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娇记》淳于流落

115、姐妹生嫌隙·五

　　原本在场的人都不认得林江月的，但随着方夫人和齐夫人等人的介绍，很多人当即明白眼前这位小姑娘就是今日京中大出风头的林姑娘，这下子很多人都坐不住了。

　　不说对方与汉王府的关系，但冲着对方能培养出一个状元郎来，那就值得一交，更别说对方还跟臼山先生、夔先生、戚大儒等人有私交，谁家还没个正在读书的儿郎呢，谁不想自己的儿子能高中皇榜呢。

　　林江月瞬间就被这些热情的夫人太太围住了，一个一个过来跟她说话，想要跟她套近乎，并邀请她改日得空过府一叙。

　　林江月光是收见面礼都收得手软，春娇和春荷差点都要拿不住了，原本与林江月同桌的人都不愿意搭理她，待知道林江月的身份后，甭提多热情了，一个个恨不得都坐在林江月旁边，想要跟她套近乎。

　　这些妇人太太们竟然不顾身份的矜持，对她如此热忱，这是林江月始料未及的，她觉得她的脸都笑僵了。

　　这些情况自然传到了老王妃的院子里，汉王妃捂着拍子挡着脸，掩饰住自己的不喜，然后对老王妃赔不是道：“我带的小辈无状，冲撞了您的寿辰，倒是我的不是了。”

　　“无妨，让大伙好好热闹热闹也好。”老王妃如此说道。

　　汉王妃便说准备开席了，请老太君一同过去，老王妃让汉王妃先行，她一会儿便道，汉王妃便先行出去了。

　　老王妃摸了摸手上的佛珠，开口问道：“林江月……她送的寿礼是什么？”

　　底下的人很快禀报道：“林姑娘送的是一套文房四宝。”

　　给武人家庭送文房四宝……

　　老王妃数佛珠的手一顿，半晌说道：“又是一个过分聪明的江湖女子，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既聪明又有野心的漂亮女子！”说完重重的咳了好几声。

　　“老太君……”旁边的大丫鬟赶紧上前。

　　“不妨事！”老王妃一把推开大丫鬟的手，站了起来，“是时候出去露露脸了，再让她二人胡闹下去，我靖西王府可还有何脸面！”

　　话中所指的二人，自然是之靖西王妃舒氏与靖西王庶长媳祝氏，这两人一个掌管中馈，一个协理家事，本该统筹宴席，绝不会出现林江月在宴席上被人簇拥包围之事，可见这两人都等着看对方的热闹，竟没一人站出来管一管。

　　心宽的人家也许会说一句众人慕才若渴，若是计较的人家只会说林江月这个客人不知礼数，客人不知礼数，不就是说主人家照顾不周么？

　　斗气都到外人跟前，让客人看了笑话，老王妃心中大怒。

　　汉王妃出来之后，围着林江月的人这才散了，汉王妃别有用意地往林江月那边看了一眼，打发自己跟前的陈嬷嬷过来，让这位嬷嬷跟着林江月。

　　林江月一脸受宠若惊：“小女谢过王妃的体恤关怀，只是嬷嬷是王妃的贴身嬷嬷，想来王妃是习惯您在跟前伺候的，我这个小辈怎好占用嬷嬷，让王妃不便呢？劳您回去跟王妃回个话，我这边有方夫人跟前的杨嬷嬷帮忙指点，王妃不必分心牵挂我了。”

　　陈嬷嬷看了正站在林江月身后不远处随时等着伺候的嬷嬷，和气地说道：“既然如此，老奴便放心了。”随后便回到汉王妃那边去了。

　　周遭的人都茫然了，汉王妃怎么会到了此刻才指派嬷嬷过来跟着林江月？而且按理说王妃的恩典，纵然是有了方夫人的嬷嬷跟着，林江月也不需要打发王妃的嬷嬷回去，一个姑娘多带几个随从也没什么。

