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殇·云飘散》月月追风

8、第七章

　　四月扬花时节，穆府二小姐的婢女出嫁，其间穆府上下一片祥和，热闹非凡。

　　为这五年你所付出的，我要回报你最好的。

　　一对新人在喜气的气氛下，缓缓步如堂中。红衣红带，红绸红缎，男配红花女戴红冠。
　　我特意命人到京城接了那书童的父母来。而小角年幼就没了父母，当即便认了那书童的父母。想来那对老人家也是慈祥开明之人，见小角伶俐可爱，立刻认了这个儿媳妇，眉开眼笑。我微微扬一扬嘴角，小角的眼光还真不赖，丈夫算得体贴，岳丈岳母也是温和可亲。
　　我还准备了一大笔钱，足够这一家四口到想去的地方，安家落户，做些小买卖或者种田，好好的营生。至少不愁生计。
　　或许，这真是我最后一次见小角了吧。
　　拜了三拜，小角没有动。她转向坐在一旁的我，坚持要再对我拜上一拜。
　　我没有动，我由着这对新人虔诚拜叩。我看了五年的小角，现在，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你可要好好待小角。”我很郑重的对那书童说。
　　“是，小姐放心。”他说着握了小角的手，“我今生今世，定不负小角的情意，也感激小姐的恩情。”
　　我放心的含笑点头。小角什么话都没说。她一定是自己偷偷的又在掉眼泪珠子了。
　　我再从怀里掏了两个红包出来，放在他们二人手里。
　　“小姐，这……”果不其然，小角的声音还带着哭腔。
　　“这钱和那些钱不一样，那些是你五年换来的，这些啊，是我的心意。”我伸手合上她的手指。而且，这些还远远比不上。我默默再添上一句。
　　目送着新人的背影，还有震天的锣鼓声，我的心塌实下来，却也空旷了很多。
　　这红帘后的小角，你要好好的幸福，连着我的份，一起幸福。

　　第二天，已然是少妇的小角，和她的夫君一起，出府去寻只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去了。我没有去送。我想，只要一直记着小角披红袍戴凤冠的模样，足矣。就让这样的小角，一直藏在我的心里吧。

　　正自打算今后的日子，姐姐却径自来了。
　　我有些受宠若惊，平日里，她从来不擅自跑来的。
　　“云妹妹。”她笑着走过来，打扮得格外漂亮。或许漂亮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的美。
　　可是我看不到她的笑，在她的眼底。她的眼睛水灵清澈，对着我却是冷冰冰。
　　心下一片惨然。原来，这就是亲姐妹吗。我曾那么信任的姐姐，她现在拿我当敌人。
　　可是为什么？难道只因为那一次和沈公子的交集？我又微微苦笑，既然小角已经幸福了，那其他的，我还是受了吧。甘愿受了。
　　“云妹妹，小角走了，以后你一个人，实在叫人放心不下。”她顿一顿，闪了身子，后面走上来一个打扮精细的婢女，“这是彩蝶，以后让她来服侍你，好不好？”
　　那叫彩蝶的婢女没有抬头，很有规矩的福身问好，退到一旁。却因为一身的富贵而散发着冰冷骄傲的气焰。我心里冷笑，连个小小的婢女，倒也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可是姐姐的心意，是要收的。总不能不要让大家尴尬。
　　“谢谢姐姐，那恭敬不如从命了。”我福身道谢。
　　她很满意地笑了：“这样我就放心了。彩蝶这丫头很聪明，一说就懂。”
　　然后她又转向彩蝶，“以后要好好的听二小姐的话，记住了吗？”神色很严肃。
　　我明白得很，给那丫鬟一个指令，再给我一个下马威。不过我素来无心和她争什么，倒也白费了她这许多心思。
　　“是。”那彩蝶不卑不亢地受了命，与我一起目送着玉姐姐胜利者似的走出门去。
　　现在，果然，还是有人搅动了我这平静的湖水。早知道自己这么会算，不如出去做个算命的。我调侃自己，自嘲地笑。

　　这样的生活如履薄冰。
　　我和那女婢都很清楚，她不过是姐姐派来监视我的一颗棋子。
　　不过平心而论，她倒也真是善解人意，伶俐乖巧不逊于小角。只是终究是看多了自家人，再看这彩蝶，总是不习惯。
　　我越来越闹不懂的是，什么时候，我竟然和姐姐如此疏远了？甚至让她开始提防我？
　　摇摇头，我不懂，我真的不懂呵。勾心斗角不合适我，何况我并无意与姐姐勾心斗角。

