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冥界番外之八 审判之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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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过悲伤之河，巍峨的审判馆伫立在山峦蔓延的台阶尽头，那高高典雅的罗马立柱像最洁白的一排骸骨，威慑着亡魂不要在这里造次。而整座宫殿内外，鸦雀无声，寂静得像深夜的古老墓地----露娜端详着故地，心想审判长路尼还是老习惯。庆幸这个世界里，总算还保留了一件她曾经的认知。
带着一点点故人能记得自己的希冀，露娜入境随俗，乌黑的头发颜色变为月华般的银灰，她化为曾经米诺斯的模样转过头，想了想对一直盯着她看的亡魂史昂沉声说，“我要先去，先去藏书厅。”
露娜想在重逢前看一看，分别后希绪弗斯的人生经历。他是怎么又陷落冥府？藏书厅中那本无所不知又最真实的亡者之书啊，总会记下他们相逢的过往。万一……万一希绪弗斯记忆也出了问题，她要带给他阅览。
史昂点点头。作为一个已经足够虚弱的亡魂，他无意此时去和冥斗士硬抗，也不想撞上蹑手蹑脚的小妖领路人，那么跟着这位女神是最好的选择----虽然她刚刚还愤怒地说，等到冰地狱，她要把冻住自己的冻土踩实了----这果然是个喜欢报复的女神。
他饶有兴趣地观察到，她对于此地的熟悉程度非同一般：宫殿庞大而静悄悄，她却不用试探就知道目的地方向----史昂跟着月神，经楼梯走入一扇装饰着地狱看门犬石雕的大门，推开后----史昂略略抽了一口气。
人间最伟大的图书馆和这里比，也不过是一片树叶落在广袤森林中。从神话时代至今，所有在地球上活过的人类，他们琳琅满目的过往，正排列在无限尽头的书架上。每一本册子都记录一个普通人类的一生，各种机密隐私，细节包罗无一遗漏。这些书汇集后，便组成了真正的，历史。
露娜看着史昂，冷笑，“你可以乘机看看，教皇。也许看了之后，你会对人类失望。”
史昂却微微一笑，年轻的脸上满是笃定。“也许你在这里看到过许多丑恶的阴暗东西，但是，我们人类总有一些人，具备黑暗中燃起火光一般的美德，他们无谓牺牲也要坚持抗争，驱散丑恶。况且，你在苦苦追寻的希绪弗斯，我们的射手座黄金圣斗士，不就正是这样的人类吗？”
露娜偏过脸。希绪弗斯……她在心中默念爱人的名字。在书架上按照记忆里的索引稍作寻觅，很快抽出了一本，她急切地捧在怀中，再俯下脸，像对久违的爱人一样，脸颊亲昵贴了贴封面，迅速翻开。
其实，希绪弗斯的生平和记忆，史昂在上次圣战后修复受损的射手座黄金圣衣时，也触碰过。他知晓他战死之前的心思……所以此刻，他屏息打量着这位月神。
不一会，史昂预料之中地眼见，月神的脸，剧烈扭曲着，原本俊美的容颜像是被毒蛇咬到而发青----她瞳孔里有火焰在烧，死死盯着书本，指节捏得发白。
“不！！！不！！！”
露娜发出可称凄厉的否决叫声！她不敢置信地瞪着最末页，愤怒与悲恸利箭一般刺入肺腑----希绪弗斯！她的希绪弗斯竟然在二十九岁时，就战死了？！！
不！！不！！！这是什么？！为什么说，他为了打开法拉奥的大门，先剜取心脏，再和史昂与雷古鲁斯施展雅典娜的禁忌招式，壮烈死在大门前？！！！
这不是真的！！！
那张门，明明是她打开的！！希绪弗斯的心脏，不是被她亲手捧入残破的躯体之中，呵护医治痊愈的吗？！为什么？！！为什么？！
露娜抖着手，反复前后翻页----她已经处在情绪失控的边缘，嘴唇都在发颤。怎么一页一页的亡者之书，真实之书，只记载着这个男人活着时的忠诚，大义和温柔----他的生命里，根本就没有一个米诺斯的出现！！
当看到希绪弗斯独自奔赴意大利小镇，将幼年的雅典娜接回圣域抚养长大时，露娜的神经再也绷不住，她尖叫起来：“不！！这不是真的！！！我不承认！！！”
