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五爷在上》柳四

93、归墟老者

　　内力送来的声音尚未消散，那除恶楼二位神捕已经踏着月色而来。

　　先一步落脚屋脊上的，正是那位自称除恶楼长老的关城曳老爷子，轻抚长须笑得慈祥。紧随而来的叶程观倒是年轻的出乎庞煜与公孙二人的意料，瞧他身着打扮，似乎尚未弱冠。

　　屋内白玉堂早把房顶的声音听进耳朵，干脆踩着门口抱着手臂哀鸣的人出门去，轻巧跃上屋顶。

　　那灰衣人本就被炸伤了手臂，这会儿一时不知该继续抱着胳膊嚎，还是转而去抱着被踩了的脚腕嚎。却见一身黑袍子的叶程观自屋脊轻巧落下，从腰间百宝袋掏出几颗药丸，挨个塞到灰衣人口中。

　　公孙附身朝着屋檐下看，正见那几名灰衣人只挣扎片刻，便全都昏厥过去，一个个躺得笔直。心中好奇：“这位叶神捕，不知手中是何神药？”

　　叶程观头也不抬，扬手抛了一颗药丸上去：“除恶楼常用此物，带绳子总归比较麻烦。”

　　留在屋脊的关城曳也朝着下面道：“都抓到了？”

　　叶程观环顾四周，还剩下被展昭稳当踩在脚下的最后一名灰衣人，微微挑眉：“还差两个。”

　　话音落，却听远处林子里传来一阵似鸟飞鸟的鸣叫。众人只见原本安稳躺在地上的人浑身痉挛，不出一盏茶功夫竟都咽了气。

　　展昭被脚下踩着的人吓了一跳，几步窜到白玉堂身边。

　　那为首的灰衣人在对面屋顶上也是身姿扭曲，手臂伸长了往前抓挠。可那屋顶实在年久失修，被他这一顿折腾，直接塌陷下去。灰衣人摔进屋内传来一声闷响，再无声息。

　　展昭看着那塌了大半屋顶的偏房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蹙眉，敛了总会挂在嘴角的浅笑。

　　那几名灰衣人的模样他是见过的，大概就在一年多以前，襄阳王谋反苗头初现，包拯奉旨代天巡狩。在应天府外三里的密林中，有襄阳王府死士刺杀包拯未遂，便是远处传来如此鸣叫声，那些蒙面死士竟是抓烂周身皮肤痛苦暴亡。

　　展昭眉头拧成个疙瘩，不待白玉堂言语，他已经足上运力，身形拔地而起，窜入远处密林，只一瞬便消失在夜色中。

　　那除恶楼的东海神捕关城曳，见状连连鼓掌，赞叹道：“不愧是展南侠，这轻身功夫只怕世间在无敌手。”

　　白玉堂也敛了面上轻松表情，看着远处只有树冠还勉强铺着银白月光的密林。想着这等下三滥的门派及爱毁尸灭迹，赶忙把正努力寻找各种办法从房顶下来的公孙夹在身侧，轻巧落在院中，道：“先生瞧瞧，可是当年应天府外见过的？”

　　公孙整理衣袍，心中叹气。庞煜把人扛起来，白玉堂直接用夹的，如此看来还是庞统最贴心。俯身到那几名灰衣人身侧查看，眉头慢慢蹙起，神色也冷了下来：“正是当年所见。”

　　倒是那早一步躲到院中石桌上的东海神捕叶程观，踩着独家轻功步法追着展昭的方向去了。同时分神在百宝袋中翻出几颗刚才的药丸，思索片刻，见他眼神一亮，将那药丸收回包中，又从怀里掏出了另一只瓷瓶。

　　密林中两人显然没料到展昭能来得如此之快，收了个什么半尺长的物件到怀中，足踏树冠朝着北边逃去。二人一前一后，距离一直保持着两丈远，不增不减。

　　展昭足上速度不减，待距离近了，眯起眸子仔细观察。

　　稍后那人穿着一身不知哪里的服饰，身材瘦高动作僵硬，关节以很奇异的姿势弯曲。借着月光，可见他手腕、脚腕和脖颈附近有丝缕银光晃动。

　　展昭冷笑一声，抬手便是两枚袖箭直朝银光闪动处而去。

　　听得本来无一物的空中传来两声清脆撞击声，袖箭竟然被弹飞出去。那人身形晃了一晃，姿势更加扭曲。

　　最前面的人听见声响，足上发力，更加快些速度。同时十指舞动，身后那傀儡转了方向，手中忽的抽出几把短刀，暗器似的一柄接着一柄飞出来。

　　展昭闪身躲过，让身形比前面二人高出些许。借着月光瞧见刀身呈深紫色，竟是淬了毒的。

　　心中一凛，赶忙从百宝袋中翻出公孙常年给开封府众人配备的药丸纳入口中，运气调动内息促进药丸功效。便见前面那人手指翻转，傀儡径直朝他喷出一股黄色雾气。

　　展昭目力超于常人，一看之下发现那“雾气”竟是许多极小的虫子组成的虫群。运气凝神，速度又提高许多，单掌震出，散了大半的虫子。同时另一只手巨阙出鞘，剑气带过处，那傀儡的手腕、脚腕和脖颈齐齐斩断，只余身子带着无手无脚的四肢朝着地面坠去。

