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妖·锦鲤》冷烛幽幽

14、眼渺心死欲弃生 乏术无措绝人路

　　蛇妖被赤泫毁了舌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技不如人无可厚非，她眼看就要到嘴的猎物跟别人跑了，没能吃到也倒算了，还被毁去舌头，无论如何都无法咽下这口气。

　　她寻到他们的住处，先来后到比不过弱肉强食。她不懂那鲤世子自己不吃，却带在身边显摆，不让别人吃，不知玩的哪出。

　　她的机会来的很快，心道看来这个凡人与鲤世子的关系不过如此。

　　虽说不是自愿献出性命的凡人，妖绝对不食其心，就算吃了他的心脏也无法获得妖力，还会被记上孽事簿，日后遭劫受谴。但蛇妖恨到极致，只是想杀死这个凡人，以解心头之恨，最好令其生不如死，尝遍痛苦。

　　顾子溪把凳子丢过来，梅贞跃起，稳稳落在他的跟前，一把捏住他的脖子。

　　尖锐的指甲划破顾子溪白皙的皮肤，顾子溪徒然左右挣扎。

　　梅贞说不了话，兴奋的眼神正渴望更多的鲜血。

　　既然都要死了，我又吃不了你的心，不如留点东西给我当做纪念吧。

　　如果梅贞能够说话，也许会大发慈悲地告诉他接下来她想做些什么。

　　“咳咳、梅贞姑娘，你快走吧，我不会告诉赤泫你来过！你走吧！”顾子溪苦苦挣扎，被勒得脸色越来越红，“如果你杀了我，那么他一定不会放过你啊！”

　　蛇妖气急，这个凡人自己都快死了，居然还在威胁她！

　　梅贞用另一只沾满鲜血的手在他的脸上抚摸，纪念品该决定了。

　　顾子溪的喉咙被捏住喊不出来，突然感到眼前一黑。

　　“你在做什么？”

　　蛇妖突然听到一声暴喝。

　　顾子溪分辨出是赤泫的声音。

　　然后，脖子处的禁锢消失了。

　　他又再次听到喉间呼哧呼哧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紧接着腥臭的血喷洒一地。

　　顾子溪抱着脑袋，蜷缩在一角。

　　“赤、赤泫你回来了啊！”

　　赤泫跳过了瑞龙湾的龙门，迅速赶回来，一路上买了许多洛城没有的小玩意儿，准备送给顾子溪。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好像已经习惯未化龙这件事，逐渐不再惊讶，不再恼怒。

　　推开门未料及如此光景，小玩意儿散落在门口，赤泫出手如电，结果了梅贞。

　　“我才走了几天而已，她竟然就找上门来了！” 赤泫怒道，伸手去拉顾子溪，顾子溪却仍然维持抱着脑袋的姿势，不肯起身。

　　他不敢想象，倘若再晚回来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事，不禁后怕。

　　血染红了顾子溪手臂处的衣服，慢慢滴下来。

　　梅贞的手脚均被切断，从无意识的指缝中滑出了两颗原本把玩着的血淋淋的眼珠。

　　顾子溪最后看到的是梅贞鲜红的指甲！

　　赤泫终究还是回来晚了！

　　赤泫即便是鲤妖，也无法医好顾子溪的眼睛。

　　顾子溪原本无法辨色，自得其乐。现在双眼已瞎……

　　对于热爱画画的人来说，命运实在过于残酷，先是给了他那样一双眼睛，然后竟然全都收回！

　　赤泫抬起手，却凝滞在空中，不知如何安慰眼前瑟瑟发抖的顾子溪。

　　顾子溪明白应该要感谢赤泫救了他，开口却出卖了内心，是绝望的声音：“我自己闯的祸，我不怨。你要是早一步或者晚一步来都好，可现在……”

　　早一步来，他还未盲；晚一步来，他一命呜呼，倒也痛快，不用遭生不如死的折磨。

　　赤泫火气就没降下来过，所有一切的不如意积累在一起，都似在跟他作对。

　　“会有办法的。”

　　像在安慰顾子溪，更像说给自己听。

　　正巧许清康前来，撞见满地残血碎尸，吓得不轻。

　　“顾画师……怎么回事？是什么把你伤成这样啊？”

