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五爷在上》柳四

100、王十

　　展白二人打方氏母子的宅院回来，天色已经擦黑。
　　山阳村自然不比开封府，这会儿主街两旁的摊位已经开始各自打样。展昭手中握着那只被帕子裹住的骨笛，心中百感交集。

　　回到客栈，伙计已经在忙着收拾大堂。并未见到白福候在堂内，倒是看见公孙难得捏着只酒杯坐在大堂正中的桌子旁。只是他身侧不见庞统，反而坐着颜查散和嬉皮笑脸的庞煜。

　　见二人进了大堂，公孙放下手中捏了半天也不见贴到唇边的酒杯，询问：“怎么去了这么久？”只是不等他话落，已经被展昭拽着袖子寻了一安静角落重新坐下。待确定了四下再无旁人，又招呼了庞煜等人挨过来，方才自怀中掏出那一节骨笛，三言两语说明来历后，等他接下来的说法。

　　公孙用帕子垫着骨笛小心翼翼的翻转查看，片刻后手都颤抖了起来。
　　展昭看着他，略有惊讶，小声提醒：“先生？此物可有何问题？”
　　公孙恍惚抬眼看他，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轻轻‘啊’了一声，将骨笛郑重交还他手中。啪的拍掉庞煜伸出来半路截胡的手，低声叮嘱：“此物定要仔细保存。”
　　展昭见他神情严肃，也敛了轻快表情，将骨笛仔细包好收入百宝袋中：“先生放心，此物展某定小心保管。”

　　公孙点头，直等他将百宝袋收入腰间，方松了口气。看向白玉堂，口中解释，他们二人刚离开客栈，庞统便被太师派的人喊了回去，临走借了白福同行，又留了庞煜过来，权当顶替白福车夫的位置。
　　庞煜闻言朝着两人点了点头，只要不用去上学，他小侯爷的心情说不出的好。
　　倒是身侧的颜查散笑容无奈，大概又是被安乐侯二话不说扛出来的。但江湖之大，不是看几个话本所能领略，此次机会难得，面上也因此没有半点愠色。
　　白玉堂点头算作应下，转而催促众人早些休息，按照今日下午跟着他们的人数来算，明天的路程可不会再这么轻松。

　　次日鸡鸣，天色已经见亮。公孙起得大早，却是不见展昭去了哪里，只有白玉堂悠闲的坐在大堂，喝着一碗伙计刚送上来的蛋花汤。正待张口询问，见展昭提起袍摆迈步进了大堂，一手提着巨阙，一手端着个托盘，笑着招呼他：“先生来尝尝甜汤？”
　　公孙合上嘴，到展白二人对面坐定，端起一碗展昭递来的甜汤。
　　白玉堂放下手中蛋花汤，稍微挪了下身子让展昭挨着自己坐下，语气轻快：“楼上三个面生的，没闹出什么动静。”说着把甜汤推到展昭手边，仿佛只是下楼时顺带磕了磕鞋底的土。
　　展昭端起那碗甜汤，喝了一小口润喉，含糊道：“外面五个，都劝回去了。”
　　白玉堂失笑：“用巨阙劝的？”
　　展昭也抿着嘴笑，又喝了一口甜汤。

　　公孙蹙眉，展昭口中的外面还能理解，那白玉堂说的楼上三个算什么意思？他起身也算早，洗漱一通下来，还招呼小二打了一桶水，不记得听见什么奇怪声音啊。刚巧庞煜和颜查散也下楼来，干脆挪了位置让给他们，自己与展昭更凑近些，压低声音询问：“人跟到客栈里了？”
　　展昭朝着楼上瞟一眼：“不过几个小喽啰，先生安心，泽琰收拾过了。”
　　公孙又凑近些，他常年跟在包拯身侧，只在遇到展昭之前碰上些惊险事情。后来随包拯来了开封，更是没什么机会到外面去瞧瞧，此时听得白展二人轻描淡写几句话，想着出了师门这么多年，这算是头一次有机会体会到什么叫武林豪杰的快意恩仇，不禁一阵激动。声音更低许多：“是之前的那些人？”
　　展昭摇头，显然听出他语气中的些许兴奋。抬头见颜查散也挨了过来，心中失笑：“待路上仔细说与二位先生听。”

　　八月的天，晨起吃不下多少东西，一行人趁着凉快赶紧出了镇子往管道去。待到了晌午，太阳当空路便不好走了。
　　公孙掀开竹帘坐在驾车的庞煜对侧，探头发觉已经看不见身后的山阳村口，招呼展昭离着自己近些，询问一早的问题：“展护卫和我说说，跟着的是哪些人？”
　　展昭引马绕到公孙那侧，放缓了速度与他平齐，笑道：“是些之前遇到的人。”
　　公孙脑子转过了弯：“是玥堂的？”
　　展昭颔首：“也有些火鹤堂的浪人，尽是些不入流的玩意，先生不必挂心，不过难缠些罢了。”说着目光往马车后瞟：“但有那除恶楼的两位长老跟着，难缠也不至于太过难缠。”

