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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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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一场秋雨,淅淅沥沥,散在夜里,格外的寒凉。
承乾宫的内殿里无一宫人,富丽的宫殿只余两人,因此而显得格外安静。
“解先生聪明人,该知晓现下做什么是最好的。”两人沉默中地对持下,终是君钰先开口道。
解夔看着那双揽尽世间风华般的美眸,再看一眼自己被对方按住的手腕——君钰的手指看似修长秀气而显得书生气的柔软,但解夔却是深知那捏着自己命脉的手指是如何武力可怖。
——只要对方稍微动两分真力,完全可以让自己随时一命呜呼。
半晌,解夔抿了抿唇,面不改色,镇定地问道:“解某有一事不明,侯爷是怎么知道解夔身后有人?陛下都无法发现。”
君钰道:“你身上有种很奇怪的气味,我之前一直没有想起来,但刚才你走近了,我才想起那是种戎人才会有的草味,这种草,是有从戎人牧地引入,现下虽已作培植,多地可见,也只在几个军用马场所养,着实不广,而这草非为药用,味道淡薄,要让自己身上也沾上这般味道,定然是要经过很长一段时日的触碰。解先生现下在太医院当差,想来该无需去军中行医,亦更无需做些喂马练兵的事吧?”
解夔笑道:“单凭这点,侯爷也未免太断言了吧。”
“自然不是。”君钰摇摇头,目光落在解夔的脖子上,“我亦是懂得几分医术,解先生脖子上的伤口,该是用药物做了腐蚀,这是近日所造成的伤痕而非旧伤,对吗?这伤口三角菱状,与戎人腰间常配的三星刃相吻合,戎人早已在多年前被赶于北地偏处,不曾南下,陛下未战过戎人,自是不知此伤口的蹊跷。解先生是江南人士,虽居于西北一带过一段时日,但据我所知,该是和戎人迁居的时日相错,解先生应该没有到过戎人的居处。便是采药,想必也该是用不着三星刃这般难用的腰间利器。”君钰话至尾处,凝一眼手中捏着的腕子,掠过解夔肌肤上头的几许伤痕,口中不经意间露出几分压迫之感。
殿中药熏深重,空中隐约腾着袅袅烟雾,随着幔帐缓缓流动着。
压抑的气氛之中,一粒汗珠从解夔额角滑过,落下坚毅的颌角,滴落在深色的衣袍上。
在君钰逼人的凝视下,默了许久,解夔沉思许久,却是忽的一笑叹道:“侯爷好眼力,只是解某并不是侯爷此刻该关注的人,解某也没有那般资格。解某会尽力保住太子活下来,但还是那句话,侯爷也不会想要知道我身后的人是谁。”
“不知晓,便无计较,本侯如何能信你的话?”君钰捏着对方腕子的手上力道加深,闻得解夔一声闷哼,君钰冷道,“本侯虽有几分忍性,却亦有下限,本侯劝解先生还是和本侯能坦诚几分为好。”
“侯爷刚刚没有揭穿解某,想来侯爷还是选择了想要相信解某,或者说,侯爷想要拉拢解某成为己方。对吗,侯爷?”解夔摇摇头道,“侯爷是发觉解某身上有多处伤痕,料想解某有难言之隐,所以侯爷未向陛下揭发解某,对吗?可解某句句属实,确实是侯爷好,侯爷纵然知晓解某身后要挟解某的是何人,也对太子的伤势无一丝好处,因为下毒之人不是这人,相反,若是侯爷知晓此人的面目,解某怕到时候受伤的反而是侯爷。”
“你身后要挟你的人?”君钰一挑眉,“解先生何意?”
解夔的意思,想来是他身后是有两方人,这倒让君钰有些惊讶。
“便是字面上的意思。”无奈地摇头,解夔叹息道:“解某感激侯爷未曾在陛下面前戳破解某之变,保全解某的身家性命,因此,解某在此也能向侯爷保证,解某只是受制于人而向他人提供一些药理之事,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解某所做也一定不会危害于侯爷、陛下以及太子。”
“解先生现下可是和戎人做着些不为人知的事,这让君某如何相信解先生的言语?”
