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反对校园暴力》宗心

4、受伤的真相

　　文东姬出事已经有段时间了，连对将她推下楼的那个学生的起诉，第一次开庭都已经结束了。只是文俊永先是因为转学的事心力交瘁，后来又偷偷给自己找了个工作，一时无法耽搁，现在手头的事没那么多了，才启程去了燕山市。
　　给家长的理由与文俊永对同学说的差不多：为了少付学费必须保持名次，开头的适应过程总是比较艰难的。
　　文俊永刚上初中的时候就经历了父母双亡的惨剧，他不想让那帮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来争遗产顺带抚养权，索性带着还不记事的妹妹一块住进了孤儿院。父母在世的时候学习还不紧张，他之前并没有切身体验过长辈对学习的重视。不过好在，这似乎并不妨碍他找到应对原主父母的窍门。

　　等文俊永到达燕山的叔叔家的时候，看到的是坐在轮椅上、脖子还被固定的文东姬。
　　“这里”，文俊永指了指颈部，眼露担忧，“受伤了？”
　　“这里没什么大事”，文东姬摇摇头，想了一下，小声地说，“我的伤主要在腿上，脖子就是固定一下，以防万一”。
　　文俊永在妹妹的身边坐了下来，叹了口气：“你比我要惨。”
　　“哥哥，你怎么了？我还没问呢，为什么转学了？”
　　文俊永和文东姬这对堂兄妹感情很好，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在遭受校园暴力这一点上的同病相怜，有一些事情孩子们不好、或者不想对家长说，就只能在有相似经历的人之间互相倾诉。文俊永不知道这样做是好是坏，校园暴力这种问题，告诉父母有时候能有好处，有时候却会让问题变得更糟，毕竟父母对学校的印象都停留在几十年前，要是自以为是一点，没准还会认为孩子小题大做或者给出什么馊主意。
　　反正文俊永自己是在转学这件事上向父母求助，其他的事情一件都没说。
　　听到文东姬这么问，文俊永的脸色暗下来，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将记忆里没有告诉过文东姬的事梳理了一下，缓缓地讲了出来。
　　“天啊”，当文俊永讲到他向崔英道下跪的事情的时候，文东姬止不住惊呼了出来，“他怎么能……哥哥你……”
　　“我很着急”，文俊永说，“我实在太想逃离这一切了，有崔英道在，我在帝国高中一天都不能安心地过，就算我能忍耐下去，他什么时候做出更过分的举动，我的未来怎么办？我什么都没有做，他都可以威胁要起诉我……这个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文东姬安慰性地拍了拍文俊永的手：“其实……我的情况比哥哥还要好一些的。”
　　“嗯？”文俊永的喉咙里发出一个不解的音节：“说到这个，东姬，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你之前描述的情况，他们不还是不和你说话、嘲笑然后搞恶作剧的阶段吗？怎么现在开始上手伤人了？”
　　文东姬低头看着地面，过了一会儿，她又开始很拙劣地转移话题：“对了，哥哥，你之前说的那个女孩，后来怎么样了？”
　　“车恩尚啊”，文俊永看不出来文东姬恐怕有所隐瞒就是他眼瞎了，可是他总不会逼问自己的妹妹的，“她没有事，有人站在她那边，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她，但是以后她要是因此惹上麻烦，我一定会尽力的，这么长时间，只有她一个站出来帮忙的”。
　　“我要好多了，之前有班长，现在……之前被恶作剧的时候也有人给我解过围。”文东姬说。
　　“哦？”这个文俊永没听说过，“谁？”
　　“叫朴修夏，男生”，“朴修夏”这个名字在韩国算是比较女性化的，所以文东姬特别地注明了一句，“他还是孤儿，在班里却过得可以，哥哥，你说，是不是我……”
　　“你没有错”，文俊永这时却有点粗暴地打断了文东姬的话，他执拗又带着一点疯狂地注视着文东姬的眼睛，“你没有错，也许你内向，因为年龄小和她们谈不到一起去，可能还有其他缺点，可是你有再多的问题，你没有伤害到她们，就不应该受到她们的伤害！”
　　就像我的妹妹，她再不聪明、再内向、再幼稚脆弱，她都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她明明谁都没有伤害过……
　　文俊永紧紧地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对着文东姬迸发出来。
　　“哥哥……”可是文东姬还是被文俊永的样子吓到了。
　　“东姬，拜托不要这样想”，文俊永长叹了一口气，说，“你是受害者啊，除了被报复，其他情况下的受害者一点错都没有，如果因为弱，被伤害就是理所当然的话，这个世界上的强弱之分永远存在，难道恃强凌弱的事也应该永远存在？这是他们的错，对于那些加害者而言，不是碰见你，碰见其他比他们弱、或者与他们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的人，他们仍然是加害者”。
　　文东姬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正当兄妹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的时候，文东姬的手机响了，“喂”，文东姬接通了电话。
　　不久之后，她的表情变了，有一点不安，也有一点……决绝。
　　仿佛对某件事下了决心一样。
　　“哥哥。”挂断电话后，文东姬喊了文俊永一声。
　　“怎么了？”文俊永问。文东姬打电话没有避着他，所以他听到了，最后文东姬好像是答应了对方什么事情，貌似是出去见面。
　　“陪我出去见个人好不好？”文东姬说。
　　“谁？”
　　“给高成彬辩护的国选律师”，文东姬说着，一边自己把脖子上固定用的支架给拆掉了，“没事，哥哥，我早就想拆它了”。
　　高成彬，就是那个被指控将文东姬推下楼的女生。