　　公孙惊讶：“还有除恶楼的长老跟着？可是之前的关城曳、叶程观二位大侠？”
　　展昭颔首：“何止，之前在鬼市卖先生东西那位少侠，也跟着呢。”
　　庞煜适时插话：“咱们倒是吸引人得很。”
　　公孙追问：“展护卫一早追着他们去了？白少侠说楼上的，又是怎么回事？”
　　展昭道：“昨日你们歇下，我和泽琰稍微探了下跟进来的尾巴。”说着接过庞煜递来的肉铺，好奇的往他腰间百宝囊瞧，小侯爷正经东西没有，倒是经常掏出些意料之外的玩意。口中接着道：“夜里怕闹出什么动静扰了先生休息，今儿一早才处理。”
　　颜查散忍不住也探出头来：“昨儿夜里，他们都藏在哪？”
　　展昭把递肉铺到唇边的手暂时停下：“先生隔壁屋子有一个，房顶有两个，本来马厩还有一个，泽琰先收拾了，埋在干草垛子里。”看了眼太阳大致方位：“这会儿应该已经解了穴道，或许还跟在咱们身后。”语罢把肉铺叼在嘴里，手里拿着公孙递来的另一个，挨到白玉堂身边去。

　　白玉堂见他凑过来把肉铺往自己面前送，并未打算伸手去接。反而把腰间折扇展开挡在他脑后，隔绝了众人视线。然后上半身倾斜，咬走他叼在嘴里的那片。
　　展昭只觉得温热的呼吸和自己纠缠在一起，然后齿间一空，肉铺便被抢走了。
　　后面公孙轻咳一声，将面色眼看着变红的颜查散推进车厢：“非礼勿视”。
　　倒是庞煜赶紧也叼了一块肉铺到齿间，努力扭过身子朝着颜查散使劲，嘴里含糊不清不知说着什么。又见公孙指尖银光一闪，不知从哪掏出一枚银针，当即息声，老实的握紧缰绳。

　　马车行至午时，目力所及依旧不见什么可以歇脚的村镇。此处官道修于两座山包之间，山上郁郁葱葱，官道却没遮没挡。展昭引马向前探路，前路漫漫不见行人也不见茶摊一类可歇脚的地方，调转回来：“日头足，还是先去林子里歇歇，以咱们的脚程，未时三刻动身，天黑前可到前面的小镇歇脚。”
　　众人牵马进林子寻了处小空地休息，四处静谧，难得惬意。
　　只是远处树枝无风而动，发出一阵别扭的簌簌响声。

　　这两日没下雨，官道比林中闷热许多，众人稍作收拾，干脆沿着林间小路前行。微风似乎只在树冠处流连，带着地上的光斑忽明忽暗。偶尔听得林子深处传来一阵清脆鸟鸣，似乎还有些走兽奔跑而过。

　　展昭本以为那些尾巴最迟也会在他们进大名府之前动手，却不料几日下来始终不见动作。客房窗子开在临街一侧，街上灯火映出空中飘着的细密雨丝。搁下手中茶杯，用手肘碰了碰白玉堂：“泽琰，那些尾巴当真还跟着呢？”
　　白玉堂单手托腮看着他笑：“许是怕了你这只猫。”话音未落，目光直直朝着对面酒楼看去：“许是，发现了更新奇的人。”
　　展昭微怔，扭头朝着窗外看去。目光在街上扫了半圈，最后落在了酒楼门口的面摊上。
　　方桌旁的长凳上坐着一人，灰衣灰发，形容邋遢，不修边幅。接了伙计递来的面碗，仰头功夫就吞了一半进去。
　　展昭睁圆眼睛，坐直身板：“这......是王十？”
　　白玉堂薄唇轻抿，手中本给展昭摇着的折扇合拢，朝着左手方向的街口点了一点：“那也有一熟人。”

　　展昭挨到他身边，顺着折扇方向看过去，只见之前被丢进汴河的少年正缓步朝着面摊走过去。转而又看了眼面前放了一空碗的王十：“未秋水替他解了毒？”
　　白玉堂蹙眉：“人关在浊园，解了毒也不会跑到这里来，况且刚才我探他内力，没有丝毫损耗，甚至比之前更精进许多，公孙先生可说过这毒解了还有增长内力之功效？”
　　“若有这能耐，药王谷外群山恐怕已经被武林豪杰踏平了。”展昭手指在桌面轮流轻敲片刻，起身：“我还是去问问先生，今夜要多小心，免得生事端。”

　　白玉堂颔首应下，听得展昭的脚步声走进隔壁公孙房间，重新看向窗外。却见那王十早放下手中空碗，正直直的朝着这边盯过来，片刻又收回目光，随着刚才的少年一道消失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