“那侯爷为何又要在陛下走后同解某言语这些,而不是直接叫陛下知晓,斩草除根呢?”解夔一双鹰眼直视君钰,无奈笑道,“医治太子这解药一方,尚无定论,不过,愿为陛下效劳的大有人在,侯爷用人也未到非解某不可的地步。解某先前在人后所做的,止于药理,于宣国社稷、陛下太子都无干系。侯爷仁慈,解某知道,侯爷方才也该揣测出了,解某为何有意无意地提起自己的家人——解某也是身不由己,待解某救出他们,自是会来向侯爷请罪。”
“有人挟持了你的妻儿。”君钰这话几乎是肯定词,松开解夔的手腕,“太子的毒不是你下的,你不必同我请罪。毒手怪医倒也并不如何性格古怪,想必是这绝顶聪明之智,叫常人误解了。”
解夔挣脱了君钰的钳制,微笑道:“若说智慧,也要有赏识之人,解某一介草民,也就只懂弄些药草,如何能与侯爷的经纬之才相提并论。”
“奉承的话也不必说了。”君钰也不再为难他,直说自己的意思:“解先生,如你所说,若你所做无关社稷,对你做出隐瞒之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甚至,我可助你解救家人,但自然,你也要献上自己的诚意。”
“侯爷的意思是……”
“解先生不愿意透露背后的人势,我也不勉强你,我自有方法可以查探出来,但是我想知道解先生在现下时局里的影响究竟起了多少作用,药理的事影响可大可小,且,本侯要一个完完整整的太子。”
“侯爷要知晓解某的事,解某自当可以和侯爷详加解释。可太子身上的蛊毒,实非解某不愿,而是诚如解某先前所说,解某会竭力救治太子,但解毒之法还需试验,解某也无法完全保证太子安然,而换血之法也是现下无血可取……”
“怎会无血?”君钰侧首,“近亲之血,自是可炼。”
解夔凝视着君钰,半晌才道:“侯爷腹中怀着胎儿,以侯爷现下的身体,陛下定然不会让侯爷以身试险,来换取太子的性命。”
“莫要说得如此绝对,何况我也并没有说一定是我自己。”君钰将手放在自己的腹部轻轻揉抚,只拿眼尾瞧着解夔,却是目光如炬,“解先生先前欲言而被陛下制止的话语内容是什么,本侯现下很想知道,陛下不能为太子洗血的因由,还有,洗血是如何一法,现下还请解先生能好好为本侯一解疑惑。”
解夔闻言转头,看着君钰那冷冰冰的犀利眼神,拿起药瓶的手跟着不由地一颤,半晌,解夔思索道:“陛下曾为侯爷洗血的方法解某并不知晓,不过解某救治太子的方法,用血量极大。陛下曾在征战中受伤,胸肺处留有旧疾,洗血之法容易导致陛下旧疾复发。”
林琅身上的旧疾君钰也略知一二,当年沧州之战林琅胸处中箭,肺脉受损,据医官说林琅肺脉之疾终生难以痊愈,只是这病症虽无法完全根除,但只要林琅好生调养,也不影响林琅日常作习,多半是无忧的——前日林琅因疑心君钰腹中孩子不是他自己的,怨妒之下对着君钰大发脾气的时候,君钰倒是目睹了林琅此病发作的情况,也确实如医官所言,虽有隐患,倒是并没有性命之忧。
君钰料想肺疾并非一定会影响用血,若只是因为这病,以林琅的性情刚才何必阻止解夔的话语,而对着君钰他遮遮掩掩——林琅定有其他事瞒着君钰。
君钰接着问道:“只是如此?”
解夔沉吟片刻:“当年和侯爷洗血之后,陛下的身体确有受损。”
说了半句,解夔却不往下说了。
“先生在顾及什么呢?”当年君钰生产之时事端不断,在生产之后便直接陷入了昏迷之中,连他生得一双子嗣的归处亦是君朗和林琅约法三章而定下的。待君钰醒来,一切都是尘埃落定,而后接二连三的变故更是让君钰他从未有心思静下来好好知晓当年他中的毒是具体如何解开的。
此次林云中毒,解夔所说的换血之法倒是提醒了君钰此事。
“解先生应该清楚现下自己的处境,对吗?本侯说了,还请解先生如实回答,陛下那边若要怪罪,也责罚不到解先生身上。”顿了顿,君钰眸子一转,试探道,“还是说,解先生担心本侯会泄露消息而对陛下不利?”
