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姻缘（女尊）》醉三余

7、独自返乡

　　赵宁养好伤已经是九月了，还有三个月就要过年了，裴轩本来是想让她留下的，可她实在是想早点回家，伤一好就收拾包袱走人了。

　　“你们回去吧，等会儿老大回来发现镖局里没有人，可得发飙了。”

　　泗水城北门门口，赵宁穿着一身利索劲服，手边牵着一头褐色大马，朝那些前来送行的姐妹们一拱手。她向来人缘好，如今要走，镖局里大半的人都来送她。听她这么一说，大家顿时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不舍道：“赵姐，你可记得回来看我们呀。”

　　“是啊，就算不回来也要写信呢。”

　　“写信？你认字吗？”

　　“那，那我还不能找人给我念了？！”

　　“宁姐，你别管她们，我可不要你写信，只要成亲的时候寄张请帖给我就成！回头我跟大当家的请假来找你。”

　　赵宁一一应着她们的话，脸上始终带着爽朗的笑，更像是哪一次走镖前的饯行，没过几个月就要回来。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一群人说说笑笑了一阵后，随着时间渐逝，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沉默，有几个曾经受过她恩惠的甚至躲到最后偷偷抹眼泪。

　　赵宁不知怎的就想到那夜玉岭的敌袭，吸了口气，终于没再多留，“我走了。”

　　走南闯北，落拓潇洒，最不喜欢的大概就是这种离别的场面。她利落地上了马，缰绳一转，背对着她们挥了挥手，马鞭一挥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一众人目送着她的身影直到再也瞧不见了才不舍地转而回镖局。

　　刘沭来的时候走在最前面，回去的时候反而悠悠荡在最后，和前面那人离开些距离，她才靠近自家夫君身边悄声道：“你刚才干嘛不让我说？我看她自从上次求亲不成后心情一直不算好。女人嘛，脸皮厚点也没什么，再去争取一次也无妨。”

　　“你怎么就知道是因为那个宋什么秋的？上次走镖死伤这么多，她心情能好到哪里去？再说了，也许是近乡情怯呢。”贺忻白了她一眼，“难道你还让她特地折回去啊？”

　　“那有什么，女人嘛。”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再说我总觉得那个男人心思不简单。你看啊。”贺忻点着手指，皱着眉头数落，“当初你们两个女人在街上走，不管谁看了都不像是出来买菜的吧，他干嘛就盯着你们不放？”从赵宁坦白从宽开始，贺忻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如果当时买鸡蛋的是她，刘沭觉得她会被他念死。

　　“还有啊，我就让你们不要撺掇阿宁买那么贵的东西了。寻常人家要么见钱眼开紧握不放；要么就像宋家一样躲得远远的。啊，”他一拍手，“说不定人家还是欲擒故纵呢。”

　　贺忻对宋秋第一印象就不太好，忍不住用恶意揣测人家。刘沭完全没有插嘴的时机，只好颇有些郁闷地听他说，她也不懂男人，听着听着竟然觉得他说得也对，还庆幸着赵宁放弃得那么爽快。

　　“你也别担心她了，女人嘛，都不是个长情的。估摸着到了家也忘得差不多了。”

　　刘沭摸摸鼻子，仔细看他的脸色，见他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说才放心下来。她好像最近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吧？不长情的话一定不是说她！

　　***

　　泗水城的初秋向来是凉意少溽暑浓的，可越往西面走，天气越发阴冷。无主的破庙里，摇摇摆摆的木门紧闭，却还是抵挡不住从那缝隙间灌进来的阵阵阴风。宋雨整个小身子都埋在宋秋怀里企图取个暖。可两人身上穿的仍是夏衫，根本御不了寒，兄妹两个还是冷得发颤。

　　宋雨吸着鼻子，闷闷地问着他：“哥哥，她们为什么要欺负我们？”

　　宋秋覆在她头上的手一顿，抿着唇不说话。是啊，他也想问，他小舅什么都不要了，连宋家的家财都被她们夺了去，为什么到了现在还不放过他们？不管怎样，至少宋雨也是她们方家子嗣，何必如此狠决？

　　宋雨听不到答案，心里更加忐忑，越发往他怀里钻，带着哭腔继续问：“哥哥，我们会被带去哪儿呢？”

