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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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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宗政薇院子里伺候、做活的丫鬟仆役待遇从来都很好,好到让其他几房的下人私底下都会偷偷眼红。
二房对下人待遇大方,从不苛刻他们,二夫人在世时二房也是管理的有条不絮,宽厚公正、赏罚分明,更不是乱罚下人阴晴不定,不把下人当人看的其他几房主子,日子好过的很。
丫鬟仆役们面上不显示,私底下内心里都各有计较,知道在哪房当差有福享,哪房当差上头主子伺候不好最没果子吃。
像大房的夫人最喜欢摆谱,尤其爱讲究规矩那一套,因为是高门出身,也最听不得别人说她不贤惠治家不严。
自己不能铺张浪费,也会拉着其他几房下水,十分爱惜自己的名声。
三房爱占小便宜,容易斤斤计较,打发下人也抠门的很。三房所出的少爷小姐也是最多的,三夫人出身不够高贵,常在大夫人那儿吃挂落,既讨厌大夫人又想巴结她。
四房最小,四夫人据说是京畿内有名的才女,从来不爱参与宅内是非,只喜欢风花雪月坐观妯娌斗争。
若其他几房硬要拉她进来,四房展现的都是冰清玉洁的好人姿态,被大房二房私底下骂过假正经真虚伪。
虽说各房夫人性格不同,在对二房的态度上却也出奇的微妙。这也是因为二房在她们心中就很不同,比起大房,宗政薇的生母身份更高贵。她母族是驻守边疆木府大将,生母姑姑是老荣王妃,宗政薇生母随亲娘兄长回京畿省亲,老荣王妃膝下无女一见宗政薇生母便心中欢喜,于是留她下来常住。
随后有宗室召见,内宫娘娘代表圣人慰问边疆大将家眷留下赏赐无数。内宫娘娘还让宗政薇生母与公主们同吃同住,相伴读书、游玩,一时风头无两。
木家正当红,驻守边城要塞,麾下强兵健将无数,更是当时各路势力针锋相对,皇子们相继拉拢的对象。本以为木府会将女儿留在京畿长大,然而宗政薇的亲娘待不过三年便被接回木家。
不到两载,木府的女儿再入京畿,嫁给庆平伯府二子,引来轩然唏嘘。
依照当时木府炙手可热的程度,多方势力都以为木府嫡小姐会入主东宫,进入表面清贵实际在走下坡路的庆平伯府,已经是下嫁。
宗政薇不记得有多少人不看好这门亲事,只记得她年纪还小,随母亲出门参加宴会,不小心听到过关于她父母亲的议论。
都说母亲下嫁父亲,是白瞎了眼,以后日子定当不好过,为此宗政薇还生气过一场,偷偷给私下说母亲坏话的人泼了一壶冷茶,趁人惊叫时偷跑开了。
母亲是因生下她大伤元气才日益衰败的,她不许任何人说她的坏话。
父母亲感情如何她才是最清楚的那个,母亲在时,父亲从来都是爱之敬之、宠之有嘉,大房三房四房的夫人都在老祖宗那受过训斥,吃过新媳的苦头,父亲却从未让母亲受过老祖宗刁难。
宗政薇从前以为那就是情深。
后来父亲续弦,她与父亲关系冷冻如冰,哭过闹过,想不通不是夫妻二人情深似海,父亲也常说母亲是他挚爱,为何还要再娶?
直至如今她也想不明白。也许这就是话本说的,情深不寿,不能长久。
总之上辈子宗政薇同父亲关系后来都不如何,母亲逝去三年,父亲就再另娶,她十分厌恶。哪怕父亲如何示好,宗政薇都极其偏激抗拒,为了摆脱父亲和他续弦的妻子以及令她恶心的庆平伯府,宗政薇迫不及待的答应了嫁人。
谁知一嫁就嫁给了那个让她现在一想,都会头皮发紧,心惊胆颤的男人。
且直到她离世,和父亲的关系也没有平缓。
也不知等父亲回来,宗政薇再见他又是什么心情,她此刻内心一片复杂,神思放空,对窗而坐,鸽儿打远处走来,就瞧见美人忧思,静若处子的一幕。
打心底感叹,小姐虚岁方才十四,艳冠群芳,再过两年,京畿已经无人能比。
“小姐。”
鸽儿不忍的出声打破这副美人凝神静思的画面,“二爷回来了。”
神游天外的宗政薇愣愣一呆,父亲回来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宗政薇心神逐渐回笼,倚窗侧身,问鸽儿:“父亲在何处,在做些什么?见了谁?”
