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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金口点魁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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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大事最忌讳外行管内行,林江月对暗阁的事一无所知,加上她对吴隐百分百信赖,因而便将启用暗阁之事全权交给吴隐,她眼下还有重要的事——在前往忙莽盟大会之前,必须要将顾家和林星河的事处置好。
虽然袁氏对两个儿媳原就心存不满,可若非林江月一行人的到来,让顾家被隐王盯上,顾家也不会因为一起内宅凶案而差点满盘倾覆,林江月即使再怎么不喜欢顾家的人,也不能昧着良心将顾家一家人拖下水。
林江月带着二香去了顾之锋的院子,刚到院门口就被迎了进去,显然顾之锋也在等着她,进去后,顾之锋正盘腿坐在矮榻上研究象棋棋局,见到她进去,便伸手让她坐在对面。
林江月也没客气,斜坐在对面,低头去看那盘棋,一眼就看出是四大名局之一的“千里独行”,她心中一哂,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谁是傻瓜,只看事关不关己罢了,顾之锋已然看出袁氏一事背后跟凌霄阁相关,既然如此,与其而双方相互提防算计,干脆直接将话挑明。
“兵五进一,”林江月将小兵往前一推,“老太爷真是好雅兴,只是棋局已经摆好,怎么不待对手赴约就自顾自下起来了?未免太没有意思。”
“士六退五。”顾之锋跟着走了一招,意有所指道,“对手棋太臭,也非真心与我讨教棋艺,与其如此,不如一个人自己玩更自在。”
“车四退二,可这棋约已定,临时反悔那就太背信弃义了,”林江月不疾不徐地出招,“失去一个对手倒没什么,只怕这名声传出去了,往后再想找人手谈一局就难了。”
“可对手棋太臭,我若跟他对弈多局,旁人岂不是要误会我与对手旗鼓相当?”顾之锋又打了一个“卒一进一”。
林江月自然一招“车四平五”跟上去,然后一笑,答道:“既是如此,便只下一局便是了,将该下的局下完,好聚好散,您觉得呢?”
顾之锋沉吟片刻,又下了一招“卒一进一”,道:“然也。”
“如此,便一言为定了。”林江月面色一正,拿起第四个兵往前进了一步,认真同顾之锋下起盘“千里独行”局,最后两人不输不赢,正好和局。
林江月带着平香和暗香回到清风楼,沉香终于忍不住问道:“姑娘,您方才跟那顾老太爷下棋时说的话都是啥意思?我怎么没听明白?”
“下棋自然说的就是棋了,还能说什么?”林江月懒洋洋道。
“大老远过去就是下一盘棋,您不像是干这事的人啊。”沉香心直口快道。
“好你个沉香!竟然敢编排我!”林江月怒而愤起,伸手就要去揪沉香的脸蛋,沉香灵巧地避开了,大叫着“姑娘就知道以大欺小”就跑出去了。
林江月又气又笑,什么叫以大欺小,呃,不对,加上上辈子,她都活了三十多岁了……的确是有点以大欺小,她在心里反思了片刻,就吩咐平香去外院把林星河叫进来,平香比沉香听话多了,立刻就去办事了。
林江月没把林星河等来,等来了顾宗珵,她有些意外:“你没回国子监?”
“跟书院告了假。”顾宗珵说着就在林江月旁边坐了下来,“我来是跟你说一声,那边的璞堂兄明日就要回乡帮忙看祖宅去了。”
年纪轻轻,既没成家,又没考取功名,就被放回老家混吃等死,如果没什么意外,一辈子就样子了,对于顾宗璞这种一心想要出人头地的人来说,这大概是对他最严厉的惩罚了。
“你那个丫鬟呢?”
