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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引蛇出洞来·六 ...

  •   很快就要到申时了,林江月在小太监的叮嘱下遗憾地放下笔,然后收拾好东西,随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小太监回到老太监跟前。

      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将林江月所抄的字全部摆放在老太监面前,老太监看也不看林江月一眼,极力忍住咳意,低头翻开原书,开始比对。

      “我听闻内官当中多数不认字,没想到公公学识竟然如此渊博,竟然能将小女所写的字能在如此快时间内找到原书来比对。”林江月开口打破沉默,不顾小太监又惊又俱的表情,继续说道,“莫非公公心中早就对这本藏书熟记在心?文渊阁的藏书多为古籍孤本,不知道公公是否悉数阅览,我听闻这里的藏书就连首辅大臣也很想借阅,可惜陛下很少开这个金口,想必他们一定会很羡慕公公您。”

      老太监终于掀起眼皮看了林江月一眼,眼神之中却没有丝毫的波澜,只有冷冰冰的注视,林江月没有畏惧这样的的目光,依旧保持着脸上的笑意。

      半晌,老太监收回目光,继续比对林江月的手抄字,然后他的手一顿,旁边的小太监好奇地探出脑袋,看到林江月所抄的文字当中夹带着一张大通钱柜的银票,小太监虽然认字不多,但银票他还是能看懂的,他脸上不由露出惊愕之色,先是看了林江月一眼,随后紧张而期待地看着老太监,着急地开口:“师傅……”

      老太监却一言不发,伸手将那张银票取了出来搁在一旁,继续一丝不苟地比对林江月的手书。林江月抿了抿唇,求助一般看向小太监,小太监回以无奈的表情,脸上却闪过遗憾之色,他这个师傅别的都好,就是太固执,换做别的大太监,早就睁只眼闭只眼,早就将银票笑纳怀中了。

      林江月也没有太失望,伸手将银票放回到竹篮当中,老太监那边又顿住了,但很快他又将一张纸挑出来,说道:“这张你抄错了。”

      林江月笑道:“公公果然明察秋毫。”随后不以为意地将那张纸捡起来,依旧放回到竹篮里。

      小太监对这张纸上的字很好奇,其实这张纸上并没有写什么,只是写了一副药方子,一副止咳的药方子罢了。

      可惜老太监油盐不进,尽管自己咳得连肺都差点咳出来了,但还是对林江月提供的方子丝毫不动心。换作一般人即便不知这方子是否见效,但多半还是会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找认识的大夫询问一二,但这老太监居然问也不问就将方子退还给了林江月。

      林江月确定,这个老太监不一般,要么就是对皇帝极为忠诚,要么就是很有自己的成算。

      老太监比对到最后一页,这最后一页他看得颇久,似乎上面的内容很令他费解。小太监好奇地打量,可他认不得纸张上的字,只是老太监的眉头紧蹙着,这是他跟着老太监这多年以来,头一次遇到对方如此犹豫不决。

      看不懂是正常的,因为林江月在纸上写的是两道方程式,左边写的是天元术,右边写的是一元三次方程式,林江月没指望老太监能看懂,她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老太监的表情。

      “这并非是问心台勘定记载内的文字。”老太监的语气十分肯定,他皱着眉看着纸张上的符号文字,问道:“这是何意?”

      林江月不动声色的问道:“哪里?”

      老太监说的是左右两边都问,林江月便解释,这是根据记载当中文德皇后提到过的一道题的求解,左边是用开元术解的,而右边则是用文德皇后提到过的西域之法解的。

      “这本就是此次我入宫的目的,我抄书时参悟而出的,为防忘记,我便写了下来。”林江月解释道。

      老太监对林江月的回答颇为不满:“你既然是来抄书,便只能抄书,多余的字一个字都不准写。”

      “那……”林江月伸出手想要将那张纸收回,但老太监却眼明手快地将纸扣留下,随后对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便赶忙将桌上的纸张整理好放到林江月的竹篮里,然后催促林江月出去。

      林江月飞快地看了那张纸一眼,又勉强地笑了笑:“今日刀多有叨扰,还未请教公公大名。”

      老太监却没给她正眼瞧,自然也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小太监赶紧拉着林江月下了楼。

      带到下了楼,约莫楼上听不到了,小太监才小声地对林江月说道:“我师傅是这文渊阁的守阁掌事太监,名讳童铖。”说着殷勤地从林江月手里接过了竹篮,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人看着这边,脸上堆满笑容地说道:“林姑娘,我师傅就是这个臭脾气,你莫要见怪,改日你再来我们文渊阁,我亲自给您倒茶。”

      “可送我来的越公公却说文渊阁里不能饮茶。”

      “那是对一般人而言,您可是贵客,那肯定不一样了。”小太监别有用意地说道,“对了,林姑娘,我叫三福子,以后您来文渊阁,记得要先找我三福子,我保准在师傅面前给您美言。”

      “三福子公公真是客气了。”林江月一脸满意地说道,然后伸手从三福子手上接过竹篮,就这交接的功夫,那张令人心动的银票就十分妥当地传到了三福子的袖子里了。

      三福子颇能藏事的,收到一大笔钱,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给了林江月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然后清清嗓子,矜持地说道:“那你赶紧走吧,免得错过时辰。”

      林江月心领神会地点头,提着竹篮转身迈出了文渊阁。

      她出去之后却意外地没看到沉香的踪影,过了好一会儿,沉香才急匆匆地从旁边跑过来,她皱眉道:“你这丫头去哪里了?”