　　赤泫答道：“蛇妖。”

　　许清康大吃一惊。

　　有什么办法可想呢？

　　赤泫何尝不清楚世间再好的医者也无法让顾子溪恢复如初……

　　“无冤无仇为何会冒出来的蛇妖啊……这下以后该怎么办呢？”许清康问出两人都不敢面对的问题。

　　“哪里还有什么以后……”顾子溪心如死灰。

　　许清康劝道：“我曾听闻只要技法娴熟，盲人也不是不可以作画啊！”

　　顾子溪慢慢抬起双手，蓦然发笑：“看得见的时候，我尚画不好，如今这般我还能画什么？”

　　“会有办法的。” 赤泫重复道，“一定会有办法的。”

　　许清康替顾子溪包扎好伤口，顾子溪便睡下了。

　　然后，赤泫把许清康叫到门口，嘱咐道：“暂时先别在他面前提起画画，难免要难过。”

　　许清康连忙点头。

　　赤泫去想办法，让许清康帮忙照顾顾子溪。他把几颗淡粉色的珍珠递给许清康，如果他离开后再遇到任何危险，就把珍珠丢进洛湖里。

　　洛城就在洛湖边，许清康虽然靠近洛湖就会不由自主地瘫软无力，但如果顾子溪真要再出事，就算爬也要爬到湖边，当即拍着胸脯保证。

　　如果化龙说不定就能救治顾子溪，赤泫施法收起滚落地上的眼珠后转身离开。

　　不知道天底下还存在多少龙门，他真心希望下一处他寻到的就是真正的龙门。

　　赤泫四处奔走，却未曾找到与龙门有关的地方。

　　不知不觉来到漠湖附近，与淞潱不期而遇。

　　“还在找吗？”

　　“潱舅舅！”赤泫道，“以前是赌着一口气要找，现在不找不行。你知道多少就请告诉我多少吧。”

　　“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赤泫手指摩挲着自己袖口的银边，看着淞潱白松叶一族白底色的袍子出神。

　　“救一位朋友。”

　　淞潱表情古怪地笑道：“和凡人扯上关系真的好吗？”

　　突然，两人同时感到一阵心悸。

　　赤泫转头望向洛湖的方向，感应到刚才他给许清康的珍珠坠湖。

　　“不好了，潱舅舅，我以后再跟你解释！”

　　赤泫往回赶去，淞潱抚着心口，喃喃自语难道是他。

　　还未进门，赤泫已手刃两三个小妖，他故意散出周身妖气，震退出屋里的妖怪。

　　都是些杂碎小妖，根本与梅贞没的比。

　　从窗户逃窜出的小妖跪在赤泫面前求饶：“鲤世子啊，这实在怪不得我们啊！被下过妖术的凡人对我们来说就是一盆好菜啊，看着看着就嘴馋！”

　　“滚！”

　　小妖连滚带爬，怕他改变主意，赶紧逃走。

　　想动顾子溪的先是他，后是蛇妖梅贞，和妖在一起时间长会沾染妖气，这也不难解释为何离开醉红楼之后梅贞还能找到顾子溪的住处。他和梅贞虽然初衷不同，但都为了达成顾子溪的愿望，利用法术让他画出好图。

　　那妖说得一点不错，被下过妖术的凡人对妖来说就是一盆烹饪完毕的好菜。既然无主，自然引来众多妖怪前来偷食。

　　到头来岂非竟是自己害了他！

　　他杀了梅贞，杀了欲偷食的小妖，但他拿自己怎么办呢？

　　他走进屋里，见到伤口已渐渐愈合的顾子溪。

　　再也看不到那双明亮傻气的双眸，令他心口狠狠堵了一下。

　　顾子溪神色淡然，侧耳倾听：“不是许兄的脚步声！是谁？”

　　赤泫沉默着往顾子溪又继续走了几步。

　　“赤泫？”

　　渐渐心里有了个决定，赤泫开口道：“子溪，你听我说，我想……”

　　顾子溪打断他：“我也正好有话要跟你说。”

　　顾子溪摸着周围桌缘，慢慢挪走到柜子面前，打开柜门，拿出一卷画，递给赤泫。

　　赤泫不解：“是什么？”

　　“你一直在找的，”顾子溪淡淡道，“龙吟崖的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