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公元1973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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礁石在夜晚泛着浅银的色泽，海岛上蔓生绿色藤萝，将原本的大理石神殿与雕塑遗迹，遮盖得严严实实。
只听得到海浪拍击声。我仰头望向天空中的一轮明月。夜风带着海洋咸苦的涩味，轻柔拂面。
这是我告别了多年的地面世界。还好，总算还有眼前这么一个，清静不被打搅的旧地----它甚至比天空更罕无人烟。
距离上次圣战已经二百二十四年，岁月演化出部分拥有值得称赞智慧的人类。就在去年，他们终止了对月球的一系列窥探行动----而人类使用的飞行工具，居然还以阿波罗命名……这是祈愿，他们的探索好奇心能在神的庇佑下，得到满足吧。
无论人类如何变革，但终究，人和神是不同次元的差异。就像这人类更新了好几代的二百二十四年，于神，只是一瞬间，是我换下冥王冕袍，灵魂和自己真正身躯合二为一的等待过程。
乌发垂过臂弯，头戴新月冠，恢复原本外貌的我，就像神话时代那样，独自跋涉在这片远离人间的山林之境。我重回故地是来寻找----看！
依旧无暇的月色下，一只宛如银光铸成的白色麋鹿，自浓绿中现出矫健身姿，它杏仁般美丽的眼睛，正凝望着我。
我理了理露水沾湿的鬓发，微笑着向它伸出手臂，“好久不见，我回来了。阿尔法。”
牡鹿欢喜地一跃而近，单脚在我面前跪下，我可以听到它欢呼雀跃的心声，它冰凉湿润的鼻尖亲昵地蹭着我手心。
“谢谢你，一直守在遗迹这里。从今往后，你再也不会孤单了，阿尔法。”我对自己最喜爱的动物说道。
生活了几万年的神物，非常聪明，它没有询问我曾不惜一切也要追随的灵魂去了哪里，我也将重回月神遗迹岛屿而勾起的，那些珍贵有关闪闪亮黄金羽翼的记忆再次深藏。只轻描淡写说，我要帮助冥王干一件大事，而地面上人类，大约还有不到二十年的繁衍生活时间。
阿尔法嚼着鲜红果实的沙棘枝条，轻声说道，“女神，既然人间要从雅典娜的手中归于冥王，世界将陷入黑暗，那么，您可以带着我，在那一天降临之前，看看这个和神话时代截然不同的人间吗？我……我很好奇。”
我想到它从来没有离开过神殿，心中涌起愧疚，温柔摸了摸它的脑袋顶，“好，不过以我们现在这样的外貌，在人间活动很不方便，我可以幻化成普通人类，彻底遮掩女神的气息和小宇宙之力。而你……恐怕也得改头换面了。阿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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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化身为面目平凡普通人类少女的模样，牵着一条白色牧羊犬，开启了旅行----在冥府通过一代代的真实之书与亡魂，我并没有和地面世界社会脱节：这个女性也能穿上裤子而非裙装，像男人一样自由往来的时代，也像一本厚厚的书册，任我翻阅直至最后一页。
城市的变化历历在目。马车消身匿迹，燃烧提炼能源的机械取而代之，而经过人类自己发起浩浩荡荡的战争与清洗，欧罗巴大陆上的人类贵族阶层，已经和从前不太相似----稀少再有路易十五时代那种奢华排场，他们的特权和人数一样减少，其中大部分又渐渐过上平民一般，需要工作来维持庄园产业开销的生活。
弗洛伦萨美第奇家早已灭绝，所有的财产都收归了“政府”，当然，这并不代表，我再来人间两手空空毫无金钱----那么多年代理冥王和财富之神，得到在人间方便生活钱财的方法实在易如反掌：比如命令早已身在冥府的“印象派”画家灵魂，画出一副向日葵之类的大作，再送去人间拍卖行……一张后面有很多零的支票就到了我手里。
“这就是人类最喜欢的财宝？”白牧羊犬嗅了嗅花花绿绿的钞票，表示不解。
我点点头，“我们在人间生活也需要它，现在的趋势是，拥有它越多的人，地位越尊崇----所以冥王身为财富之神，最终掌管大地其实也符合人类的意愿。”
阿尔法点点头，灵动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我如何花钱：我带着它住在意大利最像神殿的旅店之中，给它享用各种来自异国的水果，还和它一起，欣赏人类文明最后的余晖。
这一夜，阿尔法又变成少年的模样，和我一道坐在米兰歌剧院的包厢，聆听那音色漂亮声域宽宏的献唱----
“温柔的回应
想着你的人
越是深情款款的暗夜
越是无言
像婉约旋律般舒展
像熏醉烟雾一般的聚散
而我凭着夜色灿烂
放纵思念
你当更无眠。
越是想躲开的纷乱
这感觉越是循环
像婉约旋律般舒展
像熏醉烟雾一般的聚散。
而我凭着夜色灿烂
放纵思念
你当更无眠
谁看见我的爱盘旋。”
剧台上人影绰绰，华服长袖舒展开，肆意演绎名为爱情的主题。
我垂眸静听对心上人的追求与炙热的希望，慢慢抬手，紧贴发涩的胸口。为什么？我在明明没有悲哀和痛苦的极乐净土生活了两百多年----我分明已经习惯不去思念----这才回到地面多久？就被人类勾起了那些……我曾与爱着的黄金羽翼，耳鬓厮磨亲昵无比的回忆。