　　难道这汉王妃与这林江月之间有些不对付？

　　众人不由联想到汉王钟爱美人的事来，难道汉王是看上了这林江月，王妃醋性大发？一时之间，众人浮想联翩。

　　容惠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又气又恼，这王妃也真是的，什么时候不好，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使小性子，让别人看了笑话，又是汉王府的威仪！

　　正搭着大丫鬟的手慢慢走过来的老王妃将汉王妃与林江月之间的官司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却是涌起了一份无奈的羡慕。

　　汉王妃如此“有失得体”，不过是为了向世人证明汉王府与那林江月并非完全一体罢了，汉王荣宠加身，以亲王之身掌管神机营，言官们可是都盯着他看呢，眼下这林江月又聚齐了京中文人学子，若汉王府与那林江月真是毫无间隙，那汉王就等着被奏章淹没吧。

　　汉王妃为了汉王府且能不顾颜面，可他们靖西王府上的人，却连这点大体都不识，如何不叫她这把老骨头羡慕？

　　老王妃淡淡地往走过来迎接自己的儿媳与长孙媳看了一眼，在大丫头的搀扶下，坐到了上首，寿星来了，宴席自然就开始了。

　　古代的宴饮，那可是相当气派的，《诗经》中的《宾之初筵》的前两段就曾描写了先秦时期大户人家的宴饮之状。

　　“宾之初筵，左右秩秩。笾豆有楚，殽核维旅。酒既和旨，饮酒孔偕。钟鼓既设，举酬逸逸。大侯既抗，弓矢斯张。射夫既同，献尔发功。发彼有的，以祈尔爵。籥舞笙鼓，乐既和奏……”

　　靖西王府的寿宴更加热闹，笙箫锣鼓，舞剧唱曲，好不热闹，虽然靖西王带兵在外不能回来祝寿，但他派了亲兵带了寿礼回来贺寿——竟然是一张完整无损的虎皮！据说还是靖西王禽兽猎的！

　　这样好的虎皮就算是宫中怕也是难得一见，众人无不亲羡！

　　“这样的虎皮怕是需要费很大的功夫吧，真是难得靖西王的一片拳拳孝心了，老太君真是有大福呢。”汉王妃立刻恭维道。

　　旁边的夫人太太们也纷纷出声道贺，这道也不是客套，能跟老太君坐一块的，都是有子有孙的，哪个不想自家儿郎也有这等孝心呢。

　　老王妃见到这份礼物，却没有喜形于色，只是摸了摸虎皮上的皮毛，叹道：“老大也算有心了。”

　　“王爷一直牵挂着您呢，听说你过冬时受寒了，便亲自给您猎了这头虎大虫呢。”靖西王妃舒氏说道，然后又露出羡慕的模样来，“我就没有老太君这般福气了，等到缙儿长大成人，我怕是舍不得放他去西边的。”

　　靖西王妃旁边一个妇人立刻接话道：“瞧母亲说这话，咱们府上的爷们有哪个不想去西边磨炼的，要不是还要在老太君和母亲跟前跑腿，我们家大郎早都想去西边行兵杀敌呢。”

　　林江月挑眉，敢情这靖西王府世子之争竟然都摆到了台面上了，婆媳俩竟然在众多宾客面前别起了苗头，完全不怕别人看热闹呢，难怪这大好日子的，老王妃一点好脸色也没有。

　　有这样的后辈，怪糟心的。

　　或许是不想让自己继续糟心，老太君就先回去了，让宾客们继续玩乐。

　　于是，宴会便到了自由活动的环节，这个时候通常是常年困在后宅的女眷们最喜欢的环节。

　　平常难得见面妇人们，三五知己好友聚在一起，聊聊谁谁家又纳了一门小妾，大妇如何发怒，然后吐槽自家那老不死的婆婆如何折腾自己，随后不经意地亮出自己新买的首饰的同时，假装责怪自家孩子如何不懂事实则炫耀孩子对自己的贴心等等。

