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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尾 声 ...

  •   谢婉容落胎后身体虚弱,又因身下血流不尽,性情大变,成日里摔碗骂娘,指着贺老太太破口大骂。

      贺母起初默默隐忍着,后来被骂狠了,免不得反驳两句。却不料招来谢婉容更疯狂的哭号。

      “我是做了什么孽哟,堂堂官家小姐嫁到这样的人家!我的命好苦哇!爹呀,你快来看看女儿,救救女儿呀……”

      一提到县丞大人,贺母顿时噤声。仁儿最近事业不顺遂,学业也未有精进,若再无岳山的扶持,只怕日后要难过了。唉,科考的日子尚远,我们母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啊。这样的媳妇……

      因担心县丞怪罪,谢婉容落胎一事贺母并未告知谢府。却有嘴碎的街坊口口相传,不过几日,终究还是让谢府得了消息。

      县丞大人心疼幼女,携了夫人家眷一同来探望。见谢婉容面无血色,遥想起当年心爱的柳姨娘正是因生幼女时落下了病根,不久就撒手而去。又担心又心疼,少不得狠狠训斥邵义仁一番,怪贺家没照顾好自己的爱女。

      县丞夫人谢王氏坐在床头,拉着庶女的手,掩着帕子装模作样哭了一番,心肝肉的叫着,只说这孩子遭大罪了。又言带来了上好的人参补品,要给谢婉容好生补补身子。一番唱作,旁人只道是谢王氏温良贤淑,善待庶女,却不料谢婉容反被对方的猫哭耗子假慈悲暗暗气得呕血三升。

      县丞大人安慰了幼女,又敲打一番女婿,留下无数滋补品,携着家眷回府去了。谢婉容见父亲去了,默默流泪。每日苦药不断,却依然血流不止,她心知自己的身体恐怕是彻底败了。心中更是生出怨愤来。

      若那日婆母没有取走那符,她也不会心急去追,更不会失足滚下楼梯了。平日里婆母明着对自己客客气气的,暗里却绵里藏针,瞧自己不顺眼。这日子早就没法过了。如今孩子没了,身子垮了,嫡母那边还指不定如何笑话自己呢。

      一向心高气傲的谢婉容如何受得这等委屈。她越想越抑郁,越想越狂躁,生生加重了自己的病情。而她的身体随着每晚必至的噩梦,越来越虚弱。

      “嘎吱!”

      “嘎吱!”

      仿佛整个世界都是这种诡异而令人烦躁的织布声。有时候,她甚至出现了幻觉。她似乎看见在一间老旧的房子里,有瘦削的红衣女子在织布机前劳作。而那织机中织出的布匹竟夹杂了好些发丝!

      谢婉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使她成了个纸片人。她破败的身体仿佛无底洞一般,即便再多再好的补药也无用了。

      她的夫君邵义仁不知为何,起初还常在床边陪着她,温声软语的安慰。日子长了,在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他似乎害怕她现在的这个样子。

      谢婉容有时会有一种诡异的错觉。如今夫君看她的眼神,仿佛是透过她看另一个人。那眼中有惊恐,有心痛,有懊悔。但更多的是心虚和恐慌。是了,夫君害怕她现在这副模样。人不人,鬼不鬼。

      谢婉容轻笑着,下意识抚了抚头发,发现如今连头发都枯黄了。她强撑着身子下了床,摸索着到了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病态的脸,心中一阵苦涩,眼中泛起泪花,视线都模糊了。

      迷迷糊糊中,她仿佛见到镜中一名红衣女子冲她勾手,蛊惑的轻唤:“来吧,跟我走,你就没有痛苦了。”

      谢婉容看得呆了。如勾了魂一般,眼神呆滞。她木然从抽屉中取出剪子,将自己的长发尽数剪去,又手持长发,摇摇晃晃往库房走去。

      库房的门锁不知何时已经开了。谢婉容径自走进去,坐到织布机前,将长发与缫丝混在一起,开始无意识的织布。

      “嘎吱!”

      “嘎吱!”

