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绝望的作者》二二九

2、第二章（Side Red）

　　“怎么样，伤心的小姑娘不理你了吧。”

　　Dr.夏马尔不雅地翘起腿，好整以暇地朝门口望了眼。

　　从半小时前，赤司征十郎，赤司家的小少爷，腰杆笔挺地站在那里，霸占了他好不容易从並盛中央医院院长诓来的方寸之地。——自从並中的小子们上了高中，並高医务室的高冷女校医拒绝接受他。迫于並高的威胁和橘代歌的病情，夏马尔只好来此蹭口饭吃。

　　前些天小少爷打电话给他的时候，Dr.夏马尔就发出了“真诚的劝告”：他以小姑娘主治医生的身份担保，她不会理你的。

　　“你根本不知道她有多顽固。”

　　“我知道。”

　　“你知道就不会在这里喽。”夏马尔晃了晃脑袋，散漫的目光挪回电脑屏幕。他已经可以想象，下次小姑娘来的时候，无论他怎么解释，橘代歌都会不为所动地望着他。夏马尔觉得自己有必要未雨绸缪，赶在小姑娘来之前把制冷空调关掉。

　　“平常跟她交流都很困难。”虽然橘代歌次次守时，端正地坐在夏马尔对面，从表情来看也是乐意配合治疗的样子。但真正当夏马尔问起问题时，但凡小姑娘不想回答的，他都无法从她的嘴里偷到一个字。

　　说起橘代歌的病情，在夏马尔眼中不算很严重，只是轻度的厌食症和抑郁症，对于一步一个脚印、以颠覆固有世界观为代价成为黑手党的橘代歌来说，这已经是不错的结果。最大的问题在于失忆，至今没有进展。

　　有时Dr.夏马尔为橘代歌感到庆幸，幸好橘代歌遇到的医生是他——不是夏马尔自夸，他向来只医女病人，并对她们他会有超出寻常的耐心（当然，这和他想多交几个女友不无关系），起初夏马尔被白兰雇来医治橘代歌，只是为了一些皮外伤。之后的心理治疗，全凭夏马尔自愿。

　　橘代歌当然明白这一点，她从不相信白兰•杰索或任何人会有持之以恒的好心。她要来夏马尔的银行号码，定期向夏马尔支付诊金，无论夏马尔是否在乎那些钱。

　　“不过，小姑娘跟我说过哟，她和你分手了。”

　　人近中年似乎都有唠叨的毛病，Dr.夏马尔摸摸胡茬，意识到自己说了太久。他讪讪地朝门口看了眼，却惊奇地看见小少爷收了手机，正专注地望着他。赤司看起来对夏马尔的话有些兴趣，碰上夏马尔的目光，他点了点头。

　　Dr.夏马尔无端感到有点可怕。

　　“两年前见到你，那时候你眼睛颜色还不一样——”夏马尔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他至今都清晰地记得，当时这位少爷的气场是有多强。即便常年在黑手党世界游走，夏马尔都鲜少能遇到那么有压迫感的人，更遑论那个人才刚升中三。

　　“给夏马尔先生添麻烦了。”两年后，赤司的眼睛恢复原状，面对夏马尔的有意停顿也不生气，只是颔首抱歉地笑了笑。

　　因为这个笑，塌在座椅的上的医生情不自禁地坐正，夏马尔忙不迭摆手：“没有没有。说实话，你现在这样子才更可怕。”

　　赤司还是谦逊地点点头，听到话尾情不自禁地笑了笑，之后又恰到好处地把笑意抹平。

　　可以说，现在的少爷完美到无可挑剔，也让夏马尔难以揣测赤司在想什么。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赤司开口了，他调回了中途易折的话题：“代歌和你谈起过那件事？”

　　“你们分手？”

　　“嗯。”

　　“小少爷哟，刚刚你一连发了不少短信吧，但我没听错的话，你的手机只震动了一次。”

　　在赤司点头承认之前，夏马尔的眼珠转回了赤司的方向：“我对女士们是很有经验。但小姑娘这种的，她除了一句‘分手了’还会对我说什么呦。”

　　“——倒是小少爷你，真的是因为陷入爱河才和她在一起的吗。”

　　不出意料地，夏马尔没有得到赤司的回答，至于橘代歌，更应该是早就察觉到了。

　　“你不喜欢小姑娘，但小姑娘却很喜欢你。”没有理会赤司的无言，夏马尔提出他的推测和感受，“你应该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说到这里，夏马尔略有敌意地看了赤司一眼，橘代歌是黑手党，赤司应该知道这一点：“既然不喜欢她，就不要添乱了。”

　　门口的赤司征十郎依然没有回复夏马尔，夏马尔也不介意。毕竟和橘代歌相处了一年有余，她是什么样的孩子夏马尔看得出来。他单方面地认为，本质上来讲，他和橘代歌的医患关系不错。橘代歌心里装了太多不能与他人分享的东西，她会沉默以对也正常。

　　等夏马尔讲完话后，赤司仍然没有开口。沉默伸出枝蔓，在夏马尔思考如何委婉地下逐客令之前，赤司先开了口：

　　“我想，代歌快要来了。”他留在这里不太方便，“无论如何，非常感谢。”

　　“小姑娘今天还会来？”

　　“她只是不想见到我。”

　　口袋里的手机迟迟没有回音。赤司退出夏马尔的房间，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出于观察环境的习惯，下楼时，赤司往走廊的窗户扫了一眼，漆黑的阳伞不期然映入视野。直觉告诉他那是橘代歌。

