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楼督主》语情静和

5、提亲

　　楼公公早间用过饭，迟迟不到堂上处理事务，成良拿着浮尘，只管在身侧候着。直等到日头升起才踏着风一样去了大堂，可是刚坐下，皇上的内监就来传话召楼公公进宫面圣。

　　有些不耐烦的去进了宫，皇帝像一尊雕像一样，巍巍坐立在龙椅上，龙颜不悦!楼公公早在殿外便从侍从脸上感受到了这样的气氛，在殿外小心整理衣衫轻轻迈着步子进殿。

　　“奴才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轻声漫语的，楼公公跪在地上偷瞄了一眼龙椅上的皇帝。

　　“砰！”拍桌案的响声震得他全身一颤，立刻趴在地上，面朝金砖地面柔气的尖嗓道：“奴才该死，但奴才不知做错了什么，求皇上明示。”

　　“你打算什么时候找到先帝的下落！”先帝睿哲不知所踪，生死杳无音讯，让这位刚刚坐稳江山的皇帝每每想起，便心惊肉跳，夜不能寐。

　　本想成立东厂能帮助自己找出睿哲的下落，哪怕他还尚在人间，接到宫中封个太上皇软禁了终其一生也免得他担惊受怕，可是楼公公掌印东厂十年，睿哲还是没一点消息。这些，楼公公了然。

　　“奴才几经派人查找打听，皆无音讯。”楼公公说着，蓦地想起楼咏思，又道：“期间来禀报找到先帝下落的人不少，经查也都没有结果。”

　　皇帝铁青着脸听他说着已经说了很多遍的话，楼公公丝毫看不见他的表情，他只能看到金砖地面上的自己。

　　“最近有消息传来，先帝在临安一带，传闻已经出家。”

　　“那就去找啊！”皇帝身体向前倾道，“被忘了你这个东厂是干什么的。”

　　“是，奴才告退。”从地上爬起迅速退出殿外，一甩袖子，大步出了皇宫，成良早在宫外候着，见他脸色难看也想到有事皇帝追问先帝的下落，只默默的掀了轿帘扶着他上轿。

　　一路上风吹着浅蓝绒色轿帘，吹进轿内，白纸般的面色上写着不满，楼公公真是再不想进皇宫了。

　　“咏思，你可找到先帝的下落了？”楼公公望一眼尖尖的屋檐，眯着眼睛道。

　　“义父，先帝杳无音讯，想是早已在他处仙逝了。”楼咏思并不想回给楼公公这样的话，可是自己的认真寻找并无收获，找先帝不如找那偷东厂的贼，贼至少还有人看见了，可是先帝，都消失了十年了，到哪去找一个生死不明的人。咏思也困惑无奈。

　　楼公公收回望着远天的目光，微一叹息道：“是啊，我也如是想。可皇上偏是不信。”

　　在皇帝心里，先帝一定还活着，在某个角落里伺机而动，颠覆了他的王朝。

　　楼咏思听了愈发觉得无地自容：“义父，孩儿无能，才使您遭到皇上圣责。”

　　“这是什么话。”楼公公瞪圆了眼，“你是我一手养大，我们楼家的人是有大用的。岂能自我贬低。”柔和的让人胆寒的声音仿佛可以无形中击落屋檐的瓦片。

　　楼咏思习惯了他的声音，却难以习惯他的眼神，永远带着迷雾和残酷。

　　楼公公接道：“咏思，你也成了大人，义父我每天都要接见些上门为你说亲的达官贵人，你也知道，那丞相，还有那郡王家，都有要与我结为亲家的意思。”

　　他拍了拍咏思的胳膊，眼里波光闪烁，笑容展了满脸，语重心长道：“咏思，你看选他两家哪个，也好早些成家，延续楼家香火，也让我耳根清净些。

　　楼咏思又急又气，气那丞相和郡王闲来没事为他说的什么亲，同时有些不解，义父明明在生日宴上许了程安锦黄金百两，怎的现在即变了。

　　心下一急，忙跪了下去，地板上的冰凉的触感瞬间从膝盖蔓延至全身，说不出的寒冷。
　　“义父，孩儿并未看中哪家的千金闺秀，况且，您身边总要有儿子陪伴，我年纪尚小，不急着说亲。”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映在楼公公眼里，尽是他满满的心事，被看的一览无余。
　　楼公公退回座位轻轻道：“你的生辰宴上，我是知道的。”话里透着冷冷的凉，带着少许黯然神伤，转而复又神采奕奕，“程家的程安锦，与你倒也般配，家境也好。”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不再作声。
　　楼咏思正满怀希望的听着，哪里允许他不接着说下去，拽住楼公公的衣角急道：“义父既然知道，何故还令我选别家的人呢！”
　　楼公公眉头轻蹙：“罢了，我身为东厂掌印督主，实在不便亲自为你提亲。你自是备上厚礼带着随从去程府表明意思，若是真的成了，我再去见你那个为定准的岳父。”
　　说着猛地一扯官府起身去了正堂，楼咏思心里松了一口气，转忧为喜的去准备提亲事宜。