      谢婉容机械地操作着。半晌,才织出一段。她盯着那段布发呆,忽然诡异的一笑,拿了剪子朝自己手腕上划去。

      滚烫的血流了出来。

      谢婉容静静的躺在新织的布匹上,眼中泛着泪花。她似乎看到另一个女子,也曾像她现在这般,安静的躺在这里,直到生命一点点消逝,直到意识渐渐模糊,直到身体变得冰凉……

      贺母这些日子累得人仰马翻,原本睡得极香甜,大半夜被敲门声吵醒。她提了灯笼披衣开门一看,邵义仁喝得醉醺醺的,踉踉跄跄的进门。

      贺母心疼儿子,心知他这些日子心情不好,出外买醉,只轻叱了两句,便锁了屋门,扶着邵义仁上了楼。

      入得房中,她将邵义仁扶上床,又替他脱了靴子,盖好被子,便阖上房门正欲下楼。却发现库房中亮着灯。

      贺母心中疑惑,以为进了贼,提了根棍子蹑手蹑脚往库房走去。

      房门虚掩着。

      贺母轻轻推开房门。忽然一阵风吹来,蜡烛俱都灭了,周围一片黑暗。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贺母吓了一大跳,身上冷汗出来。她抖抖索索掏出火石,摸索着将蜡烛重新点燃,定睛一看,发出凄厉的尖叫——

      “啊——啊——啊——!!!”

      织布机旁的地板上,新布已经被鲜血全部染红。儿媳谢婉容惨白的身体就毫无生机的躺在上面。但最恐怖的是,尸体的旁边竟站着一袭红衣的厉鬼,正冲她阴森森笑着。

      是花蕊!花蕊!!

      贺母两腿颤栗,几乎要站立不住,她颤抖的手紧紧握着木棍,因极端的恐惧而愤怒地大声厉喝:“是你干的!是你干的对不对?!你已经死了,你为什么不走?!你走啊!滚!!!”

      “磔磔磔……”花蕊的怨灵诡笑缓缓逼近。

      贺母吓得疯了一般挥舞着棍子,闭上眼大喊:“滚!你快给我滚呐!!”

      那声音声嘶力竭,惊醒了正在主室休息的邵义仁。他听到母亲歇斯底里的尖叫,酒惊醒了两分,慌忙循声赶去。

      花蕊的怨灵幽幽的说:“婆婆,这么多年,还骂我不够么?”她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那就让你永远不能再骂了吧!”

      贺母骇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也闭不上嘴了。

      她的嘴巴被迫张成了一个诡异的满圆,仿佛一口深井,嘴角有撕裂的痛感。她又惊又痛,“啊啊”叫着试图用手强行将嘴巴阖上,却骇然发现连手、脚都不能动弹了!

      贺母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花蕊的怨灵越飘越近。万千长发如潮水般向她口中涌来,穿过她的咽喉,串入她的肺腑。

      贺母眼中渗出泪,口中渗出血。每一根头发丝像刀子一般划过她的咽喉。她痛不欲生,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肚子仿佛十月怀胎般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正在此时,房门轰然开了。

      “住手!”冲入房中的邵义仁见此情景大惊失色,他又急又怕,壮着胆子冲花蕊哭喊:“小蕊!住手!求你了!快放过娘!小蕊……“

      怨灵扭头朝他一看,动作一滞,神情一阵恍惚。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夫君,太迟了。”

      “砰!”

      贺母的肚皮爆开,她的身子轰然倒下,肠子流了一地。腹中竟流出好些头发,乌压压的一团团。

      “呕……”邵义仁忍不住干呕,他指着怨灵,失望的摇头:“小蕊,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怨灵灿然一笑:“夫君,你还记得你曾对我说过,结发夫妻,白首不离么?缘何又有了新欢呢?”

      邵义仁面色一滞。

      “夫君,那时你怎么不护着我点呢?小蕊将自己交给你,你可曾珍重啊?婆婆对小蕊做的事,你但凡有点心,怎能视而不见呢?夫君……”

      女鬼的眼中沁着泪珠。

      邵义仁愧疚难当,他张了张口:“小蕊,我……”

      “夫君,你会兑现自己的承诺么?”

      “什么?”

      “结发夫妻,白首不离啊。”

      女鬼趴在邵义仁的背上,凑在他耳边,笑眯眯的讲。她的鬼发一根一根,尽数与他的头发纠缠在一起,仿佛生了根一般。

      “啊——!!!”

      两年后。

      贺家的宅子自从出了命案后,因相传闹鬼,彻底荒废了。路过的人偶尔会透过破败的院门,看见院中有一疯疯癫癫的白发男子,双目呆滞,脸色蜡黄。

      他佝偻着背,手中将自己的头发打着结,口中一直喃喃自语: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结发夫妻,白首不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尾 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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