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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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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准时被闹钟叫醒。寒风像一头饿红了眼的野狼,嚎叫着想随时扑向藏在屋里的人,连骨头带肉撕得稀烂,吞下肚去。颗颗雪粒打在窗玻璃上,发出清脆的淅淅声。这样冷冽的天气,是最适合赖在被窝里睡懒觉的。
但我今天不能赖床,因为我得送老板的开山大弟子韩进学最后一程。我恋恋不舍地从被窝里坐起,为白茵掖好被角。等我博士论文顺利答辩完,我一定要不顾一切大睡三天三夜!我在心中暗暗发誓。
白茵早就醒了,只是睁着眼,木讷地看着我穿衣起床。她跟韩进学还是老乡呢,我问她要不要同去,她有些歉疚地说,她不敢去那种地方,不然很长时间都会做恶梦的。随她吧,反正她就算去了,韩进学也活不过来,还徒增伤感。
我简单地洗漱了一下,从食堂买了两个肉包和一袋豆奶,就匆匆挤上K4路公交车,前往吴越殡仪馆。
我没想到自己这样快就去参加同门师兄的葬礼,以前总觉得自己离死神很遥远,像一个模糊的概念,从未料到它会以如此狰狞的方式逼近。我的心潮起伏不定,泪水刚用纸巾擦干,又不知不觉流出来,怎么都止不住。
我不是没有亲历过生离死别的痛苦。前年年底我爷爷去世,没出三个月,大他半岁多的奶奶也跟着走了,像是到那边依然给他做伴似的。葬礼是我爸和二叔主持操办的,共花了近三万,几乎耗尽了家里的积蓄。那三天我哭得昏头昏脑,眼睛肿得老高,嗓子也嘶哑得厉害,连饭都吃不下。后来好长一段时间,我只要一想起再也看不见爷爷奶奶,依然忍不住伤心落泪。
可是面对韩进学之死,我却有一种别样的哀伤。我爷爷奶奶都过了八十岁,走的时候并没有受到多少病痛的折磨,也没有留下什么无法实现的遗憾,按照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在农村算是“喜丧”。可韩进学才44岁啊!他上有年近古稀的高堂老母,下有正在准备高考的儿子,因为赶写博士论文,于正月十五万家团圆之夜累倒在自己的电脑桌前!
我不敢想象,这根顶梁柱倒塌之后,他的家庭该如何继续?假如换作是我,我爸妈和白茵又该怎么办?……在挤得喘气都有些困难的公交车上,我用双手使劲扯了扯自己的头发,想用□□的痛苦赶走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我擤了一把鼻涕,拼命忍住眼泪抬起头来,突然感觉四周没那么拥挤了,只是有几道惊疑的目光朝我上下扫射,大约他们以为我脑子有毛病,主动离我远点吧。想想也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大男人,又是哭鼻子又是扯头发,不被当作神经病才怪呢。我这种状态,根本就不该乘公交车。我想就近下车,打的去算了,但一摸干瘪的口袋,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