　　“……”

　　宋秋动了动唇，没空修剪的额发已经长得遮住了眉眼，没人看到他微红的目光扫了眼这间破庙，里面的人都是那人牙子手上的，粗粗算来三十多个几乎全是男子，都是衣衫褴褛，眼神和他一样空洞茫然。

　　他答不出第一个问题，又如何能回答得出第二个？

　　坐在他旁的那个少年叫做周七，与他年纪相当，是泗水城城郊的小村子里出来的，家中排行第七，实在是养不活就被卖了换钱。两人也算是同乡，一路上比起别人说过两句话。周七看他们期期艾艾的，不耐烦地撇撇嘴：“我说你能别这样吗？如今卖也卖了总不见得逃回去，逃回去了也养不活自己，有什么好伤神的。”

　　宋秋沉默地点点头。周七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进去，凑过来兴奋地小声道：“我刚刚问过了，说是要去最西面的小山村，被买过去做夫郎。那种地方穷是穷了点，总比被卖到青楼里好，我也不想给别人当下人使唤，所以这次，我一定要留下来。”他摸摸自己脸，左右看了两眼，总觉得人家都没自己长得好看，想来定会有人看中他的，顿时信心十足。

　　宋秋一怔，低头看了眼宋雨，没有焦距的目光渐渐有了神采。

　　***

　　赵宁出身最西面的小山村里，再往西面走就只有大片大片丛山峻岭，听人说翻过去后就是另一个叫束的大国，位处东青西面，故而也被人称作西束。至于赵宁所在的村落里头大多姓李，久而久之就成了李家村。

　　李家村偏远，从泗水城出发骑马没两三个月肯定到不了。赵宁起初还归心似箭，可越到后来一来路难走了，二来离乡越发近了，她反而故意开始拖着时间。

　　她七年没回家了，无论是寄信还是送钱她只能找沿路的商队带过去。可李家村偏僻，她们也是到了临近的大城子里再找送信的人，以至于这么些年她甚至都不知道家中到底过得如何。

　　可她寄出去的银子没个上百两几十两总是有的，在她们那个小地方就是搬到镇子上去住也一辈子吃穿不愁了。家里的债估摸着也早就还清了吧。

　　赵宁离开泗水城的时候是九月初，到李家村外的小山镇上已经是十一月中了。她牵着那匹跟了她许久的高头骏马走在泥泞的小道上，两个时辰后那小村落终于出现在眼前。

　　她站在村门口，遥遥一望，只觉这里的一切都和七年前一模一样，三十来户人家零散地坐落其间，午后悠闲的时光，站在村门口就能听到男人们咋咋呼呼的闲谈声，置身其中就好像她还是当初走时那个十三岁的丫头。

　　赵宁握紧缰绳，渐渐蹲下身，竟然捡了块小石头扒拉起地上的土来，等到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蠢事，才苦笑了笑。她站起身，暗自唾弃自己一个女人竟然还扭扭捏捏的。

　　她吸了口气，牵着马正要往家的方向去。忽然听到身后有人道：“哎哟，这是哪来的马啊？怎么挡在村口呢。”

　　赵宁转过身，就见一辆牛车上正坐着五六个村人，一双双眼睛全部好奇地盯着她。大多比她年纪还小，她只是觉得脸熟却认不出来，只有其中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她却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元叔！”赵宁咧着嘴角，惊喜地唤道。这元叔以前就住在她们家隔壁，他家妻主姓李，大家都称她李二，她小时候可经常去她们家溜达呢。

　　那男人揉了揉眼，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愣着神，最后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赵宁？”

　　赵宁点了点头。李夫郎一拍大腿，下了牛车走到她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原来是你这丫头啊，怎么一去那么多年现在回来？真真是认不出了，长得俊不说，打扮得也体面，不愧是出去见了世面的。”他说着说着，视线就被她那匹赤马吸引了过去，一边夸张地摇头一边啧啧称奇。

　　赵宁见到他熟悉的反应，脸上笑容越发灿烂。“元叔，我爹娘身子还好吧？”

　　李夫郎却是一愣，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你娘在你走的那年就没撑住，你爹也去世好几年了？你舅舅一家跟你大姐都搬到镇上去了，老屋也卖了，怎么，你大姐也没让人给你带个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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