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北燕之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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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半，泗水城清河巷家家户户的烟囱上都冉冉升起了白烟，里巷尽头一条长满青苔的石板桥旁那一户破旧小院亦不例外。
简陋的厨房里，宋秋弯腰掏了一勺水倒进大锅里，将锅底没多少的米粒盖了三分之二。他又赶紧跑到灶膛后，匆匆调了调炉火。天气闷热，他的脸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顺手抹了一把一下子就在白皙的额头上留下了一条黑印子。
“哥，哥，什么时候能吃饭啊？”
他正忙碌间，厨房外头探进一颗小脑袋，襟了襟鼻子嗅着屋里的味道：“哥，我就闻到药味儿，没有香味儿呢！”
宋秋抬起头，冲着那调皮的小丫头笑了笑，“很快就好了，小雨，你去看看小舅醒了没有？”
宋雨哦地应了一声，看到他的脸时突然捂着小嘴就哈哈大笑起来：“哎呀，哥哥，你变成大花猫了！”说完还怕他出来抓人，蹭蹭蹭地跑掉了。
宋秋拿着手背擦了两下额头，也没在意手上到底脏没脏，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
屋子里传来几声低低的咳嗽声，宋秋端着饭走进去的时候，宋雨正陪着宋氏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宋氏躺在床上，睁着一双浑浊深陷的眼睛，吃力地听着女儿的话，却因为一直在咳嗽，很少有回应。看到他进来，喘了一口气，才哑着声音招呼他：“秋儿来啦。”
“小舅，药我熬好了，我们先吃饭。”他走到床边，替宋氏垫了两个枕头，又拿起碗一口一口喂他喝。一锅子米粥，宋氏跟宋雨的两碗满满都是米，就他自己的那碗几乎只有水。
宋氏看着心里揪着疼，撇开脸没有吃。他把宋雨支了出去，才拍拍宋秋的手，语重心长地道：“秋儿啊，药这么贵以后别买了，你也老大不小了，过了年就要及笄了，总得存点嫁妆。如果不是你爹娘去的早，就凭宋家的家世你早就定了亲了，若不是我将你拖累至此，何至于——”
“小舅……”
“唉，不说这些。我这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年底。你娘走得早，如果我再走了，你和小雨该怎么办？”他声音一下子哽住了，低低咳了好几声。
宋秋眨着视线有些模糊的眼睛替他顺着背。“小舅，您别说了，我不嫁，我会好好照顾小雨的。”
“浑，浑说！你这是想让我走得不安心吗？！听小舅的话，趁我还有一口气在，也帮你过过眼，啊？如今宋家的情形，也不求什么才貌双全了，但求品行无差便好。”
宋秋抿着唇，不说话。他不是没想过成亲，也幻想过或许能够找到一个愿意替他一起承担家中烂摊子的女人。可想得再好却又要去哪里找呢？他们宋家到他这一辈只剩下他一个男子，幸好他小舅让这个表妹取了宋姓，否则宋家当真要绝后了。
宋氏见他沉默怎么会猜不到他的心思？世道艰难，他这个侄儿年少失孤，身边还带这个五岁的妹妹，哪里能找到什么好人家？真嫁过去了回头小雨寄人篱下只怕也过不好。
可就是因为心里一清二楚才越发担心，一旦他走了万一方家人突然发难谁来替他们挡着？
宋氏用力捶着他的肩，心疼地骂道：“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倔！你看看这巷子里跟你年纪相仿的哪个没有定人家？！你这是想让你爹娘死不瞑目吗？！”
宋秋任由他打骂，安静地流着眼泪，至始至终一言不发。宋氏这下子如何还下得去手，眼眶通红，只觉愧疚难当。如果不是他，如果当初没有年少气盛没有那么执着，如今宋家何至落魄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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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富阳镖局的门前匾额在清晨初阳的照耀下泛起粼粼金光，冷清的街道，吱呀的开门声回音阵阵。很快，门内钻出两个人影，赵宁背上包裹转身对出来送行的刘沭道：“二姐，你回去吧。”
