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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早安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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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白玉堂醒来的时候,展昭早已巡街去了。两人一起赖床的时候可说是几乎没有。随着天气越来越冷,白玉堂也越来越不想早起,往往到展昭回来,他还死活不肯挪窝,幼时的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横竖他白日里没什么事,基本功也常常重温,倒不担心功夫懈怠。
所以白玉堂一直不知道,展昭每天走前,都会悄悄在他额头上啄一口。展昭觉得这是自己开始一天忙碌前最独有的体验,不须和任何人分享,故此也从来没和他说过。
这天展昭睁眼时似乎比往常更早些,窗外还是灰蒙蒙的,看不出天气如何。展昭静躺了半晌,撑起手臂,侧过去看白玉堂。
白玉堂一如既往地四仰八叉。一只手半攥着拳头塞在脖子底下,另一只手大大咧咧地搭在肚子上;一条腿弯着膝盖直顶到墙边,另一条腿却伸得笔直。里衣已是皱皱巴巴,小腹那里掀了一小块起来,和被子缠搅在一起,好像已被打了个死结。
展昭眯着眼看了一会,倾身覆过去。唇将将要触到他额头时,忽然停住,觉得今日有些奇怪。
不知是否错觉,白玉堂的面容较往日显得模糊些,在灰暗的天光下看起来竟有些狰狞。展昭偏过头,定神一瞧,又觉恢复了原样,没什么不同。再凑近了些,忽注意到他有一小撮头发翘了起来,拿手指一压,又顽固地滑开继续翘着。展昭颇有些泄气地拨了拨,把它按到一边,这才再次俯身,轻轻印上了他眉心。
干燥而冰凉的眉心。
就像是一滴晨露,自叶尖滑落跌入花心,没有溅起任何涟漪,却实实在在地起到了一种润泽的作用。然后花蕊承受不住,弯腰抖动,于是晨露碎裂绽开,消融在花心深处。
惟有花瓣颤个不休。是肌肤与唇相触后的一刹那,传遍全身的颤动。
展昭难得地想多停留一阵,而不是蜻蜓点水般浅尝辄止。这停留不仅带来前所未有的酥麻,还牵引着对白玉堂随时可能醒来从而撞破他行为的尴尬。这尴尬不与二人关系相干,只是但凡一个秘密被揭穿,总会有点局促不安。因而心跳逐渐加速,简直要撞破胸腔,要直接暴露在白玉堂面前,纤毫毕现。
于是他闭上了眼,借以避免直接被白玉堂看穿。
然而许久都没有动静。白玉堂应该仍然沉浸在梦中,毫无知觉。
展昭小心翼翼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好确定白玉堂是否还在安睡。可下一刻他就瞠目结舌。
身下人的姿势没有变过,可那张脸白得泛光,在已经亮了不少的室中显得格外刺眼。那不正常的白光自唇下的眉心开始,延伸到睫毛、双眼、鼻梁、乃至整个面庞。五官如蜡一般变稀、融化,最后在展昭的注视下幻成一片茫然空洞。
展昭几乎是弹了起来,惊恐地看着那白光还有沿着脖子往下滑的趋势。他慌张地伸手过去想要阻挡,却被烫得低呼一声,立时缩回。吸了口气,他做好了准备,再次去碰,却如探入寒冰。方才那炙热尚未消去,被这刺骨的冷一激,顿时连自己的手指也止不住地发抖,龟裂开来。
“玉堂!泽琰!小耗子!”展昭手足无措,也不顾什么称呼乱喊一气,只想他尽快醒来。可白光抚平了面容,那双桃花眼还能睁得开么?
展昭又呆了少顷,跳下床来,咬牙忍住已蔓延到臂上的颤抖,要把白玉堂抱起。去找公孙策也好,去寻太医也罢,总之,是要出门求助的。他决不能眼睁睁瞧着白玉堂莫名其妙地消失在这诡异的白光之下。即便命该如此,也要争取到最后一刻。
抱是抱起来了。这也不知抱过多少次的熟悉重量蓦然间沉逾千钧,压得两臂愈发抖个不休,脚下也别想跨出一步。展昭大急之下,闭眼运劲,丹田中一口真气随之提起,硬是要撑过床边到门口这短短几尺。
忽觉唇上一股暖流,顺着喉咙直落入腹中,霎时间运转周天,顿时通体舒泰。双臂也猛地一轻,没了桎梏。展昭睁开眼,上下颌还死死咬合着。
他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躺回了床上,窗外还是灰蒙蒙的模样。白玉堂撑在他上方刚刚移开,下唇上还残着一抹水色。展昭愣愣地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
“你怎么回事?”白玉堂皱着眉头问,“睡得好好的叫我。叫我也就算了,还乱打乱踢的。要不是爷闪躲得快,非给你一掌拍出个好歹来。好容易把你手压下了,倒是愈发折腾。”
他越说越带了几分促狭,末了连眼底都闪着狡黠:“呆猫儿,做噩梦呢?往日里还笑话我睡得没个模样,瞧你自己,跟见鬼了似——”
这话没说完就被展昭凑上来堵住了,后颈也立即感到一股压力。白玉堂猝不及防,下意识地一挣,那双手却缠得更紧。
“大清早的,你发什么疯?”许久才被松开,白玉堂气恼地揉着酸了的下巴,狠狠瞪着展昭,“今日不用巡街?那也不必扰人清梦!”又捶了捶脑袋,泄气般道,“算了算了,被你这么一闹,颠倒我莫想睡了。起来吧。”
展昭长出了一口气,笑道:“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