阿尔法忽然伸手拉了拉我的白衬衫袖子，我勉强抬眼看向它----
“您眼里亮闪闪的。”它悄悄道，“像草上的露珠一样好看。”
是……是吗？
我抬起手背触了触自己眼睫，居然感到湿润，一怔之后，我低声道，“没什么，这是打动了我，很出色的音乐，就像冥府的奥路菲----等创作这些音乐的人类永恒归为冥府，他们依旧会为冥王表演献唱。我只是先……先欣赏。”
阿尔法蹭了蹭我，安静地把脑袋搁在我膝头，一起听到谢幕掌声雷动----还是什么也没多说。但我自己知道，不必再自我欺骗----他无时无刻不悄然而至，占据我徒劳的思念。
我怅然触摸自己身上亚麻面料的衣裳----那个早已消失了痕迹气息的男人，我深切记得，轻理他柔韧棕发时的触觉----然而一切，如玫瑰凋零，夜莺弃巢，再也无法重现。
于是，我合目，手指深深掐着镀金座椅的小天使把手，我反复告诉自己，他不复存在，这样也好----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经历，人类从大地谢幕的结尾。
离开曲终人散的剧院，夜已深沉，我带着阿尔法安静行走于城市的街巷内----不同与十八世纪，人类文明已经让夜晚变得拥有了光亮，只是，他们所谓滋生于黑暗中的罪恶，丝毫没有因为“灯光”的诞生而湮灭。
麻烦于我初现。
我面无表情地望着持枪蒙面的人类男性，三个。他们威胁我，不许叫嚷，还要上那辆停靠在路灯下的车辆。
我立即想到了从拍卖行得到的那张支票，以及听说卖出了更高价格的绘画向日葵----人类果然贪婪，是想要钱，还是想从我这个“破落贵族后嗣”手中，发掘到其他艺术品名作？
阿尔法这个在人类看来面色白皙的少年，快步挡在我身前。但他外表显然毫无震慑对方的作用，在人类凶犯眼里，我和他，脆弱得就像可以轻易折断的柳条----
“不用脏了您的手。”阿尔法闷声说，“我不喜欢这样的人----干脆……”
我点头，轻描淡写道，“好，喂皮同。”
随着巷道内卷起腥风，神话时代就归阿尔法看守管束的巨蟒灵魂，只伸出舌头一卷----吃几个人如同吞了几只小田鼠般塞不满牙缝，它并不满足地摆摆尾巴，却被呵斥着退回异界。
不到一瞬，昏黄的路灯下恢复宁静，地上还有两个单薄被拉得斜长的影子。我抬头望了望天空，只是……刚刚阿尔法暴露出了神物的小宇宙力量，会被圣域那边察觉吗？
三天后的早晨，我正享用早餐，一边喝着叫可口可乐的流行玩意儿，一边翻阅报纸，头版刊登希腊圣域教皇将拜访罗马基督教宗的新闻，而随行的还有他的徒弟等其余两名黄金圣斗士。
哦，这是麻烦的后续吗？那个深夜的事态，是不是就像倒完在玻璃杯里后，还会持续不断冒出气泡的古怪饮料？
我嫌弃地搁下杯子，不太认为这是巧合。要知道，现在这一任教皇，两百多年前还是少年时，他就是个常常让我不舒服的家伙：史昂。
那一代，十二位黄金圣斗士全都被我扔回圣域废墟之后，最终在满目疮痍破烂不堪的遗址上，继承了教皇职位的，居然是年轻的史昂。
是，我可以想象到，阿斯普洛斯身负弟弟死去和曾经背叛入冥王军的十字架不再适合那个位置，而担任代理教皇的希绪弗斯他……他一定是用自己已经失明这个理由来推辞……他又一贯欣赏史昂的能力……
我咬住唇，生生不再去擦拭记忆中那温和的声音和带着笑意的眼睛，我只拼命灌输自己，想史昂----曾经的白羊座，此刻是一袭教皇法袍，立于占星台上，望着璀璨星空，捕捉人间的异动吗？
算他有点本事。不过，他就算是教皇得到岁月的庇佑，现在也肯定是一个，和当年塞奇看上去差不多的半老老头了。我忍不住挖苦地想，眼角皱纹，头发褪去沙金色转为苍白，但狡猾和阅历想必随着年龄增加而更强……真可惜，他代表冥顽不灵的人类，依旧选择侍奉雅典娜，和冥王为敌。
在据说史昂一行抵达罗马的当天，我已经领着牧羊犬，来到了码头，开启自己的旅程。作为麋鹿，阿尔法怀念毫无工业化污染的纯粹美味果实，我思索一番后，想到了这类地方：圣域附近的岛屿，比如那个药师岛----史昂手中一直牢牢控制着那一方，并把它们作为天然草药和各种食物种子的仓库，圣域活像在经营一个标本方舟。而等我上了岛，阿尔法可以把优质的植物，全都啃食光。
海风吹拂着我的裙裾----就算现在史昂站在我面前，他也一定认不出，这个脸上还有雀斑的普通短发年轻女性，曾经以银发俊美贵族的男人面目，在圣域生活过。
戴着遮阳帽和墨镜，亲手拎着简单的行李箱，我和阿尔法登上客轮，往希腊方向而去----
当然，船并不是最快捷的办法，人类设计出了可以在天上飞行的交通工具，所以现在的天空，比上次圣战前污浊许多。
我摇摇头，干脆仰起脸，看着人类制造的飞机，在天幕上留下道道痕迹，就像一块原本天然无暇的蓝色宝石，被小刀粗暴地割划----人类这种生物，已经开始公然宣称，他们是万物之主，还狂妄地以为能统治自然。
这是我听过最新鲜好笑的笑话----而什么叫才真正的自然之力，神造之迹，他们，会明白的。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公元197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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