“行，那你路上多保重。要不是你姐夫这会儿有了身子闹我，此次我也定跟你们一起去。”刘沭这性子很是闲不下来，只是奈何贺忻管得严，而且成了家总归是没有以前那么潇洒。
她一脸懊恼，赵宁笑着安慰了两句挥挥手转身上马而去。她们这一行其实是一百五十人的队伍。赵宁和宣王在泗水城出发，剩下的姐妹早在一个月以前先后离开。宣王是秘密出行，之后准备扮作南戎商人，在国内这一百五十人也算是个不小的队伍了，难免有人起意故而尤为谨慎。
事实上，如今的人数赵宁就曾提过太少，一般来说，去北燕没个三百人她是不敢带的。裴轩后来虽然没多说什么，却提了一句不能太过显眼。她就知道此次走镖只怕别有目的，而这个姓宣的女人身份定不一般。
东青邻边大国，北燕如狼，西束远在千里从来都是传说之地，至于南戎——南戎此国重商轻武，与周边诸国一直维持着紧密的通商往来，不过，尽管对外都是宽和包容的态度，但相较于北燕的穷兵黩武，南戎对于她们东青自然态度更为友善。
两个月后，一行人齐齐整整一起进入了南戎一座边陲小城。在东青的时候一路太安静，赵宁除了人细心些外瞧不出大用。可到了此处却完全不同了。
“她在说什么？”宣王看着赵宁只身一人与那城门口的小吏交涉，眼中惊讶一闪而过，歪过头悄悄问身旁的人。
“套了些城中的消息，还有解释下我们那两口箱子里的东西。”
“她南戎话说得如何？”
那回话的女人以为她这是瞧不起人，蹙了蹙眉，“宁姐可是镖局里资历最老的，不仅南戎话，便是与北燕人交流都不成问题。夫人大可放心，此行有宁姐在定能顺利往返。”
宣王眯了眯眼，目光落在那年轻女子身上若有所思，眸中精光一闪而过。
有赵宁这半个当地人，再加上富阳镖局在南戎素有经营，要进城还是十分容易的。赵宁带着她们绕到了一家赌坊里，再出来时已经是南戎富家女。她本来只打算带个镖局里的姐妹一起去打探消息的，但宣王好说歹说都要跟着，无法之下，只好一起出行。
如果说初听裴轩的话她还觉得有点夸张的话，跟赵宁出去过一次后才知道所言非虚。与她接触了两个多月，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她长袖善舞，丝毫不比官场中左右逢源的人差。宣王简直觉得自己是找到宝了，这一趟北燕之行即便是空手而归也值得。她们二人去了一趟茶楼，出来时赵宁便急着拐到当地州府，等回了赌坊竟是眉头紧锁。
宣王一路也没听懂她们到底在说什么，此时才问出疑惑，却听赵宁道：“我们这次只怕是去不了北燕了。”
“为何？你们不是说北燕和南戎互有通商，想进城并不麻烦吗？”
“若是往常确实如此，只是前两天北燕那边刚下令各大城门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出。”本来解释到这个份儿对方已然能够接受，既然是政令总不好强行入城。宣王点点头并没打算强求。不想赵宁沉吟片刻，却继续道：“北燕对外族进出向来是有严令，但对于南戎，因为两国互有通商而稍有松懈。以前，就是再有政令，也不曾禁过盐茶，可我方才去府衙走了一趟，却说此次竟是连盐商都不可通行……”
她动了动唇，后面的话并没有往下说。赵宁不知道这个姓宣的女人是何身份，后面的推测已经有两方战事有关，她只是个普通百姓，妄议军政并不合适。
宣王眉头一蹙，细细想过这只字片语，猛地一拍桌，“难道要夜袭？！”她背着手来回走动，“一定是如此，一定是如此！”
赵宁一愣，抓了抓头，虽然不明白对方是怎么联系到夜袭的，但她也确实想到了边境局势，便没多言。宣王踱了两步，转头看向赵宁：“我们还是一路照常。”
赵宁本来就是有去送消息的打算，但她只是想把这刚颁布没多久的政令传回去而已，毕竟是东青百姓视而不见也不可能，但除此之外到底也没有义务。此时听她雇主这么说，有些迟疑。
宣王是身处上位习惯了，方才一瞬把赵宁当她属下，这才反应过来：“上了玉岭就能望见北燕城门，也不必下去，确定了消息送去给镇北军，只要不靠近，这一路人也没什么危险。”
“这……”
“佣金我可以再加一倍。”
赵宁对她这种挥金如土的气势有些无奈，这钱加得再多若是死了人就得不偿失了，不过，对方那句“只要不靠近，这一路人也没什么危险”的话她倒是较为赞同，想了想回道：“佣金不是我负责，等回了镖局，宣夫人可与大当家商量。至于此事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还要与姐妹们说一声才能给您答复。”
宣王蹙了蹙眉，觉得她做事不够利索，只是到底不是自己的人，也只好无奈退让：“也罢，只是越快越好。”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北燕之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