“那倒也没有。”
“那事情是如何呢?”
两人眼对眼,相对了许久,在解夔快要在那逼人的视线下缴械投降的时候,却是一声尖锐嗓子喊出的“皇后驾到”突兀打破沉寂,阻断了这厢的对持。
外殿的人自然是不会阻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正宫皇后,更何况皇后是太子的“生母”。不过片刻,蔡婧便走到了眼前。
解夔本是江湖之人,他虽在太医院当差,但对那礼数也并未如宫中人一般习惯,他只掀了衣袍微微行了个礼。
君钰却和解夔不同,蔡婧迎面而来,毫无准备之下,君钰心下却是有些许慌乱的,手亦跟着不由自主地拢了拢身外的裘衣,思索着如何行礼之时,蔡婧倒是先开了口:“本宫只是来看看太子,果然侯爷也在此。”
见到君钰,蔡婧却是一点也不意外,颇艳的面上甚至没有一丝异色,“侯爷身在病中,那些礼仪就免了罢。”
“……”
君钰面上的惊讶神色并未逃过蔡婧的眼睛,但蔡婧却并未继续言语,只借着宫人的手过去瞧了瞧榻上的林云——毕竟林云是太子,而蔡婧是林云名义上的母后。纵然蔡婧万般不喜于林云,这面上功夫亦是要做足的,故而蔡婧便来了。
“这可怜的孩子……”榻上的林云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死气,梦中依旧紧皱的眉目让不如何关心他的蔡婧也忍不住心疼地伸手抚了抚,“这般漂亮的孩子,这些人如何下得去手呵……”
蔡婧侧着身,看着林云,喃喃自语着心疼林云的话语,但看着看着,那双掩在暗处的眸子却是渐渐浮上怨意,“本宫从前倒从未发现,太子竟是长得如此俊俏,纵然在病中亦是难掩其貌美容绝,这般似曾相识……”
君钰站了会,听得蔡婧如此说来,不由看过去。
丹蔻抚过林云细润如脂的小脸,反反复复,蔡婧神色莫测,“这美目俊颜……便如侯爷这玉树容止一般。”
君钰闻言心中一紧,却听到蔡婧忽然收势,她自顾自地继续言语道:“解大人,太子殿下现在怎么样了。”
“异毒难解,但现下此毒暂可压制。”
“哦……此刻侯爷留在这殿内怕是不太合适。夏草,送侯爷回临碧殿。”
解夔提醒道:“娘娘,陛下口谕,长亭郡侯不可在他回来之前有任何闪失。”
“不必解大人忧心,本宫也不会叫侯爷有任何损伤。本宫只是提醒侯爷,太子到底是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掳走,陛下虽是封锁了消息,但也瞒不了多久便会传遍宫闱,太后那处亦得了消息,想来也是在来承乾宫的路上了,侯爷的身份留在宫中本已违了礼制,太后虽然不过问,却并非未有听闻和言辞。侯爷,你明白本宫的意思吗?”
君钰看一眼解夔,见解夔了然地朝他点点头,而后应承道:“娘娘所言微臣明白,微臣告退。”
寂静的塔楼内,独眼男人兀自望着天窗外的微光,沉气纳理。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地上坐着的黑衣男人身侧渐渐汇成乳白色的云雾缭绕周身,又过顷刻,却见黑衣男人吐气理中,倏忽睁眼,烟云尽散。
“呵……”一声冷笑,独眼人见黑衣男人似是没事了,开口便嘲讽道:“崔怀远还跟我说莫大庄主有通天的本领,举世无敌,看来也不怎么样啊,你还不是受伤又狼狈逃窜了?”