鸽儿一愣,怎么小姐一点二爷回来的欣喜也没有。
鸽儿努力细想,不禁为宗政閠说好话,“二爷好像从小门回来的,谁也没见,连老夫人那里都没去。二爷一定是焦急心切赶回来看小姐。”
她越说脸上的表情越兴奋,激动的小脸通红。
二房主子终于回来了,有二爷做主,看大房还怎么刁难小姐。
宗政閠实际上早就回来了,这说的是他因丧妻赶回京畿,忙完了妻子丧事连女儿都顾不得见,奔赴宫中向圣上复职。
他本是身负圣明在利州查案,责任重大,圣人有令无召不得轻易离开利州。
这次宗政閠惊闻丧妻噩耗,不得已水路加旱路赶回来,一面在路上写了告罪书派人送入宫中,一面回庆平伯府处理妻子丧事。
宗政薇晕倒那天,宗政閠送了妻子最后一程,过了七天七夜不再停灵,埋入宗政家陵墓。之后回来就接到圣上诏令,本要去探望女儿的宗政閠只有先入宫面圣。
这一面圣就过去了四五日,再与女儿相见,两人瞬间相对无言。
宗政閠身高八尺,少年时生的俊美,在京畿也颇有美名,不然木氏也不会在万千子弟中选中他。如今他却像经历了许多事,又或者因丧妻一夜之间头上生了许多白发,成熟俊美的面容多了许多疲惫,双目沧桑愧疚。
一对上与早逝爱妻相似,女儿秋水盈盈的漆黑眼眸,宗政閠仿佛再见妻子。一时愣怔,心中刺痛,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仿佛说再多都于事无补,妻子病重他不能陪伴在她身边,更忽略了女儿小小年纪就承受丧母之痛。
许多事情说来,该听的人已不在,还在的人他已错过。
万千复杂心情涌上宗政閠心头,在面对女儿时目光更加痛楚,可一瞬之后宗政閠便敛走这些外露的情绪,恢复了他刑部侍郎兼父亲的肃穆形象。
宗政閠试探着开口,“你……可还好?”
方一开口,宗政閠便后悔了,他问的不对,曾几何时他与女儿哪里是这样生疏谨慎。
但因妻子的事,宗政閠面对女儿自带心虚愧疚,还有些微妙的害怕迎来女儿的责怪。
宗政薇再次见到父亲,内心比宗政閠还要复杂。
只不过这次她仿佛与上辈子心性不同了,宗政薇也已经不太记得上辈子她是如何面对父亲的了。好像是大哭过一场,又好像对父亲说了一番戳他心肝大逆不道的话,总之是不欢而散。
那时充满了悲痛的宗政薇只觉得被父亲背叛抛弃了,认为他不仅抛弃了病重的母亲,还责怪他与其他人是一伙的,对他满是排斥,浑身是刺。质问父亲为何不回家照顾母亲,恨他连母亲最想见他的时候不在身边,认为父亲对不起母亲,辜负了母亲。
现在看来,自己忽略了父亲小心翼翼对待她的态度,内心和她一样痛苦。
只是没了母亲,父亲与她一下均不知道该如何相处。这都是以前的宗政薇年纪尚小,不曾看见的,如今她与以往不同,很多人和事在她眼中都变的通透,重活一世仿佛灵台都清明了。
相比从前痛恨父亲的宗政薇,这时已经有所放下,她发现父亲不是不爱母亲,只不过是人各有命,还是应了那句情深不寿罢了。
母亲已经不在,她也没资格憎恨父亲,要说和以前一样敬爱,宗政薇心中到底还是与宗政閠生分了。
她想,这辈子就当来还养育之恩罢。
这样一想,定了心神的宗政薇朝忐忑的宗政閠淡淡含笑,时隔两世叫他一声“父亲”,令宗政閠刹那神色动容,被他强行忍住,差点落下一行心酸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