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长亭》简子言

2、2

　　兴许是陈夫人的名响起了作用，抑或那位病人的苦心宣传，之后的几日，回春堂的病人渐渐多了起来，长春街的人凡事患病的，都会来回春堂医治。长亭也变得忙碌起来。
　　半个月后，回春堂的大门忽然走进来一位面貌端正白皙的男子，那人衣着虽然低廉，眉眼之间却是带着一份难得的洒脱。
　　长亭正在给一位手臂骨折的病人矫位正骨，男子飞奔过去，“大夫。”
　　长亭没有抬头，“看病还请排队。”
　　男子道，“我不是来看病的，大夫，我是半个月前口鼻生疮的那位病人，用了你的药方，现在我的疮疤已经完全好了。”
　　长亭抬头看了他一眼，“嗯，皮肤恢复的很好，一丝痕迹不留。”
　　男子兴奋道，“大夫你真是神了，我从不敢抱希望这疮疤还有治好的那一天。”
　　长亭低头专心治疗，“既然你的病已经治好了，便不要来这回春堂了，这里都是病人，小心病气过了身。”
　　男子不再言语，长亭听不见他的声音，以为他走了，便凝神贯注到眼前的治疗中。
　　当全部的病人都离开回春堂时，已经是下午申时。长亭伸了个懒腰，拿过桌上的一杯沁心茶一饮而尽，才觉得浑身疲劳减轻了些。
　　“大夫！”门口忽然窜出一个身影，长亭一惊，差点将茶杯摔在地上。
　　她看着那男子，“你一直未走？”
　　男子点头，“大夫方才一直忙，我便在回春堂门口等着，待病人都走了再进来。”
　　长亭将茶杯放在桌上，“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男子走到长亭面前，忽然一撩衣袍跪下来，“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长亭吓得不轻，“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着要将他扶起来，男子不从，毅然道，“待师傅承认了徒儿，徒儿才肯起来。”
　　长亭道，“我是不收徒弟的。”
　　“那我便于此长跪不起。”
　　长亭见他分外执着，知道干耗下去只会浪费时间，便问，“你为何要拜我为师？”
　　“仰慕师傅医术高超，又有心慈面善之德，徒儿只想跟着师傅，不求学成名就，只求为师傅分担劳苦。”男子道，“师傅孤身一人在这偌大的洛川城开设医馆，今日忙碌已可见一斑，日后回春堂的病人只增不减，师傅孑然一身如何应付的过来。还请师傅三思，让徒儿效一臂之力。”说罢，男子朝下磕了个头。
　　长亭被他这阵势吓到了，没怎么思虑便道，“我答应你就是。”
　　男子眼中一喜，“师傅说真的？”
　　长亭颇为无奈的点头，“你快起来吧。”
　　男子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多谢师傅，徒儿日后定竭心为师傅效力。”
　　长亭坐在椅子上，看着他道，“既然是师徒，便说说你家中的情况吧。”
　　男子道，“我家中只我一人，上无父母双亲，下无儿女环膝，左右无兄弟姐妹，里外无妻妾家常。今年方十九，名讳周平。师傅可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长亭想了想，“你是土生土长的洛川人吗？”
　　周平点头，“自我记事起便住在洛川了。”
　　长亭道，“我先前说了不收徒弟，做了你的师傅也不会授你医术，你以后便在这回春堂里打杂吧。”
　　周平并不介意，“只要师傅能收留我就好。”
　　“收留？”长亭盯着他，“收留从何而来？你难道要住在这里不成？”
　　周平不好意思，揉揉额头道，“我先前为了看病，花去一切积蓄，连祖上留的房子都卖了。如今病是治好了，我却也无处可去，师傅一向心慈，应当不会不管我吧……”
　　他越说话，长亭的脸便越是发黑，“原你不是来拜师的，而是来住客栈的。”
　　“不不，”周平拼命摆手，“我绝无此意，我是真心诚意仰慕师父的医术，想要学一技之长的。”
　　“罢了，”长亭叹气，“你若要住在这里，我只有院子里的柴房还空着，你收拾收拾凑合住吧。”
　　周平用力点头，“师父放心，我不会嫌弃的。”
　　长亭心里暴走，你倒是嫌弃一个看看，分分钟撵走你。

