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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剑拔弩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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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落星决想面见的瑞国公主,隔日竟乘顶软轿,亲自来敲状元府的大门。彼时青歌不在府中,落星决领了仆役站在门外恭迎。
瑞国公主的生母贾贵妃是南宋出名的美人,自然生下的瑞国公主也是南宋出名的美人。美人由宫婢搀扶下轿辇,弱柳扶风之姿,如花似玉之貌,朝落星决娇娇怯怯地道:“听闻大人感染风寒,数日未上朝,父皇忧心甚重,特遣本宫送来两株人参,熬汤服下,最能驱寒补身了。”
皇帝对他还真好,送个东西都要让自己的宝贝女儿亲自来送。
落星决恭恭谨谨地道了谢,犹豫片刻,又恭恭谨谨地将瑞国公主请进府中。
状元府大堂上,瑞国公主娇娇弱弱往上位一坐,羞怯道:“本宫咋听大人感染风寒,一时心急,冒失前来,不会叨扰大人罢?”
落星决作揖,道:“微臣惶恐。公主心慈仁善,微臣感激不尽。”
公主又问:“大人的身子,可好些了?”
落星决又拜:“劳公主挂牵,已经好很多了。”
公主顿了顿,欲语还休道:“大人自不必如此多礼,你我终归有婚约……大人可莫要因本宫贵为公主,而要与本宫生分了。”
“微臣不敢,公主千金贵体,微臣不敢辱没公主。”落星决道,“而且……微臣私下有一事须恳求公主。”说罢,意味深长地往瑞国公主身侧的一干宫婢看了看。
公主心领神会,扬手道:“你们都下去罢,本宫与落大人有话要说。”
一干宫婢一听,犹豫不决。公主与落状元虽有婚约,但男未婚女未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如何使得?
瑞国公主秀眉一蹙,生气起来倒没有半点娇弱:“你们没听见么?下去!”
“是……”宫婢们唯唯诺诺地欠欠身,而后步出大堂。
待最后一名宫婢消失在门外,落星决才走到大堂中央,朝座上公主深深鞠躬,低垂眉目道:“微臣福薄,自知鄙陋不才,配不上公主明月之辉。恳请公主向皇上求情,退去微臣与公主的婚事。”
瑞国公主一愣:“什么?”
落星决依旧埋着头,重复道:“恳请公主劝皇上收回成命,退掉公主与微臣的婚事。”
“为、为何?”瑞国公主抖着声,眼眶中逐渐蓄起泪花,道,“你嫌我长得丑么?”她不自禁摸上自己脸颊。这个瑞国公主的皮相放在凡世尚可,却不及她在九天上的貌美。可是,可是星君转世后,也同样没有曾在九天上的容貌啊,她都不曾有半分的嫌弃!
“微臣不敢。公主貌美无双,只是微臣……”落星决皱起眉毛,顿了顿,又道,“微臣已经心有所属。”
瑞国公主浑身一震:“心有所属?”她泪眼婆娑,不可置信地看向落星决,“谁?是谁?”
星君竟然……竟然会心仪他人?!那她在干什么?她又是为了什么?!
她碧淑不过天权宫一个卑微的侍婢,没有天帝允许,仙婢不得下凡。她心系星君,偷偷跑下凡世,私心想着九天上的星君她不能亲近分毫,至少转世后的星君她能窥视一二。她在天权宫伺候星君这么多年,纵使只是一朝露水情缘,她也死而无憾。可是,可是就算她附身瑞国公主,借帝王之手,讨来与星君的婚事,也半分不曾妄想过星君会为她动情。星君是九天上出名的无心无情,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爱上他人?
“是谁?你心仪的人是谁?!”一行清泪滑过,碧淑悲痛难忍。
落星决默了片刻,道:“微臣心仪之人卑贱,恐污公主尊耳,公主还是不知道得好。”
“不,你说!你说她究竟是谁?!”碧淑摇摇欲坠撑着扶手站起来,一步一步朝落星决走去,哽咽道,“你可是落星决啊,你怎能……怎能妄动凡心……”
什么叫他是落星决就不能妄动凡心?
落星决皱起眉毛,略带疑惑道:“恕微臣愚昧,公主这话,微臣听不明白。”顿了顿,又接道,“微臣心中已有他人,若违背本心与公主成婚,才是真正害了公主。微臣斗胆,还望公主劝皇上收回成命。”
“我不愿!” 碧淑咬着牙,扑进落星决怀里,扯住他的手臂,悲戚道,“我喜欢你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现在的机会……纵然你无心与我,我不在乎,可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爱上他人?!”
