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姻缘（女尊）》醉三余

8、千里姻缘

　　“李二家的，山婆子来了，你去不去啊？”

　　“哦，我叫个人，你先走吧！”

　　农忙已过，日子清闲了没多久，眼见着腊月冬初快要过年了。这一日，李夫郎正在院子里端着个大筛子挑红豆，门外就有个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来叫他。

　　“那你可快点，去晚了就挑不上好的了。”

　　“哎！”

　　那男人很快从门前走过，李二正在旁边搓玉米粒，闻言狐疑地抬起头：“老大都成亲有两年了，老二才十三岁，你这是急什么啊。”

　　李家村三十来户人家有一半都是姓李的，同姓不通婚，可偏偏又是邻近几个村落里地最偏，人最穷的，所以很多人家都想往外嫁却没人愿意嫁进来。

　　那山婆子是个人牙子，就是瞧准了村里许多女人没有成亲，每隔几个月都会贩些男人过来，价钱要的高，几乎都是每户人家的棺材本了。可再贵，又哪里比得上无后呢？所以还是有不少人家咬着牙掏棺材本的。

　　“我又不是给家里人说的。阿宁不是回来了嘛，赵家那几个，人都不知道在哪儿，这亲事还能指望得上谁？好歹我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如今赵家的老屋被她买回来两家又做了邻居，总归也是缘分。”

　　李二蹙了蹙眉，不怎么赞成，“人家是见过大世面的，可不定看得上。”

　　“看不看得上不是也得看了再说？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李夫郎将筛子往地上一放，眼看着自家妻主还要再劝，干脆就掐住了话头。

　　赵宁走之前赵家本来就穷苦，院子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赵宁她大姐卖祖宅的时候甚至都找不到下家。后来还是村长李任跟她娘交好，觉得可惜才买下来的。

　　赵宁知道后，二话不说拿着当初一倍的价钱又赎了回来，紧接着又找了村里的工匠好好地整修扩建了一番，倒是和镇上那些宽敞漂亮的独户小院有的一比，一瞬就成了村里最好的屋子，让不少人可惜赵家二老去得太早，没机会享福咧。

　　***

　　辰时末，冬阳带着暖人的光晕洒在这座空荡荡的小院里。赵宁斜斜倚在门口，眯着眼看着院中的泥地。比起在泗水城时她极为爽朗的笑颜，此时的她安静中带着一丝落寞。这屋子还是参照泗水城的独户小院扩建的，是她曾经梦想中让她爹娘过上好日子的画面之一，可现在屋子是造好了，却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不过住了两天就有点想回镖局了，甚至动了念头，是不是去凉城找赵子谦，反正孑然一身不如博个前程。

　　赵宁正胡思乱想，一抬头就看到院外有人推门进来。仔细一瞧，脸上立刻笑了起来，迎了出去。“元叔，你怎么来了？”

　　李夫郎方才远远就瞧见她孤零零的样子，一瞬就觉得这孩子早年出去打拼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回来结果家里什么人也不剩了，心里就越发打定主意要替她把亲事结了。“这不是找你有事嘛。走走走，跟叔去村口看看。”他说着，拉着她的手臂也不问她同不同意，直接就往村口扯。

　　赵宁摸摸后脑勺，莫名其妙。她哪里能想到人家这是为她的亲事着急，准备吃那十八个蹄髈呢，心里还在想着难道是去帮着搬东西不成？可到了村口，看着围了整整三圈人，她一拍脑袋倒是想起来了。

　　李家村买男人的习惯可谓由来已久，她爹当年也是她娘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小时候，每每村口那人牙子领人来，她还跟当时同龄的小伙伴们一起去围观，一发现谁家挑中了，就摊开手嚷嚷着要吃喜糖。

　　“元叔，你找我是？”赵宁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忍不住出口确认。

　　“哎呀，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叫我一声叔，我也算是你的长辈，你这亲事啊，叔就给你做一回主儿。”他很是彪悍地拉她直接往人群中挤，嘴里高声咋呼，“让让！让让！”

　　赵宁简直有点欲哭无泪。当初她想成亲，一来是因为被刘沭勾起了兴致；二来却是以为她爹娘健在，二老说不定急着抱孙子。可现在，赵家人去的去，走的走不说，她对宋秋始终有遗憾，一说成亲，她脑子里第一个反应还是他，这样子怎么接受别人啊？

　　她其实并不想成亲，只是李夫郎也是一番好意，真的直接拒绝她也不好意思，只好半拖半拉之下妥协了。

　　“李二家的，你没事来凑什么热闹呢！”

　　村里三十来户人家，户户都认得，李夫郎家中没有女儿急着成亲他们自然也是知道的。有几个脾气不好的在他推搡间，没好气地高声道。

　　李夫郎哪里管这些人，把赵宁往前一推，拍拍她的肩：“宁丫头，你看看中意哪个？啊？”

