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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皇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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壶里的清茶沏了一遍又一遍,萨仁支着下巴,却不是在想自己,而是关于洛不惟。
想必他现在压力一定很大吧,今年的秋总是阴天,不知道是否像他的心境,哪怕在如此境地,他仍能在半夜带她出宫游玩,言语中不露出一丝疲惫。
这样的好……
她思来想去,决定自己不能坐视不管,哪怕不能为朝堂出力,也得作为妻子好好关心下自己的夫君。
顺便,治好他的隐疾。
韩月见她出去,置若罔闻,人心都是被捂热的,自家娘娘想去巴结皇上,何必拦着,两人独处反而等有利于感情生活的和谐。
前提是,她真的不知道小丫头心里的实际想法,也真的不知道她是路痴。
兜兜转转,这皇宫的灰白的墙令人觉得冷,她四周环顾竟发现自己从未来过这片地方,到处植着亭亭玉立的枇杷树,侧耳听过去,也没其他宫中热闹的人气。
肯定走错路了,她懊恼的敲打脑袋,无奈只能到处乱转,企图找到能为自己指路的人。
这庭院似乎很久没人打扫了,厚厚的落叶积在地上,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栽种的花树因得没人修剪,生长的姿态各异,原来皇宫还有这样破败的地方,萨仁小心的走进去。
“敢问,来者何人?”
悠悠的女声破空传来,萨仁禁不住想起书房里的灵异话本,后宫老死的妃子,带着浓浓的怨气,独霸一方,若有人不慎踏入,就会有穿着白衣,吊着红舌的女子飘在身后……
想到这里,她猛打了个激灵,因为屋里真的有穿白衣的女子缓缓走出来了。
“啊!”
这叫什么,情到深处只会乱叫……
“我长得,就这么可怕?”
强忍着笑意的眼睛,让那女子变的鲜活些,萨仁才长吁一口气,想必女鬼不会如此亲和。
看她身上的布料,也算上等,尤其是灵动的五官实在吸引人,总不会是个独住别院的宫女,只是,听闻洛不惟虽不怎么碰后宫的女人,但对她们的待遇极好,这人何至于此?
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浓,对方却不介意她的无礼,依旧淡淡笑着说,“不如进来喝杯茶?屋子里还是很干净的。”
恭敬不如从命,况且她是真的好奇,瞪着大眼睛点头就进去了。
如她所说,屋子里面的确干净,只是有些冷清,窗帘是青蓝色的粗布,喝茶的平榻上铺的毯子都毛边了,依稀飘着些檀香味,萨仁跟着那女子跪坐在榻上。
“这茶叶我沏了三遍,正是味道最好的时候,尝尝吧。”
不知怎的,萨仁总觉得她讲话的时候像在唱曲,咬字清晰节奏缓慢,配上清亮的声音让人不自觉感到亲和,拿起茶杯小啜了一口,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味道独特。
“这茶真香,香的有点不像茶叶。”她礼貌的双手放下茶杯,评价道。
“难为你喝的出来,泡茶的水不是清水,是蔷薇露。”
文人雅士般的爱好,萨仁也不大懂,只觉得她说的每句话都令人信服,连带着觉得茶水好喝极了,“你为何独居于此?连个贴身的奴婢都没有吗?”
“你是客人,当然要先介绍自己,我才能告诉你我的身份。”
想想也对,萨仁没什么心机,眼睛笑的弯弯,“我叫巴萨仁,是蒙古巴亚部落的公主,嗯,对了,她们都称呼我明妃?”
听了她的话,白衣女子有些失神,喃喃道,“明妃?怪不得,这个字终于还是给了你,”却又笑说道,“叫我戚文琪,身份,嗯,名义上算是皇后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云淡风轻。
萨仁却摔了手里的茶杯。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一味的擦着被弄脏的桌子。
戚文琪轻轻握住她的手,脸上没有一丝的怪罪。
“别说你了,就是我自己,有时半夜还会因此惊醒。”
自古皇后能当到她这个份上,怎能不令人失色?