“我不承认！！！这不是真实！！！”
“嘎啦”一声，这本书在她手中一分为二，继而被撕扯得更碎----刚刚就在最后一页，她还瞥见希绪弗斯临终前对雅典娜萨沙的深沉思念----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狂暴的怒火焚烧着露娜的心----这等于是，她认定了的丈夫，居然从来没有认识她，还对她最厌恶的装模作样小贱人，心生远超守护的情愫？！！
为什么！！不！！不！！！
露娜拒绝承认，这是发生的事实----她愤怒地毁灭着代表真相的亡者之书----这是伪作！！恶心的伪作！！！！
她是如此痛恨爱人遭遇这样的人生！！这虚假的书本！！
于是，希绪弗斯的生平册子碎成薄薄纸屑，如蝴蝶翅羽碎片般纷纷扬扬。露娜撕毁它后，狂怒地一把推倒书架----“轰”连声巨响，它们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摔倒！！重重砸在地上的动静让这座古老宫殿都在晃动----
月光的刃如刀锋一般，深刻划切着遍地狼藉----书库濒临毁灭。而露娜憎恨满胸，她恨怒万丈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种世界和过往，她绝不承认！！！
一旁史昂则对于“女神”这个词汇的认知，又一次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传说中冰冷高傲的阿尔忒弥斯，现在居然情绪激烈暴怒，活像个歇斯底里的普通姑娘----当然这个姑娘一不合心意，就蛮横凶残，脾气粗暴大肆破坏----史昂叹口气，只有雅典娜大人，哪怕转世为人，也是温和仁爱的化身。所以她才是……希绪弗斯心中唯一的女神。
想到这，他忽然开始忧心，这个凶恶的月神又会怎么对待，希绪弗斯的亡魂呢？瞧她这样，比被情郎背叛的美狄亚还要凶残数倍----
窗外，冥界的月光是冰冷的黝黑色。照着建筑内的破坏殆尽----愤怒狂焰过后，露娜的神色就像熄灭的灰烬，逐渐变得冷冰冰，她的眼眸则寒光逼人，深藏着汹涌情感。她看向史昂----“走。去冰地狱。”
她黑暗深沉的小宇宙令史昂皱眉，他虽然想借用她的力量，摧毁冰地狱。但是----他觉得这位女神自己，已经陷入了可怖的地狱之中啊。
“不要让我重复。史昂----我发誓如果你再不老实带我去希绪弗斯面前----猜猜我会怎么处理雅典娜！？”露娜在看到记载的寒冰地狱地点前，就已经愤怒得完全毁了那本书。所以现在史昂是唯一的知情人。
她满是杀意，冷笑道，“你的好朋友童虎没和你说过吗？从前东方国度，王太后是怎么对待曾勾引丈夫的小贱人的----”
史昂捏紧了拳。
露娜冷眼看着这个亡魂-----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和雅典娜一样！
书里记载的“伪圣战”最末，这人召唤出战死的希绪弗斯亡魂，雅典娜的神力给与圣斗士们短暂复活----可只为了再让他们燃烧自己殆尽！！！！
原来赋予圣斗士们短暂生命，只是为了把生命当柴火烧掉再彻底丢弃----这就是仁爱的雅典娜。
露娜生生忍住对她的切齿恨意----最后一次命令史昂，“告诉我坐标，不然，你是想我把雅典娜割几刀，摁在壶里面放血吗？”
史昂深思着是否应该把这个威胁雅典娜女神的存在，引到寒冰地狱再牢牢绊住。但这时-----
“居然！你们好大的胆子！！”
藏书室毁灭崩塌的声音，引来了裁判长路尼。一袭法官宽厚长袍的天英星目睹安静的圣殿遭此噩运，从容高傲的表情不复存在，他愤怒得直接挥出鞭子，火光四溅“铮”地一声，抽向破坏者！！！
然而这一招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死死缠住入侵者。露娜抬起手，月光的弧化解了火纹绞绳----这条鞭子就像被猝然冻在光中。
