撞了下他的肩,手却往他腰间偷偷摸去。我在他腰间飞快摸了两把,未摸得半绽银两。不甘心地又往回走了一遍,故技重施,又撞了下这书生的肩,手往他腰间摸去,未摸到银两,却摸到了这书生腰间悬挂的玉坠。但这时,书生身后的书童眼明手快地握住了我的肩。

      我心戚戚然,只叹命苦不能怨父母,点背不能赖上天。盗贼这一行,拼得是胆大心细身手敏捷眼神好,结果却常常要看运气。
      “喂,你这小孩走路当心点,撞了人也不知道道声歉。”我抬头,见一面容粗犷的大汉横起冷眉对我喝了一声。这年头,书童也长得这样彪悍。可知如今世事有多艰,小小书童,在家既要研得了磨,出外亦要护得了主。
      “知道知道,对不住了对不住了。”我忙不迭地点着头,握紧手心中的玉坠,从书童身旁飞快跑开。
      “这小孩真奇怪……”

      身后还隐隐传来书童的感慨声,我已拔起腿跑进了旁边的小巷。把这玉坠拿去熟门熟路的当铺典当了十两银子,将城中的大夫请到城郊的土地庙,看着大夫给病倒在茅草堆上的阿爷把脉开药,我顿时松了一口气。生活总是如此多艰!

      “阿眠,你这又是从哪儿弄来的银两?”阿爷微阖着眼问我。
      “天掉白痴,嘿嘿。”我得意地笑道,摸了那书生几把都没有察觉,书呆子就是迟钝。
      “阿眠,千万不能为了我干坏事啊,我死了黄土一埋便是了,可你还小。”阿爷叹了一口气,他今儿的气色比以往好了很多。
      “阿爷,乱说些什么呢,等你病好了,阿眠立刻送你回南璃江都。”阿爷并不是我的亲爷爷,滚滚凤水波涛卷岸自西流向东,找寻孙女的阿爷在江边不休不眠,未寻来孙女,却等来河面漂浮而来的我。
      说起阿爷的亲孙女,真心是一个辛酸事。他从南璃国带孙女来探亲,亲戚不知搬去了何处,途中孙女却被人拐进了烟花地,最终孙女从青楼的窗子一跃而下,掉入凤都浩荡东流的清寒凤江水后再无所踪。
      我醒来时,早已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更不记得家在何处家有何人。阿爷说他救了我后,我睡了很久才醒,就叫我阿眠好了。

      在土地庙躺了一会儿,我又回到凤都里的墙根蹲着,只不过,这一次,换了一条街。
      南璃国的江都啊,离这北阳国的凤都千里之远。俗话说啊,在家靠亲朋,出门靠银两,没有足够的盘缠,回南国江都不过是一纸空话。

      前方一油光满面的胖子正揽着一浓妆艳抹的女子走来,他身着上好的绸缎,走起路来一摆一摆的,腰间鼓鼓的钱袋晃啊晃,袋里相互碰撞的银两发出清脆的声响。

      时来运转,我走上前,和胖子擦肩而过时,手方触到他那腰间的钱袋,手腕立刻被人给抓住。我猛一抬头,竟是今儿清晨那书童。
      “这下可被我逮到了。”此彪悍书童一脸凛然地瞪着我,“把公子的玉坠交出来就放了你。”
      我另一只未被束缚的手迅速地扯下胖子的钱袋,塞到书童手上,大喊了一句:“抓贼啊,有人要偷钱啊!”
      正揽着美人的胖子立刻伸手摸了下腰间,腰间空空如也,抬头时却见腰间的钱袋在别人手中,立马上前揪住了书童的衣领。
      料这书童未想到我会贼喊捉贼,神色之惊诧气愤无语足可以令草木皆为之动容。
      “竟敢偷本大爷的钱,简直活腻了!看本大爷不把你送去衙门把牢底坐穿!”胖子揪着书童的衣领火冒三丈,嚷嚷着要送官。我趁机挣开书童的手,往人多处拔腿狂奔。
      今儿真是虚惊两场,整整跑完一条街,我掂了掂手中钱袋的分量,至少有五六十两。回南国江都的路费总算有了。刚刚跑路时,我顺手摸走了书童腰间的银两。

      还未来得及缓口气,身后又穿来一阵大喝声,我一个冷颤,回过头,见刚刚那书童竟已站在我几尺之外。
      我攥着钱袋没命地往前跑着,迎头撞向了一列迎亲队伍,差点把花轿旁的喜娘撞飞。
      “哎哟,我的腰啊,我的老腰,哪个不长眼的毛头小子,老娘的腰都要被撞断了。”喜娘扶着腰叫个不停,我回头见那书童已离我不远,忙对喜娘说道,“这位大娘……不……这位姐姐,后面那个人要来劫亲,小心你家的新娘子啊。”喜娘一个激灵,立刻捏着帕子迎了上去,把书童给拦住,我趁机躲在喜娘身后,偷偷钻进了花轿里。