　　现在下楼已经来不及，为免尴尬，赤司加快步速走到楼梯口，从二楼登上了三楼。

　　半分钟后，楼下果然传来脚步声。赤司的直觉没有错，橘代歌一手握着刚收起的阳伞，另一只手握着单肩包带子。过长的橘发束成马尾，脸上虽然不带表情，却也不至于凌厉。因为不是上班或上学，黑色的单肩包没有平时那么鼓。

　　除了气质更单影独只了些，橘代歌的样子与过去几年几乎一样，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赤司暂时没有机会告诉失忆后的橘代歌，她已经愈发像没有失忆的她自己了。

　　一直以来，橘代歌都是用那样的气质和表情，不远不近地站在赤司的身边。她会为赤司遇到问题担心紧张，同时又相信赤司一定能完美解决一切问题。而在风平浪静的日子里，赤司愿意告诉她的，她会一字不落地听下来，赤司不提及的，她也不发问。

　　同样地，赤司问橘代歌近况时，橘代歌有问必答，每个答句直奔主题，没有闲谈更没有废话。
　　这样的对话过于高效，以至于赤司常常有谈话冷场的错觉：“看起来我越长大，代歌的话越少。”

　　“该说的说完了。”橘代歌顿了顿，“可能。”

　　过了一会儿，见赤司不开口，女生有些不自然地打破岑寂：“而且，我们都越来越忙。”

　　这是事实，虽然因为白兰心血来潮的电话，橘代歌寄住在了赤司家，可她的身份和工作量，决定了她十天有九天在家族基地过丨夜。赤司作为大世家的独子，压力不言自明。能碰巧在客厅打个招呼，都小概率事件。

　　橘代歌失忆前和赤司最后第二次的对话，发生在中三上半年初，赤司从篮球队训练回家，迎面撞上正要出门的橘代歌。

　　与一刻钟前相处的同龄人比较，赤司感受到了明显的不同。打完招呼后，赤司略带感慨地添了一句：“代歌散发的气质真像大人。”

　　“你不也是吗，赤司先生？”

　　橘代歌的口吻里难得带了点调侃，而后她扬扬手，示意自己出门了。

　　不知为什么，那一刻赤司的心情有些好。但暴风雨猝不及防，赤司来不及体会一闪而过的愉悦：从橘代歌失忆以后，那些微妙的距离和平衡，全部被打破。

　　“……”走上医院二楼，橘代歌环顾四周，除了来往的医生、护士，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是她的错觉吗，好像有人在看她？

　　橘代歌再度环视周围，依旧无果。她将信将疑地走到夏马尔的地方，抬手敲了敲门。

　　五分钟后，确定没有问题的赤司从三楼走下。瞟了一眼二楼的走道，赤司没有停步，他按正常的步速走出医院。京都分宅的司机知道小主人的性格，把车停在远处静静等待。

　　“让你久等了，及川。”

　　司机连连摇头表示完全没关系，“倒是少爷生病了吗？东京本宅有私人医生啊。”

　　“我很好。”从后视镜中看到司机担忧的目光，赤司又补充了一句，“只是看一位许久不见的故人。”

　　汽车发出启动声，离並盛中央医院愈来愈远。这时，赤司的手机又发出一阵震动。

　　他点开短信，原来是白林。

　　【“我想，你一定会见过橘代歌再离开东京。”】

　　刚刚读完第一条，新的短信又挤了进来。

　　【“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待她。我还是认为桥本的消失和她有关。”】

　　【“但认为她预知我会输给黑子，有些匪夷所思。”】至于白林的其它推测，在桥本信美消失的真相浮出水面之前，赤司对一切可能性不置可否。

　　【“是吗？黑子也这么认为。”】

　　几分钟后，简讯对话结束了。车窗外的景象变换了几轮：“到京都大概还有多久？”

　　“我们才出发，少爷。”

　　“好吧。”

　　其实，今天及川有些惊讶：相会故人的少爷，今天没有在路上取出书或报纸翻看。

　　罕见地，赤司转头望向车窗外。

　　在思考问题吧。及川想，于是他也没出声。

　　或许刚见到失忆的橘代歌，之后又恰巧收到白林的短信。看着窗外的景象，那一天再次跃入赤司征十郎的思维空间。

　　他抓着她的手跑，终于在学校里找到了一个没人看见的地方。

　　“你想杀了白林？”

　　“怎么了吗？”橘代歌被赤司从天台门口拽着跑下了楼，而站在天台边缘眺望远处的白林，至今都未察觉到那个差点成功的谋杀。

　　赤司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维持原状。从停下脚步开始，他的目光锁在橘代歌上，他在等待橘代歌的解释。

　　然而，等橘代歌冷静下来后，她只是仰起了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更麻烦的是，现在的橘代歌还喜欢你。——如果不是过去的我，你都开始厌恶我了吧。”

　　橘代歌向前走了一步，几十秒前浓烈的杀意尚未褪去。但赤司没有退后，在他的字典里没有退后这个词，他也不相信橘代歌想借着杀意杀了她。

　　杀了赤司确实是橘代歌从未想过的。但赤司忽视了一点，他和橘代歌的距离本就不远，她又迈进了一步，现在，橘代歌伸手就能抓住赤司的下颌。

　　她也确实抓住了他的下颌。

　　赤司终于眯起了颜色不一的眼睛：“你想干什么。”

　　五指用力，橘代歌慢慢扳下她抓住的下巴，这样赤司便与她平视了：“真是抱歉了赤司，我看我喜欢你——”

　　她也学赤司眯了眯眼，“大概喜欢疯了吧。”

　　在赤司有所反应之前，橘代歌迅速发力。她朝着赤司的嘴，狠狠咬了下去。

　　不过一会儿，浓郁的血腥味从唇齿间游走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