路尼感到了神级别的强悍小宇宙，大吃一惊。他死死握住执法者的长鞭，以免它被光芒拖卷过去。而即使这样，他也只能极力相持，咬牙不要让武器脱手----绞绳的另一端，那个银头发的入侵者居然还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路尼打量着对方，“你不是亡魂，也不是人类---来这里做什么？你不知道这里是庄严神圣不容打搅之地吗？”
对方却点出了他的名字。“你是……路尼。”
露娜痛苦又涩哑道，“我记得，你喜欢安静，喜欢整洁。长袍下是一丝不苟披挂整齐的冥衣。当然……你最喜欢看书，认为知识就是力量。习惯在阅读的时候用一枚银色的石竹花书签标记位置。而整理亡者资料时你总命令侍从焚香----谁也不许不经你允许触碰任何一本生前记载。你认为，再英雄传奇的一生，也不过是历史的细微碎片。是吗？路尼。”
路尼早已经变了脸色。怎么搞的？莫非这位陌生来客，也读过无所不知的冥界之书？
对方惨笑了笑，继续道，“我还知道，你是个工作狂，就算上司把事务都推给你，你也毫无怨言。路尼。虽然你已经不知道我是谁……所有人都没见过我。两百多年前，这个世界的米诺斯……不是我。对吗？”
这话让史昂都震惊之极。两百多年前的米诺斯？！不是死在雅柏菲卡手上的那个三巨头之一吗？怎么可能！！
路尼皱眉，这个入侵者的说话内容，以他的理智都难以理解。但对方不但知晓他的性格习惯等细节，还让他有了一种似乎共事过多年的错觉----这怎么可能？
也许是圣斗士们的诡计。路尼想。而作为忠诚的冥王下属，米诺斯大人最得力的助手，他不能容忍任何来者，哪怕是神，破坏这地方！！
他严肃道，“我是米诺斯大人的代行官。你们这无礼的闯入者！我可不是粗糙的拉达曼迪斯----决不让你们破坏这里！就算你是神----正好！我也想知道，我是不是具备和神一战的实力！”
露娜则想到了什么……她点头说，“好。我接受。就按照惯例吧。”
“审判之光！”路尼咬牙，抬起右手手臂，自体内爆发出强烈的小宇宙，形成千万道刺眼的光网！“看看你这神，又犯下过什么罪行！”
而露娜，却没有防御，她坦然让审判之光迎面照来----配合没入体内。随后，她迄今为止的一些遭遇，她的真实记忆，都从躯体中一一浮出。
“这……这！！”
史昂看到一个截然不同的历史。
图像变幻而清晰。雅典娜的转世居然是由希绪弗斯和这个凶神一齐领回圣域。接着，这个装成普通人类的“米诺斯”和大家成了伙伴，只是，亲密与嫉妒如影相随----灵魂半醒的神，撒谎，背叛，做得顺理成章。
他看到眼泪与爱的苏醒，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牺牲少得多的圣战！还有决绝离去与两百多年的守候追寻----她和希绪弗斯重逢在他遇刺之前的圣域！！新的黄金圣斗士们，甚至身为教皇的自己，居然在祝贺希绪弗斯和她订婚？！！
这----这！！！这就是这个凶神如此愤怒疯狂的原因吗？爱与希望都破灭了？！
眼见这和他的记忆大相径庭的一幕幕上演，史昂还不是最震惊的那个。
路尼惊呆了。
他不敢置信地微微张开口。他目睹着诡异的记忆场景----这个神，居然借用米诺斯的身份！？他也依旧是她的代行官----知晓所有内幕的冥王哈迪斯则像看戏一般欣赏着发生的一切……这确实是真正的哈迪斯陛下啊！！
而在最终，传说的极乐净土，冥王陛下神圣的躯体居然被她大胆占用！她口是心非地撒着谎，只为了保护那个男人，赠与他活着时一个完整人间----洞察的哈迪斯也不揭穿说破，和她订立下次圣战毁灭人间的约定后沉沉睡去……居然是这个神，顶着冥王的躯体管理冥府百年？！！
一贯端庄的路尼满头冷汗大惊失色，“这！这怎么可能！！”
“路尼……”月神反倒平静了，问道，“你的那本无所不知的冥府之书里，还有我吗？”
路尼连忙翻开，“您……您是空白！我什么也看不到。”
“……我的存在痕迹被抹去了。这就是宙斯神的惩罚……也许哈迪斯才知道真相……就像上次圣战的杳马，他也是被抹去一切过往痕迹的时间之神。而我……原本马上就要和希绪弗斯结婚了。”