“以下犯上,陷害主家,送官府了。”
顾宗珵的语气十分平静,面上也没什么表情,林江月看不出他的情绪,想了想,说:“有因必有果,他们种下了因,结出的果必然要长到他们身上,你也不必为他们伤神,我觉得以他们二人的性子,不管去了哪里都不会过得太差。”
顾宗珵闻言一怔,半晌才哭笑不得道:“我没为他们二人伤神,他们做错了事,受到惩罚是理所应当。”
“那你摆这副模样做什么?”林江月好生奇怪。
顾宗珵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才问:“我听闻你一早去了东府伯祖父那边,不知道你跟伯祖父是否达成共识……就是关于我们的亲事,还作数不作数?”
林江月挑眉:“你问这话,是想作数还是想不作数?”
“自然是……”顾宗珵差点脱口而出,然后对上林江月太过于直接的目光,那话就说不出口了,一张俊脸就在林江月的眼睁睁之中倏然变红了。
林江月内心大喊冤枉,她就说了一句很正常的话而已啊,又没撩他,这人怎么就脸红了?
“反正我跟先生说了,我要告假,跟你一同去河南。”顾宗珵丢下这么一句话,人就落荒而逃了,留下一脸目瞪口呆的林江月。
他要跟她一同去莽盟大会?她是代表林江灵去刷存在感的,他去干嘛?林江月完全摸不着头脑,正想着要不要追上去把顾宗珵揪回来说清楚,林星河已经进来了,她只能作罢了。
“姑娘找我有何事?”林星河问道。
“马上就是会试了,不知林四哥心中可有定数。”林江月问道。
“不敢辜负姑娘的重托,我定当竭力以赴,不枉姑娘的一番苦心。”林星河郑重其事道,说完还给林江月做了个揖。
林江月不喜这些繁文缛节,不耐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我都做了应该做的,你安心赴考便可,也莫要把结果看得过重,只需知道,若是拿下魁首自然最好,若是拿不下,我也有别的法子。”
林星河应下了,然后又问起了袁氏一事,他住在外院,双耳不闻窗外事,只一心备考,加上钟嬷嬷把他的院子管得水泄不通,他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听涛得知有这么一出事才跟他说了,他心里一直惦记着。
“这些事你不必费心,我能应付,就算我不行,还有吴师兄呢。”林江月说道,“倒是有一件事我得先知会你一声,吴师兄已经买好了一个宅子,我打算等你考了春闱就从顾家搬出去,你是打算继续住在顾家还是跟我们一块儿?”
林星河思索片刻,道:“我还是住在顾家吧,京城不比叙州,姑娘毕竟待字闺中,与我一个外男住在一块,总归不妥……而且,我住在顾家,也算是给顾家一个安心吧。”
“不必如此……”林江月叹了一声,道,“我与顾老太爷商定了,我与顾宗珵的亲事不会变,但我们凌霄阁与顾家的盟约也只到我们这一辈,成婚后,我要么离开凌霄阁加入顾家,要么顾宗珵离开顾家,跟我回凌霄,后辈就再无瓜葛了。”
“如此也好。”林星河说道,林江月不管怎么看,将来都不是贤妻良母,留在凌霄阁可比留在顾家自在,顾宗珵看起来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住在凌霄阁应当不成问题。
三月,整个大安朝的学子都赶赴京城赶考,初三,春闱在贡院开考,分三场,一场三日,考的分别是四书文、五言八韵诗、五经文以及策论,一直考到了初十一。
半个月后放榜,林星河不负众望,拿到了会元!状元在望!顾家登时喜气洋洋,一扫前几日的死寂,全家上下终于找到了说笑的理由,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气氛。
而吴隐就是在这一天上门,将林江月接出府的,林江月本也没带多少东西入京,自然也没多少物件要带走,她去寿安堂,与宋氏道别后,便直接离开了顾家。
钟嬷嬷依旧留在外院照看林星河,顾家的下人里,林江月只带走了春娇和春荷。
林江月的离开,让顾家所有的女主子都松了一口气,虽说林江月入京以来给顾家带了不少好处,可说实话,她的做派实在与闺中少女有太多的不同,且对长辈缺乏恭谦礼让之心,走了更让人省心。