　　国选律师是律师中比较特别的一个群体，他们并不接受私人委托，而是直属于法庭。当被告因为种种原因不自行聘请律师的时候，法庭就会指派一名国选律师为其做辩护。这回给高成彬做辩护的，是一名叫张彗星的国选律师，据说是个新人。令文俊永感到奇怪的是，当他问到张彗星在法庭上是怎么做辩护的时候，文东姬对此讳莫如深。
　　一定有什么不对，他想。
　　文俊永推着文东姬的轮椅，送她到了与张彗星约好的地方，一身职业装的张彗星看上去年轻又精干，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张彗星也注意到了文俊永：“这位是？”
　　离开了帝国高中，文俊永不需要再装软弱了，由另一个灵魂带来的成熟气场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青年，而非少年。
　　“我的哥哥，堂哥”，文东姬说，“没事的，他可以在这里”。
　　“你们谈，我不打扰。”文俊永说着，在文东姬的身边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张彗星看了文俊永一眼，还是决定进入正题。
　　她的提议是：文东姬修改之前做出的证言，转而作证高成彬无罪。
　　文俊永开始觉得很荒谬，但伴随着张彗星的阐述，他的表情渐渐地变了。
　　文东姬使用过的电脑里，有很多关于购买香烟的搜索记录。
　　文东姬掉下的那个窗口下面，发现了烟头。
　　还有文东姬的伤处，基本在下身，那会是怎么掉下去的……
　　文东姬神色间的种种异样，也可以得到解释。
　　因为高成彬没有推她。那时坐在窗台偷偷抽烟的文东姬，听到了高成彬进来的声音，惊慌之下失足坠下，而唯一一个待在教室里、又是众所周知欺凌过文东姬的人的高成彬自然而然地成了凶手。
　　至于文东姬为什么要指控高成彬，也很好理解。
　　文俊永思考到这里，不禁看了一眼文东姬，发现文东姬正有些不安地看着他。文俊永笑了笑，伸手轻轻地拍了拍文东姬的肩：“放心，我不会往外说的，可是东姬，在这之后把烟给戒了，行不行？”
　　自己的妹妹没有照顾好，现在跑到另一个世界照顾别人的妹妹去了，文俊永对自己也很无语，但他不会改变初衷。
　　收到来自兄长的安慰以后，文东姬的表情平静了许多，她扭过头，重新对着张彗星：“对不起，我不会为她作证的。”
　　张彗星难以理解：“为什么？这样会毁掉成彬的人生的？”
　　文俊永却很平静地在一旁坐着。
　　校园暴力中的加害者……呵呵……他可没什么同情心。
　　他还比较平静，有人却不平静了。
　　一个戴着帽子、头发染成黄色、背着双肩包的女生冲了过来。她后面还有一个个子很高明显是高中生的男生，往前迈了两步，就放弃继续追了。他们两个的位置其实在文俊永的视线之内，但由于对方是在刻意地隐藏身形，他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在偷听，所以没有看见。
　　“喂，双鼻，你跟我谈谈。”
　　已经站起来的文俊永听到这句话，一步迈到了对方的斜前方，以便在她情绪激动的时候自己能够护住文东姬。
　　张彗星也拉住了那个女生的手：“我不是让你在后面好好待着的吗？”
　　后面的那个高个男生看到文俊永深深戒备的样子，也小跑过来，站在女生的身后，随时准备拉住她。
　　“高成彬？”文俊永回过头问了文东姬一句，文东姬对他点了点头。
　　长相不说，又是染成黄色的头发，难道天底下不良少年都是一个风格？还是不是很适应两国高中管理方式的差异的文俊永哼了一声，扭过头继续盯着高成彬。
　　高成彬只看了文俊永一眼，没有多管，她的怒火几乎都是对着文东姬的：“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只因为我取笑过你双鼻吗？你至于为这点事就欺负我吗？”
　　文东姬还没开口，文俊永先冷冷地说话了：“只因为？欺负你？怎么可能？谁欺负谁，你自己不明白吗？”
　　后面站着的男生应该是高成彬和文东姬的同学，他一只手拉住了高成彬，同时开口说：“可是指控成彬的话，她会因此进监狱的。”
　　“监狱？”文俊永冷笑了一声，想到了文东姬讲过的，她在这里遭受的、群体性的孤立与嘲笑，他瞥了那个高个少年一眼，声音依旧冷得彻骨，“在加害的过程中袖手旁观的人，是没资格在受害者进行报复时要求宽容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听见你的声音的剧情，之前说的文东姬在统营待过的事则是宗心编的
听见你的声音一开始就是班上同学恶作剧文东姬，朴修夏看出来以后解围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