她说不下去。想到自己遭遇到真正残酷的诅咒----“这就是我的罪吧？背弃永生不嫁的誓言。爱上不应该爱的对象……”
史昂甚至生出了些微同情----生而为神，这一位……太任性不顾一切。但却是……勇敢的。也许那个存在里的希绪弗斯，就是因此被吸引----他想起刚刚看到的幻象中，前射手座黄金圣斗士脸上的笑容满满----那就是人类最简单也最耀眼的幸福啊。只是现在，又该怎么办？
露娜的脸色微微发白，她咬了咬牙，朝昔日的好下属伸出手，“路尼，我不想攻击你----我是冥王的伙伴，与雅典娜势不两立，所以，为什么你非要和我争斗？毫无意义啊。”
路尼思索再三，终究缓缓放下了火焰绞绳。
“您毕竟是神----哈迪斯陛下既然选择了您，我不应该阻碍。只是，您-----您背弃处女神的誓言，想要嫁给卑微的人类，所以遭受了神的处罚。您今后将何去何从呢？作为目睹过无数人类罪行的我，想劝您一句，还是早些从这样荒诞不经的想法中，醒悟的好！”
“谢谢你的好意。我的打算……我会遵守自己的承诺，和哈迪斯完成九星连珠，遮住太阳。反正，这个世界已经对我没有意义了----”露娜苍凉说道。
听到这可怕的计划，史昂脸色凝重，他急速思索着可以扭转的办法----爱与希望才是人类最强大的武器，一定是的！
“那您……您还要见希绪弗斯吗？”他谨慎试探道。“他已经不再认识您了。”
露娜沉默一瞬，对路尼道，“但是在这之前……请你……”她顿了顿，合上眼，再睁开时，眸光一片清晰。
“我身边这个圣斗士的亡魂，应该去他该去的地方。请你送他一程吧。而我，也要最后一次去看看那个人。路尼，作为对你的感谢，我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和这次圣战有关，和哈迪斯有关。我会告诉你。”
路尼爽快点头。他再打量着史昂，“哦，原来是曾经的教皇----对神挥拳的人类，理所当然应该永远在冰地狱领受痛苦。现在他的罪行还可以加上一个：违背对哈迪斯大人立下的忠诚誓言！以谎言欺骗得到虚伪的生命，女神啊，您了解这些人类，他们会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无所谓欺骗神！”
路尼太聪明，他也许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劝说着月神不要沉迷于人的表面假象----这位女神明显也要跟去寒冰地狱。她会做些什么呢？
想到可能结果的天英星皱眉，他并不赞同把应该领受重刑的犯人释放。而既然人间不复存在，恐怕，这位偏心眼之极的女神，会把犯人送去神的家园，极乐净土。
圣斗士怎么配？
……
“哈迪斯陛下一定会有主张。”最终，知道秘密又承了月神一个情的路尼，望着消失在时间空间中的神和亡魂，喃喃自语道。“如果哈迪斯陛下都没意见，我们做下属的也不应该质疑。”
片刻后，第一狱安静之极的殿堂外，又传来了嘈杂纷乱的脚步声----这让酷爱安静的天英星感到，今天真是个劳心劳力的日子。
圣斗士？！是一批不受结界影响，沾染雅典娜鲜血的圣斗士们！从黄金到青铜都有！看来，一场大战在即。
然而，忠诚的路尼毫无怯意。那帮人的所有招式缺点，都在自己捧着的冥府之书内。
“众神之下，拥有最丰富知识的我，最强。”
他自语道，又想起刚刚那位月神告诉自己的大秘密----这帮愚蠢的人类，还不知道冥王这一世的肉身是谁呢。呵呵。
“不过，我得把仙女座，先送去犹太环的宫殿。冥王哈迪斯陛下的灵魂，正要驾临那欣赏音乐，他们很快就会融合为一体。而辉火居然也转世成了圣斗士一辉……哼！我会让他想起来自己应该担负的使命。他以为他的不死鸟圣衣，是得蒙了谁的力量？”
作者有话说
第136章 冥界番外之八 审判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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