“苍儿,同样的话说第二遍也不会有任何刺激效果的。”莫夕风慢慢起身,走向高塔唯一的亮光来处,孤高塔尖,细细的雨水顺着顶端小口投下来的微光,扑落扑落地掉下来,无声细腻。
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长鸣,莫夕风抬起手,便见一只身披褐羽的雄鹰陡然盘旋而来,在空中转了几圈,凌厉而下,而后稳稳落在黑衣人的臂膀上。
莫夕风伸手顺了顺雄鹰沾湿的羽毛,往它嘴中喂了点东西,而后又自怀中掏了掏,取出一件东西绑在了雄鹰脚上。
送飞雄鹰,黑衣男人转过身来,见独眼之人安静待着他,莫夕风走到一旁,自身上抽出一块黑布,“刺啦”一声,黑衣人手中长剑挣脱外头黑色的束缚而出,露出通体血红的剑身。血红长剑赤中带墨,暗夜微光下,玄中透着一股诡异的妖娆,人眼一瞥,便是魔性般要为它吸引而去。
左擎苍只着一眼,便皱眉撇开视线——他虽和莫夕风只是名义师徒关系,于对方根底也是一无所知,不过他也知道莫夕风确实有通天本事,也深知莫夕风手中的剑来历不俗,厉害异常,更有惑人之术。
擦着手中长剑,莫夕风面孔藏于银色面具下,但依稀可见那对着挚爱珍宝般的表情,两人默了许久,莫夕风终是开口道:“苍儿,关心为师其实可以更直白地说出来,没必要这般拐弯抹角,嘴巴太硬,可一点也不可爱。”
“莫夕风,我更希望你早点去死,省得我比崔怀远生生矮了一辈。”
莫夕风,也便是潜入宫中刺杀宣帝林琅的人,而他对厢的异族人,是他早年在北方沙漠中收的戎人徒弟、如今晋国的大将左擎苍。
“啧啧啧……”莫夕风摇摇头,“看来崔怀远这个先生请得还是不行,还是连半点礼数也没有教会你,怎能这般诅咒为师呢?”
“你不是一直在找能彻底杀死你的人,我不过是期盼你的愿望早日实现好吗?崔怀远算什么先生,他不过是我的……朋友。”
发觉左擎苍语气停顿中的怪异,莫夕风笑了笑:“你终于承认他是你的朋友而不是手下了,不差,起码这点还是有进步……”
左擎苍闻言略带恼怒,却深知莫夕风性格顽劣,与他做口舌之争不过是给自己置气罢了,压下心头不愉,左擎苍正色道:“你的任务失败了。”
既然莫夕风受了伤,而宣城除了城池多加重兵,却未有任何慌乱之相,只能说明今夜的行动便是“失败”这个结果。
莫夕风不言,却也是默认了左擎苍的话。
“为何不杀宣帝?”左擎苍上前,一双眼眸紧锁黑衣人,“为何手下留情。”
莫夕风笑道:“你怎知我是手下留情,而不是有心无力?”
左擎苍哼笑道:“虽然你厚颜无耻,但这身本事,当今世上我却是只服你一人。宣国的小皇帝,当年我攻秦之时遇到过,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我听闻他身侧有不少高手护身,但若你要刺杀一个人,若是出其不意,谁又能阻止你动手?你既然混了进去,又有内应与你做向导,想来除了你‘不想杀’,我是想不到其他理由了。”
“好徒儿,原来你这般看得起为师,平日里果真只是嘴硬。”
“滚!”
“我早便和你说了,你若是能对崔怀远他坦白一点点,他也不至于那般对你愤懑。”莫夕风嗤笑一声,“总想让自己这般孤苦无依,也不知你是什么心思。”
左擎苍不语,悄然静默,半晌才嘀咕道:“老东西话真多。”
莫夕风目光对着长剑,微光中,血色剑身倒映出戴着面具的脸孔,半张脸孔下的鹰眼更显凌厉。
莫夕风看着剑身中的自己,目光冷得像一条毒蛇,继续擦拭着手中爱剑的动作,亦越来越用力,似要将剑身擦得微尘不沾才罢休,“宣国的这小皇帝让我觉得,我不该杀他。”
“杀人有什么该不该的?”