萨仁心疼的看着她,可见戚文琪过得真不好,本来就是小脸庞,再加上吃不好,两颊的肉都微微陷下去,皮肤白的没有血色,再看看这屋里连个暖炉都没有,难以想象她冬日是如何度过的。
“我去跟内务府说,给你派两个丫鬟,再多送些吃食来。”
说这话的时候,她从不是炫耀,看着那诚意满满的眼神,戚文琪的笑容渐渐褪去,初次相见的女子都愿意为她争取些权利,戚家的人却恨不得置她于死地。
“吃食我领了,至于丫鬟……”她素白的手抬起,又给萨仁满了热茶,“别再祸害人家了。”
“皇上他……”
“是我对不起他。”
两厢无语,萨仁瞪着大眼睛望过来,好似在说“你逗我玩呢吧,连皇上你都敢辜负?”
“呵,看来你真的被他保护得极好,连那些流言蜚语都不曾听说,”戚文琪抬眸的时候,极具风情,不是天生的美,而是后期大彻大悟的通透,“这皇后之位,本就是留给你的,是我霸占了。”
这可是惊天大消息。
原来自己可能会是皇后呢,听听都有些小激动,可是看她这生无可恋的模样,大概中间还颇有渊源。
不等她开问,戚文琪紧接着说道,“身为戚家的棋子,我却成事不足,若当年洛不惟不肯立我为皇后,也是无可厚非,不过怜悯我俩打小认识,不想置于死地罢了。”
“你是说,如果你不是皇后,你们家的人就要,嗯……”
“杀了我。”
戚家当真歹毒至此?萨仁心惊的喝了口茶,子女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却又不肯屈从,就只能斩草除根,洛不惟立她为后,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委屈萨仁当了嫔妃,洛不惟心里又怨,干脆将她挪到别院,眼不见心为静。
“这的日子也很好,清清静静无人打扰,不必耗费心计争宠夺名,一壶清茶一本书,眼看四季变幻,白驹过隙,心境是从未有过的安宁。”
“你,你不恨吗?”
不恨吗?
她曾无数的问过自己,与心爱之人撕心裂肺般的分别,换来后宫角落的无人问津,偶尔有谁的猫猫狗狗路过,蹭口吃的也就离开了,日复一日,她渐渐不知道孤单为何物。
可谁又有功夫来怜悯自己呢?
人人都是过江的泥菩萨罢了。
“我看着天快变了,姑娘还是赶紧回去,别给凉风吹了,指不定皇上得多心疼了。”
萨仁闻言看向窗外,果然天色有些暗黄,看起来要起大风,新知自己多呆下去也是给人家添麻烦,临走问道,“你可需要些物什,或者,我让内务府调些上好的茶叶来。”
戚文琪坐在那想了许久,下定决心般的起身,到梳妆台的匣子里拿出封戳着蜡印的信,“戚家就像野兽,哪怕我这等蝼蚁,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过,若有机会,请你将这信交给屏陕府的世子,若是……”
“若是他已经娶妻,或者姑娘并不方便,就把这信烧了吧。”
两人分别在院子的门口,萨仁将信小心的塞进怀中,信誓旦旦的保证,“你就放心吧,答应你的事情萨仁一定做到,没事就来海宴宫玩啊,嬷嬷做的点心很好吃。”
“多谢。”
戚文琪目送她离开久久驻足,真的谢谢她,像闯入人间的仙女,在这漫长的孤寂中,能来陪她说说话。
独自回宫的萨仁前刻还踌躇满志,此时却认怂了,路痴的世界没人懂,走的过来走不回去。
“叫你乱跑。”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惊喜的回头,不知这人有多少的黑袍子,每次都能换花样,背手站在身后淡淡的笑着,给人前所未有的安心,反正四下无人,她大着胆子主动抱过去。
“下次不会了,原想去找你的。”
环上她的肩膀,洛不惟皱了下眉,平日见她吃的许多,却怎么不长肉呢,用披风将她裹起来,两人缓缓的走着。
“不必去找我,我总要来找你的。”
“我刚才见了戚文琪。”
“戚家不会放过她是吗?”
没人回答,因为这已经是眼见的事实了,痛失爱人,被迫入宫,抵死不从,孤苦无依。
人生大多时候是这样的。
可怜的开始,可怜的结束;幸福的开始,幸福的结束。
她胜在从未改变初衷。
“她有拜托我一件事。”
“哦?说来听听。”
低头就见眨着大眼睛的姑娘,小熊似的趴在自己怀中,齐商的风从未吹散她的天真,取决于她的坚持。
“你猜猜。”
调皮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捏捏她的脸。
“想做什么就赶紧做吧。”
再等,怕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