　　他话一出口，众人突然一静，纷纷将目光投向眼前一身窄袖白衣的女人。赵宁回来虽然已经有一个月了，村里人却大多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她去了趟李任家赎回老宅后因为还要修葺，她没地儿睡便在镇上的客栈住了好些日子，也是前两天刚刚搬进新屋，乔迁宴都还没来得及请呢。

　　村门口和印象里的场面一样，洋洋洒洒排了两排男人，旁边的牛车上还有好些个蜷着身子抖着肩害怕地缩成团。最前面是两个小眼中年女人，尽管已经不是她小时候见过的那人，却还是一样都是一副狠辣刻薄的嘴脸。

　　小时候不懂事，她才会把它当成趣事，可现在她扫了一眼那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少年，实在是提不起兴致。

　　“哦，赵丫头这还没成亲呢？喜欢什么样的啊？”

　　原本大家的瞩目都在这些男人身上，可赵宁一出现却把家中儿子到了适婚年龄的夫郎们给吸引住了。其中一个看她似乎不怎么难相处，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赵宁虽然才刚回村不久，可单看家中那匹马，那屋子，那打扮也晓得是发达了，这下自然有不少人惦记。

　　李夫郎却是知道这说话的人家中那个儿子泼辣得很，直接就回道：“没成亲也不会要你家的。”

　　“你！”

　　“宁丫头，你看这个怎么样？”李夫郎可不给别人开口的机会，指着其中一个男子道。山婆子见状，立刻接口：“这个好，屁股大好生养！一瞧就是个有福相的！”

　　李夫郎被她说中了心里话，恨不得连连点头。赵宁却只能苦笑。何止是屁股大，人也圆了不止一星半点啊！这长途跋涉的究竟得多有“福气”才能一点膘都不掉？

　　那被议论的男子抬起头，看到赵宁的样貌后，瞬间眼神一亮，如狼似虎地看着她。赵宁想也没想赶紧摇头，“元叔，这个还是算了吧。”她正想说自己还没成亲的打算，李夫郎一拍大腿，也不知道自顾自恍然大悟了什么，又指着另外一个，“这个如何？姿色倒是不错。”

　　对于赵宁来说，那男人的长相只能称得上中等，但在这种偏远的小山村里却着实算得上美人。而且比起其他男子，他虽也穿得破旧，脸也洗了，头发也刻意打扮过，实在是引人注目。

　　李夫郎话音刚落，直接就有人抢起人来：“李二家的，这人可是我先瞧上的，先来后到。”

　　说话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有几分发福，穿得花花绿绿，说话的时候还习惯性地扭了扭腰，看起来挺风/骚。他身旁还站着个与赵宁差不多大的女人，人高黑脸，长相憨厚，看了赵宁一眼后，似乎是对于和她抢男人这件事很不好意思，脸都有些红。

　　“那是李木，还记不记得了？”

　　李夫郎凑近小声提了一句，她倒是有点印象。这村里人都姓李，但名声最好，最富足的就是李任家，这男人是李任的三妹夫，而那被称为李木的女人也是她们小时候的玩伴。但因为性子跟人一样木讷，所以当时也不怎么爱跟她玩，赵宁和她自然是没有跟李二家那两个关系好。

　　她本来就没打算娶亲，闻言只是笑笑对李木道：“他跟你挺般配的，既然都瞧好了，我就不凑热闹了。”

　　李木她爹得意洋洋地瞟了李夫郎一眼，直接跟山婆子讲价格。那被买去的少年看了赵宁一眼，飞快掩下不甘和失望，低眉顺目站着山婆子身后。

　　这么多男人中，其实显眼的不止这一个，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也站在第一排，脸洗得干干净净，只是眉眼都被额发遮住了看不太清，可即便如此，还是比其他人要好上不少。她余光无意识地落在那人身上，只觉身影面孔极为熟悉。

　　赵宁古怪地挑了挑眉，终于正眼狐疑地望过去。那原本只拿头顶对着她的少年正巧悄悄抬起头看向她，隔着额发的一双水润大眼，习惯性轻抿的双唇，整个人柔弱中还带着一丝倔强。

　　她当初在医馆一眼就能认出他来，现在又怎么会认不出？

　　四目相对，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惊喜。可宋秋却很快慌忙低下头，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揪着，似乎是在尽可能地减少存在感。

　　若是旁人，同样是这样的处境，说不定早就庆幸地求她救他了。赵宁一下子想起当初杨氏带回来的话，难道因为她的举手之劳，他甚至在这种时候都想着不要拖累，不要麻烦她？

　　她不由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不能真放着这个少年不管。赵宁指了指宋秋的方向，对那山婆子道：“他，我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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