顾家的男人却不是这么想的,别看林江月现在挂着凌霄阁的名头,可将来她毕竟是要加入顾家的,与其放任她在外面折腾,还不如把她放在眼皮底下,就算惹出了麻烦,也能赶快补救,把人放出去,无异于放虎归山,想管就难了。可林江月去意已决,他们就是想拦也拦不住,只盼她记着之前的教训,莫要再生出别的事端。顾之锋望着外边的天色,又看了看跟前的棋盘,拿起手中的“将”,轻轻地扣下。
吴隐买的宅子是一个小的三进宅子,买在金刀门京城堂口的附近,那宅子原本是神机营一个千户的宅子,那千户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上司,被撸掉了职务,自然就住不起这等宅子,吴隐凑巧就盘了下来。
吴隐住在一进的倒座房里,挨着街边,林江月自然是住二进的正院里,她直接去了西厢房,留下正房给林江灵。
这也算是乔迁新居了,所以林江月第二天就小小地办了一场,请了顾家的几个姑娘和孙文清等人过来暖一暖宅子。至于方旃阳等长辈,因为家中没有长辈,所以她就送了个帖子,告知一声,就算了。
在这些客人里,顾元瑶大概是最舍不得林江月搬出来的了,她不明白林江月在家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出来住,这宅子既不大,人又少,哪里比得上在顾家自在?
林江月跟她说不清楚道理,便拿婚事当借口:“我与你四哥既已定亲,就不方便再住在你们家了,不然日后成婚时岂不是又娶又嫁,那不就成笑话了?”
姑娘家哪会把亲事挂嘴边的,顾元瑶顿时粉面羞红:“林姐姐真是不知羞……”
羞是什么东西?林江月一笑。
晚上春娇在收拾贺礼时,发现方旃阳遣人过了礼过来,林江月打开一看,是两个卷轴,她先是打开大的那个,是方旃阳仿照她先前那幅画的手法作的仕女图,看得出他这几个月的确用心去专研此道,这大概就是艺术家追求艺术的赤诚了,林江月自问是做不到的。
而小的那幅,打开一看,是一句诗,李白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落款是顾宗珵,林江月仔细品鉴他的字,发现这拜了名师果真是大有不同了,不管是笔锋还是笔意都精进了不少,而且这句话很对她的口味,人生得意须尽欢,人活在世上就要尽情地享受欢乐,不然哪一天你突然就穿越了,一切恢复出厂设置了,先前吃的苦简直就是白吃了,所以得意时便得意,别管以后失意如何,林江月一高兴,就让春娇把画挂在她书房里了。
四月初一,会试中榜的人一同参加殿试,殿试只有一天,只考策论,题目是皇帝随机定的,功名成就全在此一举,这一天,不知道多少人在家烧香拜佛,祈求各路菩萨和地下长眠的祖宗保佑自家的孩子能红榜高中,一举成名。
“你觉得林星河能考取何等名次?”吴隐问道。
“我觉得?自然是状元了。”林江月一边抄着经书一边说道,“他的天份加上我的本事,不拿状元,那就是运气太背了。”
“如此笃定?”
“不然我为何让你盘下茶香阁?”林江月放下手中的笔,捏着抄满的书页抖了抖,静待墨迹变干,一边说道,“我要让全天下的学子都知道我林江月的名字,让他们知道我林江月说弄出一个状元来就能弄出一个状元来,要让所有学子都想要投入我凌霄阁门下,要让那些想动我脑袋的人明白,想让我消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吴隐默默地看着这个以平常语气说出这番狂妄之言的林江月,心中实在纳闷,林清音和林江灵都不是桀骜自大之人,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一个林江月来呢?
四月初五,殿试放榜,林星河高中榜首,状元及第!
五槐社之人个个瞠目结舌!当初林江月在他们面前打包票说能教出一个状元的话他们可都还没忘呢,林星河就真的当了状元了!这如何不叫他们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