      “我找人聊天去了。”沉香毫无会愧疚道,“姑娘,有没有找到你想要的东西?国子监那帮迂老头可都着急等着呢。”

      “我没问你,你倒问起我来了,我在里面饿着肚子抄书,你倒好,居然好吃好喝起来了。”林江月指着沉香嘴角的碎屑一脸气愤,“你看你偷吃便罢了,还不记得擦嘴,这是丢尽了我的脸!”

      沉香一脸讪讪地擦了擦嘴角:“这不是时辰到了,怕您等得太急,忘了擦么。”

      林江月正欲开口教训,那边越荣已经匆匆过来了,看到林江月主仆二人站在文渊阁门口等着,他面上一松,还好这两个丫头听话,没给他添什么麻烦,不然他非叫她们好看不可。

      “走吧,申时快到了。”越荣不等林江月二人说话,急匆匆地带着她二人往东华门走去。

      三福子不动声色地回到二楼,走到童铖跟前,弯下身子,悄悄地将袖子里的钱票往童铖面前露了露,小声说道:“师傅,徒弟回头买好茶来孝敬您。”

      老太监不快地盯着他:“跟你说了多次,在宫里当差要小心谨慎,不是你的就莫要贪心。”

      “师傅,您就是太谨慎了才一辈子都没出头。”或许是因为银票在手,有银傍身的关系,三福子一反先前的胆小怕事,大着胆子说道,“别的太监都收钱,就您不收,难怪被人排挤,再说了我又没答应她什么事,能有多大关系?而且您这病耽误不得,有了这银子,就能打点一下,请太医院的太医帮忙看一下。”

      小徒弟唠叨的关心并没有让老太监的眉头松快些,他一脸失望地瞪着小太监:“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哪天你要是因这贪字倒了霉,就不要怪我这个师傅没早教导你。现在,你给我滚下去吧,莫要碍我的眼!”

      热脸贴了冷屁股,三福子一脸怏怏地离开,心里啐了一口,叫你一声师傅你还当真了,不知变通的老家伙,活该一辈子要待在这个破地方!

      三福子前脚刚离开,后脚一个内宫小宦官打扮的人便从窗户悄无声息地钻进来,那人环视一周,确定周遭无人之后便看向童铖:“尊主的意思是要将那姓林的丫头抓住。”

      “那便在宫里行动。”童铖头也不回地说道。

      来人闻言皱眉:“在宫里动手只怕不好,那一位对尊主早就心怀不满,正巴不得找借口发作。”

      童铖回头看向男人,一脸鄙视:“那你就不能干净利落些?那个丫头脚步轻浮,呼吸不稳,内力不过平平,你还愁摆不平?”此时的童铖,眼神锋锐,哪里还有先前林江月见到的那副老弱病态?

      来人却没有直接答应下来,而是犹豫地说道:“有必要在宫里动手吗?我已经派人在宫门做了埋伏,只要这丫头一出宫门,便可以将其一网打尽。”

      “怕只怕这丫头在出宫的路上就将消息传给了郑鸿光。”童铖沉着脸说道。

      来人追问:“什么消息?”

      童铖将先前从林江月手上扣下的那张纸拿了出来:“那个丫头说是从苏慕青勘定问心台时给那帮玄门之人留下的题中解出的,但她没有料到我懂得西域算法,原书记载当中根本没有此题。”

      “你的意思是……”来人的呼吸变得急促。

      “我怀疑,这根本不是什么算题的求解答案,而是那个丫头从原书找到的其他线索!”童铖十分肯定地说道,“而这个线索十分重要,重要到让她想尽办法进入文渊阁来寻找,有可能……事关那笔宝藏的下落。”

      来人浑身一震,有些难以置信,又多了几分心焦:“这只是你的猜想,如果这是假的……”

      “我只是将我知道的告知你,这是我与贵主都指挥使的约定,我已经尽到了我的本分,你要如何做是你的事。”童铖毫不客气地打断来人的话。

      男人犹豫再三,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没有迟疑,果断从窗户上飞跃出去,然后想到郑鸿光近来对尊主的步步逼近,一咬牙,心中便做出了决定,他推开一个房门走了进去,开口吩咐道:“计划有变,宫外埋伏的人不动,其他人跟着我,宫内拦截!”

      “是!”十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答道。

      “事不宜迟——出发!”那人放下手中的浮尘,抓起一把佩剑,大步迈出,其他人纷纷跟上。

      文渊阁二楼内,负责添茶倒水的小太监爬上楼,看到那个老太监又坐在那里,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他心中不免鄙视,据说老太监在文渊阁已经待了数十年了,估计就要老死在这个位置上,完全不值得他巴结,想到这,他态度轻慢地给老太监倒了两口茶,然后不等老太监说话便甩头走人了。

      童铖没有计较小太监的慢待,将林江月写的那张纸藏在怀中,然后重重地咳了几声,文渊阁又恢复了死寂沉沉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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