　　家中有适龄儿女的妇人就更加忙活了，既要打探意向人家的口风，又要想办法从旁人口中侧面打探那家人的品性，还要想办法让自家孩子展现一下才华，好不忙碌。

　　而对于未婚少男少女来说，这无疑是定亲前为数不多的玩乐机会，少女们聚在一起赏花作诗，少男们饮酒比射，若是心怀春意的人，还会借机偷偷见个面，约个小会。

　　约会什么的，对林江月来自然是不可能的，她都跟未婚夫住一个屋檐下了，想要私会还大老远跑这儿来不成？

　　她带着杨嬷嬷和春娇春荷沿着靖西王府的后花园慢慢走着，倒没什么目的，只是不想一直被人套近乎然后邀请她去家中做客罢了。

　　经过一处假山，遇到了开宴前撞到她的那位妇人，她正想跟对方打招呼，岂料对方见到她，竟然一反先前之态，一脸厌恶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什么丑恶之人一般，最后竟然一言不发，满面怒意地拂袖而去，连个正眼也没给林江月。

　　林江月不明所以：“杨嬷嬷，这位是哪家的夫人？”

　　奇怪的是，杨嬷嬷竟然不认得那位妇人的身份，按理说，能在靖西王府寿宴上露脸的必定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杨嬷嬷必然是认识的，可她竟然对那妇人一无所知，自然也就不知道那妇人为何突然对林江月态度大变。

　　林江月正嘀咕着，从旁边里走过来一个四十出头的圆脸夫人，那人见到林江月，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满意地笑道：“您就是西南来的林姑娘吧。”

　　杨嬷嬷很有眼色地小声提醒：“这位是镇抚司万镇抚的夫人。”

　　原来是万荃荆的夫人，郑凖的长姐。

　　林江月不由嘀咕，当弟弟的长得招蜂引蝶，当姐姐的却长得圆润有福，这姐弟俩的长相是不是长反了？还有，这万夫人看她的眼神，是不是太古怪了些。

　　林江月不动声色地答道：“见过万夫人。”

　　“快别这么客气了。”万夫人面带笑意道，“林姑娘，你莫要见怪，我方才不小心听了你与嬷嬷的谈话，说来也巧了，刚才那位夫人我正巧认识。”

　　“敢问夫人，那位夫人是何人？”林江月顺着对方的话问道。

　　“说来那位也是一个可怜人……”万夫人叹了一声，说道，“她就是这靖西王府上的人，是先靖西王世子的遗孀。”

　　“遗孀？”林江月愕然，先靖西王世子的妻子不是寻幽谷圣女么？圣女杀了人早就跑了，还哪来的遗孀？

　　杨嬷嬷却是明白过来了，小声跟林江月解释。

　　穆玄翊与寻幽谷圣女见面之前，穆玄翊就收了一个丫鬟为房里人，穆玄翊娶亲后，圣女对那个通房百般不喜，穆玄翊便将那位通房送到庄子里，之后穆玄翊被圣女杀死后，靖西王府便将那位通房接回王府，又过继了嫡次子穆玄淳的一个庶子过来，权当给穆玄翊留了一脉香火。

　　林江月刚才遇到的便是这位通房，现在已经被扶正了，且名下还有穆玄翊的嗣子，所以外面的人都称她为先靖西王世子的遗孀，当然，见了面还是要叫一声大太太的。

　　林江月顿时就明白了那位大太太为何会厌恶她，毕竟穆玄翊就是不顾家人反对取了一个江湖女子，结果最后却被这个江湖女子因爱生恨而杀死，而她刚好是江湖女子，那位大太太得知她身份后会有这样的态度，实属正常。

　　只是……林江月觉得自己有点冤，毕竟她这个江湖女侠，对外也才打过一架，就是去林惜彤家遇到埋伏的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