      “大娘,我抓下小贼,麻烦……”花轿外传来书童的声音。
      “大娘?”我偷偷掀开花轿窗帘一角,见喜娘愤愤然地问道,“大娘,你叫谁大娘呢?这里哪儿有大娘?”
      “大……大……”书童面露恼色,又说,“请姑娘让一下,有小贼潜入了你的迎亲队伍里。”

      “这位小哥,请离远一些,我们这儿可没有什么小贼。”喜娘拦住书童,高声说道,“今儿可是锦王爷娶儿媳,触了锦王爷霉头你可担待不起。”

      “这是锦王爷的迎亲队伍?”书童的目光朝迎亲队伍里搜寻了一遍,见无果后自行转身离开。

      上天可怜,又躲过了一劫!虽然我人小腿短,身手敏捷,可也禁不起这样追赶啊。我抚了抚胸口,身旁却响起一女子的声音,这才想起花轿里还有新娘。
      “你这小丫头偷了刚刚那男子的银两?”我回过身,见花轿里凤冠霞帔的新娘正盯着我手里的钱袋。
      “没……没有……姐姐真是好眼力,竟然看出了我是女儿身。”我在花轿的地板上坐下,抿唇笑了笑,“只是借用一下他的银两,有机会再还回去。今儿姐姐出嫁,祝姐姐和新郎百年好合,将来子孙满堂。”亏得这新娘刚刚没有把我拎出去,我自然得恭贺人家几句。

      这新娘听此却冷嗤了一声,说:“百年好合又如何,那锦王爷的儿子已经妻妾成群了,我再嫁过去不过是他再添一件衣裳罢了。”说着她眸光一转,拉起我跟她一块坐,说道,“倒是你这小丫头,模样也不错的,要是嫁去了王府,虽然只是妾,但以后锦衣玉食,一生倒是不用愁了,哪还需要这样做小贼。”她立刻心生一计,又说,“待会我把这身上喜服换与你穿如何,我和锦王世子未曾谋面,他一定不会识破你。”

      我忙摆手,对此敬谢不敏:“小贼有小贼的惬意,我只是暂且借有钱人的钱救下急。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新娘子听此脸却一拉,冷冷说道:“你这偷人钱财可是犯了法,待会我只能叫喜娘把你送去见官了。”
      说着她作势要起身去掀开帘子,我忙拉住她的袖子,心知自个今儿算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了。

      幸亏这锦王爷的儿子只是娶妾,这喜轿从后门抬进府邸,直接把我送入了洞房。
      房间的香炉里龙涎香袅袅升起,大红喜烛微弱的烛光在漫漫烟雾中忽明忽暗,此时的我头盖喜帕,坐在床沿,听着房外传来的管弦歌韵及觥筹交错声,心焦如焚。

      “新娘子啊,我先出去了,待会新郎官就进来了哦。”趁喜娘转身出门之际,我从床上猛地跃起,抄起地上的椅子,飞快将她敲晕。
      “这位大娘,得罪了得罪了。”朝地上昏睡过去的喜娘鞠了几躬,我将她身上的衣服扒下,换下了自己身上的喜服。

      顺利地逃出了洞房,可这锦王府邸之大,却着实让我晕了头,不知往哪走才是出口。

      “默澜啊默澜,枉你在战场上挥军斩将,纵横南北两国,今儿回了凤都却被一小丫头片子一欺再欺。”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是个小丫头片子?”一个略带熟悉的声音诧异地回道,“末将还以为是个毛头小子,未曾想这样机灵。”
      “默澜你这次回来,南国公主的下落有何线索?”男子声音忽然变得清冷,“已经两个多月了。”
      “末将寻遍了北国与南国的交界地秦州,及秦州周边的州县,均未发现南国公主的下落。只怕南国公主已经……”这个叫默澜的男子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再找找吧,实在没有,也只能派人向南国王后负荆请罪了。这么晚了,你先回房休息吧。”
      “是,末将告退。”

      庭院里只剩下一个男子负手立于月下,月冷花落,风动翠幕,男子的周遭泛着一阵寒意。不知是月清冷了他,还是他清冷了月。
      “出来。”他不知对谁喊了一句。
      我躲在假山石堆后,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
      “出来。”他又对着空中喊了一句,“假山石后,不要让我亲自动手。”
      话已如此明显,我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无论如何,我可不会承认我是今天的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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