“我早已是个世外之人,我答应你杀宣帝,不过是想着昭武托我要办的事我能一道办了就答应了。可我见到宣帝的时候,他正和手下的官员座谈论道,我远远听了会,他倒是有安抚黎民之心……”
左擎苍沉默,没有搭腔。
“而且,我在宣国宫殿里瞧见了小皇帝收藏的一副画像,那张画上的人和我的一个故人长得十分相像,我潜入档案室翻到了那人的家谱,确是故人之子,后来在宣晋宴会上我看到了那个人。比起你的霸业,这宣国的小皇帝,他的作为也未必不会不符合我的理想,我不想杀他。而宣国宴会上我看到的那个人也当真是十分出众……记得当初我同你所说的话?”
左擎苍幽绿的眸子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他是你要找的人?”
“是,也不是。”莫夕风摇摇头,“他的资质上佳,却不知他是否有我需要的那般能力。他的样貌亦是俊美无双,可那般好看的人,我本以为他是该身体健康才是,我探过他那身体,似乎不太好也不太方便,要练我那功夫,似乎有点困难……”
“那人怎么了?”
“体虚阴寒,该是受过重创,最麻烦的是,他现下身怀六甲。”
“怀孕?此人莫非不是男子?”
莫夕风睨他一眼道:“我当初对你所说有一神奇之族,承天之异,族中男女皆可受孕,你当作我是说笑的么?”
左擎苍沉思片刻,摸着下巴道:“我还真是当你那话是胡扯的——你的伤莫不是他所为?”
“好徒儿觉得呢?”
“谁是你的好徒儿!”左擎苍抱胸冷声道,“他既能伤你,你又道他有足够条件,既是如此,想法子把人掳来不就成了。”
莫夕风摸了摸安静无声的胸口——那里早已停止跳动多年,莫夕风触摸片刻,突然一笑:“好徒儿说得极是……”
“喂!”
“别恼,说正经事。”莫夕风停下擦拭剑的动作,从腰间抽出一根黑色长带,不知他指尖如何动作,便见黑带翻转,呈圆弧状转收于剑身,转眼,整根血红长剑又作墨黑一根。
将剑抱在胸前,莫夕风看向独眼人,肃容道:“把人交出来。”
“什么?”
“不要装傻,进皇宫之前,回廊上的那几个侍卫不是晋方的人,后来我才想起来他们身上那股子奇特的草味是什么人会有的。昭武丫头对我有恩情,我和你说过的,你不许动她。你把人交出来,或者还回晋方去。”
莫夕风尾音处语气一沉,一时间气氛陡然凝肃。
左擎苍和莫夕风对视半晌,在对方鹰隼般的目光注视下,左擎苍道:“这个公主可是个破坏宣晋结盟的好筹码,你叫我交出去我便要交出去,你凭什么?”
“我知道你想利用她,可昭武公主如今已是移花接木,本人身份已改,想来她也是回不去了,宣国小皇帝早已知晓昭武已非真人,荆利贞也不过是因为要稳住他的地位才向宣帝交好,从先前讽政事件发生的时间来看,宣帝本人未干涉此事便已被镇压,可见宣国如今内部还算稳固,而以你现在于宣国内的势力,还调动多少舆论?纵然你拿她威胁晋宣两国,又如何成事?谁会在乎她是不是真的公主,而惹出事端的话只会害了她一个小姑娘。”见对方犹疑,莫夕风补道,“昭武的事宣帝早已心知肚明,只要宣帝承认这庄亲事,公主真假又有什么干系?你拿昭武在这事上翻不出风浪。你要做的我知道,可你若执意要做,也最多不过是破坏了荆鸿她的一生。如此,我也要和你翻脸。如今你孤身在宣国,极是危险,你以为我若和你翻脸,你受得住吗?今夜过后,宣城境内恐怕也是草木皆兵,你若不放荆鸿,就凭借你带来的那些人,你以为你们能出得了宣国国土?”
“你在威胁我。”
“可不是。”
沉默半晌,左擎苍道:“你对这小姑娘可真是好得过分。”
“毕竟她对我有恩,我不爱欠人的情。如果没有她,我现下可能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怕不是那么简单吧。”
“活得太久,见过太多的人,想来也是因为她……太可爱了吧。以徒儿你现在局势,倒是不如放了她,还可卖我一个人情。”
左擎苍不屑道:“嘁,卖你人情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