　　此后周平便在回春堂住下来，院子里的柴房收拾一番后倒也不错。周平对住处没什么异议，无事的时候，还会打扫庭院。长亭在院子一角一块不大的土地里种了几株草药，周平总是按时浇水除草，将药草养的肥肥壮壮的。
　　回春堂里多了一个人也不过是多一双碗筷的事，但是这样辛勤诚恳的家丁可是打着灯笼也难寻的。这笔买卖，长亭觉得自己赚到了。
　　回春堂的病人越来越多，已经不只是一条长春街了，方圆几十里的病人都来回春堂看病。缘是长亭的医术超群，药效极快，越是复杂难治的疾病，越是显得游刃有余，几贴药方的功夫便解决了，并且诊费奇低，遇见无钱治病的，只需说明情况就可以免费了。而长亭虽然年纪尚幼，待人却是不温不火，给人一种十分靠谱的感觉。故而洛川城的病人都喜欢来回春堂看病，长亭的名号也越播越远了。

　　正午时分，南陵王府内。
　　“咳咳——”男子坐在一把沉香木椅上，弯身拼命地咳着，好似要将自己的心肺咳出来一般，面上一派苍白无色。
　　贴身的小厮拿了一块绵帕递过去，墨潋接过来捂住嘴，不多时便有一丝血渍染红了帕子。
　　小厮大惊，“王爷，您又咳血了，奴才去叫李太医过来。”言罢便冲出去，不多时领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进来。
　　“老臣拜见……”
　　“还拜什么拜，还不快给王爷把脉！”小厮大吼。
　　李太医不敢怠慢，抬指搭在墨潋手腕上，面上渐渐严肃起来。
　　“王爷怎么样了？”小厮急急问道。
　　“无炎。”墨潋一声出口，小厮立刻闭嘴了。
　　李太医松开手，捋着花白的胡子道，“王爷的经脉损伤过重，虽调养生息数十日，恢复却极为缓慢，要痊愈还需耗费很大一番功夫。”
　　墨潋看着他，“太医请讲，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说，不必拘束。”
　　李太医摇头，“老臣并未拘束，只是这药材的问题不过其一。王爷全身经脉尽断，如今只靠内力维持生息，而若要恢复经脉，只有将内力全部打散，否则这将会成为很大的阻碍，甚至彼此相克，使王爷全身瘫痪。”
　　话音刚落，无炎耐不住了，“太医此话怎讲，我们王爷可是靖朝的大将军，武功盖世，如何能全身瘫痪！”
　　“无炎，”墨潋声音低沉，“去将王府的花园扫干净。”
　　无炎看着他，有些委屈，墨潋瞥他一眼，“别让本王说第二遍。”
　　“是。”无炎一溜小跑出了门。
　　屋里终于恢复安静，墨潋道，“事无绝对，李太医可有良方相治？”
　　李太医点了点头，面色沉重，“有倒是有，只需一味药材抑制住王爷的内力，又不使它完全消散，依旧以之维持生息即可。剩下的老臣自有药对。”
　　“究竟是什么药材？”
　　“此药名曰折本，活血以抑气，自当折本矣。折本并非土生土长的草药，而是由多味草药配合炼制而成，草药并不难寻，难处在于炼制的过程。折本毕竟是救命之药，炼制时切记小心，一处错了，成品会有什么样的药效谁也难说。”
　　墨潋面色沉重，“李太医可知这炼制的方法？”
　　李太医摇摇头，“老臣只在医书上看过折本的成品，象似茶叶，并不知晓炼制方法。”
　　墨潋想了想，道，“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