　　前面疾驰的身影陡然停顿，接着便是一声尖利刺耳的哀鸣，嚎叫着朝展昭冲将回来：“无耻小子，竟伤我儿！”

　　展昭速度不减，脚上步伐变换，绕过这人。擦肩而过的空档只觉这人通体冰寒，心中疑惑难不成这又是一具傀儡。

　　那人许是气急攻心，许是一时速度超出自己预料，展昭躲过后竟然并未停下，直直撞向对面的树。

　　展昭身姿飘逸，轻巧落地。巨阙还鞘，负手看着那与傀儡落在一处，哭啼不止的人。

　　这是位白发无须的老者，约莫已过花甲之年。穿着与傀儡身上一样的衣服，瞧着像是海边渔民，面上更是妆容奇特。他怀中抱着的傀儡头部面容清秀似真人，一旁歪斜靠着树干的傀儡躯干，更是在断口处流出淡红色的液体。

　　叶程观勉强赶来，落于展昭身侧。他刚才离得远，只见展昭步法奇异，速度极快的贴近正逃跑的二人，随后叮当一阵响，这三人已经落了地。几步上前盯着傀儡仔细观瞧，忽张口询问：“柳家傀儡术和阴寒心法，你是归墟国人？”

　　展昭第一次听见有人把这两个词连在一起，心中好奇，目光在老者和傀儡之间来回的看，问道：“柳家不是在辰州一带？如何与渤海归墟国联系上了？”

　　叶程观道：“百年前柳家家主往归墟寻鲛人求鲛人泪，为柳夫人治病，再未归。”

　　展昭了然：“便将柳家心法与傀儡术留在了归墟小国？”

　　叶程观点头：“正是，此归墟非彼归墟，自然无鲛人，也无鲛人泪。”

　　那老者将傀儡手、脚、头颅与身体一并包在一张巨大的包袱皮里。爬起身看着二人，面上妆容被眼泪冲刷的奇异扭曲，嘴巴咧到最大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谁说归墟国无鲛人泪，我归墟国王族乃渤海之东、无底之谷、归墟鲛人之后裔，世子殿下更得鲛人垂青，特赠鲛人泪为国宝。”

　　展昭上前几步：“你是归墟国人？那归墟国又在何处。”

　　老者闻言神色骤变，原本平稳的情绪再起波动，哭号起来：“归墟国没了，二十年前就没了，可怜我儿，可怜我儿。”抱紧怀中包袱，嘴里翻来覆去嘟囔着展昭从未听过的话。末了忽然双眼圆睁，口中涌出一口暗紫色鲜血，抓着包袱的双手青筋暴起。足上运力好似用出全身内力，踩着树干直朝上奔去，同时放出一股黄烟。

　　展昭一把抓住叶程观衣襟，带着人向后退出数丈。待用掌风驱散虫群，那归墟国古怪老人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

　　叶程观即使被展昭拖开数丈，依旧面不改色，口中语调平稳：“他口中说的便是归墟国方言，意为“我却以仇人为主”。”清了清嗓子，接着道：“传闻，渤海之东，有一小岛，岛中人自称归墟国人，有国民数十人，祖祖辈辈居住于此，二十年前有江湖帮派得了归墟国宝图，在渤海寻得此国，因归墟国王族乃鲛人后代，传言食其血肉可延年益寿，便毁其国，屠其子民，掠夺所有归墟王族为奴。”

　　展昭骇然：“只因传言归墟王族乃鲛人后代？”

　　叶程观见他松手，面无表情整理衣袍，道：“传闻是如此。”话音顿了一顿，看着老者离开的方向出神：“看来事实也是如此了。”

　　展昭与他一同朝着那方向看去，心中更觉酸涩。老者之子当是死在二十年前的小岛，只有怀中傀儡一解对家人的相思之情。如今傀儡毁在他手，老者心中凄苦又有何解。

　　叶程观收回目光看向他，半晌方道：“书中记载，傀儡只要不毁坏其头部，便有办法复原。”

　　展昭微怔，知他有心安慰，唇角勾了勾：“先回去吧，免得他们着急。”转身朝着林子外快步走去。

　　月亮已升到头顶，被云遮住大半。

　　待二人回到庄宅内，只瞧见院中躺着几件灰色衣袍，和一些残留其上的齑粉。

　　庞煜正端了盆水进来，口中抱怨着他刚才去敲开门买盆买水时，被村民以扰人清梦为由埋怨了好几句。

　　公孙从百宝袋中掏出一只瓷瓶，将其中药丸融了一颗进去，然后催促众人无论接触灰衣人与否，都去洗一洗手。听闻展昭叙述刚才密林中事，又把他拉去仔细检查一番，方道那些灰衣人恐怕来时已经服了药，药性发作后没多久便化作齑粉了。

　　关城曳连连叹气：“药性恐怕是因为那声响才发作，可惜可惜，如此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