　　于是日子也就这么过下去了。
　　我还是常常在夜里独自到庭院吹吹萧。只是再不用担心小角会突然生气的跑过来责怪我不听话，沈公子也不会一声不响地出现在我身后。而那彩蝶，只是会嘱咐我多加些衣服，公式化的语言，听不出半分感情。
　　呵呵，有一句什么话来的，对了，我现在，真的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身旁没了别人，一颗心空落得怎么也填不满。于是思绪飘到了小角身旁，飘到了沈公子身旁。暂且，让我这样肆无忌惮的思念吧。
　　小角，现在的你是不是正和家人过着和乐融融的日子？会不会梦里也为这甜蜜笑出声？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也没有枉费我一番苦心。只是，无人的时候，你会想起我吗？会不会念着要我小心身体多都休息？呵呵，你一定会想着的，因为你是我的小角啊。我总以为自己可以没有你，没了你的陪伴，知道你是幸福的，也就足够了。可是我却没想到，你不在身边，我竟是这么难熬。
　　沈公子，现在你的梦里是不是正闪现着玉姐姐的身影？你们大喜的日子也快来了，喜悦一定快涨破了你的心。为了你，玉姐姐竟然把我当作了敌人，你的确是一个值得她那么爱的好男人。呵呵，我祝你们幸福。只是没想到，我那么万般嘱咐自己不要去爱上你，可是我却没有控制住自己。真好笑，对吧，我竟然爱上了自己的姐夫。所以，但愿我们永远不再相见，两两相忘，再无交集。

　　本欲平静的在这个小小的院落中，过上一辈子那么长，此时的自己，却再无这种心情。只想快快离开了这里，一人一萧，走天涯。这本也是我一大夙愿呢。可是如今，这个想法却被我像救命的稻草一般死死抓在手里。
　　是的，我要离开，再不回来。

　　只是树欲止，风偏不息。
　　就在这节骨眼上，沈公子再次登门。
　　彩蝶在我意料之中不见了踪影，现在，只好我自己为沈公子奉茶。
　　沈公子愁眉不展，只是喝茶，却什么都不说。
　　“沈公子，来这里有什么事吗？”他不说，我只好自己问。
　　“唉……”换来的却是一声长叹。
　　“女人心，海底针哪……我真搞不清楚，玉儿到底在想些什么……”他苦笑着摇头，“一会儿笑一会儿生气的，我说不是不说也不是。”
　　接二连三的叹气，不再说话。原来，是到我这里诉苦来了。
　　可是，我就该明白吗？我的确知道原因，那是因为姐姐爱他呀，可是为什么他就认定我应该知道答案呢？心里有些莫名的恼怒，恼他又要掀起风波。
　　“公子何不自己解答，又偏要找云嫦做你拐杖！”我真视他的眼睛，里面写满了惊讶。不理他的惊讶，我继续说，“公子不觉得，如此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声名不好吗？”
　　“……”他愣住了，半天才说，“我以为……我以为……云嫦妹妹不是这种拘泥小节的人……”
　　我不怒反笑。是啊，我就该是这种人不是吗？已经有在夜里两人独处的经验，谁又会觉得我会拘泥于世俗的礼法？
　　“但是，就因为这样，反而可以坏了姐姐的名声，让她担上绿帽子吗？”我轻声问。
　　他有些犯瞢。我彻彻底底地死了心。没错，他不是我要去爱的人。他不配。他的软弱、他的愚钝。他不值我那么担忧那么牵挂。连自己的爱情都要靠旁人解说的人，如何能让我依赖？即使他可以透过我的面容看入我的内心，可他依然不适合我。
　　明白了这一层意思，心里明镜一样，豁然开朗，我真真正正地笑出来：“沈公子不必担忧，姐姐她自然是出于对你的一片关爱之心。刚刚云嫦有些失礼，得罪了。”
　　“云嫦妹妹……”他张口还要说什么。
　　“呦，云嫦妹妹，听听，叫得可多亲。”沈公子的话被打断了，我看到玉姐姐一步一步走进来，身后是彩蝶。
　　果然不出我所料。
　　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