　　春风微动，春气满堂，成良在楼公公身侧，心里发问，怎的厂公从没对少爷如此神色，今儿竟这般恼火。

　　“厂公。”话一出口，却不知道如何继续说。

　　“成千户，你要说的，我都知道。”楼公公斜睨了一眼成良，欲语还休。却又慢慢道:“成千户，想是你已然查清了程家的底细了吧。”

　　成良恭敬俯身道:“是，厂公。”说着从袖口拿出一卷纸张，双手呈上，楼公公接过翻看一遍，甩到桌上。

　　“我想查清了程家，再谈什么提亲，可咏思急了。现在好了。”语中露着微微怒气，成良望了一眼散落在案上的纸张，试着问:“厂公，那程家不过是……”

　　“别说了，你知道咏思是怎么被我带回来的。”

　　冷风轻轻掠着他那宽大的官服。

　　楼咏思带着几十个家仆抬着重礼去程府提亲，乘着春意微风，偏偏然的公子轻摇折扇，心里正装着令自己满面喜悦的事。

　　程府的人远远的看见楼咏思，又喜又忧的去告诉程敬之，凝儿也知道了消息。苦着一张脸看小姐的房间，那里空无一人。小姐，跑了。

　　“这下可完了。楼公子来了，小姐不在！”凝儿翻着圆眼睛望着树梢，可怜巴巴的嘟囔着。

　　那些贵重的礼物摆在程府的待客厅的时候，程府人最无奈的时候，程夫人看着楼咏思诚心诚意提亲的样子，想想程安锦失踪的事实，急得差点掉下眼泪来。

　　程敬之面对这样的场面，仍然淡定的应下亲事，不顾夫人的眼色。

　　楼咏思激动，兴奋的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想着回去告诉楼公公这样的喜事，想来义父也不会再让自己娶那些个名门之后了。

　　“多谢程伯父。”楼咏思已经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够表达自己的心情，丝毫没察觉到程夫人脸上的不自然。

　　凝儿躲在门外更加发愁，鸟儿站在树梢上也苦闷的叫着，凝儿捡起地上的石子扔向它们，惊得那些鸟儿扑棱棱的飞走，留下空空兀自摇晃的树枝。

　　送走了楼咏思，程府陷入了一片静寂，好像那些仆人不存在，静得好像整个宅院不存在。

　　楼咏思回到东厂亟不可待的告诉楼公公提亲成功的消息，楼公公只一动不动的端着茶碗，面若冰雪，轻轻回了他一句:“知道了。”

　　成良摆摆手朝着楼咏思，让他退下。楼咏思脸上的喜悦还没有完全的退去，他想楼公公也会跟他一样欢喜，却没想到是这样，只得听了成良的眼色:“孩儿告退。”

　　“厂公，督主，少爷并不知道，您不必这样对他。”楼公公听着成良的话，一脸的不屑道:“成千户，现在事情已经不像你想的那样了。”

　　成良意识到楼公公所说的问题又上升到了他不能明白的程度。

　　楼公公欲说还休的样子让成良更加不明白了。

　　“你去准备准备，过几天，我这个做义父的，也该去程府一趟了。”放缓了的声音，弱的听不见，只有缓缓的微笑语音传进成良耳朵，躬身施礼退下去了。

　　柳枝柔弱的藤条儿乘着风轻挠着窗棂纸，发出沙沙细响，喝净了的天青色茶碗还稳稳的在手里，不及瞬间“砰”的一声踏踏实实的掌声，一掌天青色，抖落一地细碎，只留一块小小碎片。“嗖”地一条线儿穿透薄薄的窗棂纸，割落修长柳枝哗啦一下。

　　“来人，把那柳树砍了！”

　　东厂的兵将已经快速的找来工具按照楼公公的意思开始砍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