“公主……”怀中软香,落星决脸一红,想推开碧淑,又不知道如何下手。他看碧淑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再听她如是说来,更加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敢肯定自己在今日之前并未见过公主,那瑞国公主又是失了甚心疯,居然肆无忌惮地说喜欢他这么多年?这公主怎跟青歌一个德行,总喜欢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知道了……”碧淑睁大眼睛,抱住落星决不放,满眼祈求地呢喃,“你是来历情劫的,定是司命把你写成这样,才好历这劫难。我……我就知道,你清心寡欲多少年,怎么可能轻易爱上他人。”
落星决闻言,默了默,更加确信,这个瑞国公主,诚然是个失心疯的公主。可惜可惜,年纪轻轻就疯癫至此,难怪皇帝爷这么随便就要将自己的掌上明珠许给他。
“落落……”
熟悉的温润嗓音贯耳,抱成一团的两人一愣,寻声看去,就见青歌站在大堂门槛处,一双猩红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们。
近日落星决总是心不在焉,连带着冷落青歌。青歌嘴上虽不说,心下却分外担忧,担忧真像青音说的那样,落落顾虑落家荣辱,真的会娶瑞国公主。青歌连着几夜没睡好,搜肠刮肚地想寻些小玩意逗落星决开心,也让落星决更重视自己。是以今日一大早,他就出门,将市面上他觉得可口的小食都收刮来,想讨落星决欢心。可甫一进门,竟然看见自己最重视的落落竟然搂着一个娇弱的女子,而这女子正是落星决将要娶进门的瑞国公主,也是碧淑。
他惊恐万分,手里装小食的袋子掉到地上,零嘴全撒出来,都是落星决素日爱吃的玩意。
“你们在干什么?”青歌脸颊煞白,称得一双红瞳更加血腥恐怖。
落星决猛地回神,慌张地推开怀里的瑞国公主。阿弥陀佛,都遭的什么孽,只有在戏台上才能看见的误会戏码竟然在他身上上演了。青歌性子极端,对他的执念也深,要怎样解释青歌才能真的相信他与公主是清清白白,落星决想得脑仁疼。
落星决还在踌躇,碧淑反倒一惊,脱口而出:“是你!”而后想到什么,眼前一花,难以置信地看向落星决。
难道……星君动心的人是……
青歌沉着眼睛,目光在落星决身上流连一圈,而后定在碧淑身上,阴森一笑:“很好。我还琢磨着怎么破龙气进皇宫解决你,你反倒自己出来了,倒省我不少心力!”说罢,青歌眼中红光暴涨,碧淑僵住,胆寒地连连后退。只瞧青歌勾起一手,五指指甲増长成爪,身形一闪就朝碧淑袭来。
“青歌!”落星决大喝,电光石火之际,他一把将碧淑拉到身后,自己挡在她身前。
青歌是妖狐,若动起手来,身为凡人的瑞国公主岂不成了他的下酒菜?!
手爪在落星决眼前一尺处停下,青歌瞪着红瞳,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竟然护着她?你真要娶她?!”
青歌一张脸因妖化而显出几分可怖的魔性。青歌有许多样子,高兴的,委屈的,开怀的,故作可怜的……像山巅的优昙花,像奈何畔的曼陀罗华,无论哪一种,落星决都觉得好看,都喜欢。可唯有现在这样,满身的戾气,一眼的杀意,让他心寒又心酸。
落星决咬牙,只说一句:“不许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你哪里明白,她怎么可能是无辜?!让开!”
落星决挺直身子,分毫不让,皱眉厉声道:“你难道想在我眼下杀人?要杀她先杀我!”
“星君……”碧淑紧紧抓住落星决衣袖,眼底动容。
碧淑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落到青歌眼里,十二分咬牙切齿。他缓缓放下手臂,眼中红光逐渐消散,定定的看着落星决,恨声道:“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恨你这副慈悲心肠。”说罢,再也不看落星决,旋身飞出门外。
“青歌!”落星决一慌,追到门槛处,外头万里碧空,哪里还有青歌的影子。
落星决一肚子想说的话堵在嘴里,心头一片惊惶。青歌最后看他那一眼,饱含那么多失望,让落星决惶惶不安。
“星君……”碧淑抚着心口,忧心忡忡地走上来。
落星决名中带‘星’字,碧淑唤他星君,他也未觉不妥。
落星决顿了顿,转身对她道:“你瞧见了吧,那个,便是我心仪的人。”他又挺了挺腰板,苦笑着告诉她,“公主,微臣是个断袖。”
碧淑死死咬住嘴唇,一滴眼泪滑过脸颊,沾湿衣襟。她执了袖子擦拭,须臾,深吸口气,道:“星君不是要本宫劝父皇退婚么。”她停顿一会,又道,“那么我与星君做笔交易罢。”
“交易?”
“还请星君谨遵圣命与本宫成婚。”碧淑道,“本宫不求其他,只求与星君做一月夫妻,月满之后,本宫自会休书一封,自请下堂去,且与父皇说对星君无半点夫妻之情,必不让父皇为难落家。”
落星决一愣:“公主您这是……这是何苦?”这个公主究竟在想什么,宁愿毁掉自身名节也要与他有夫妻名分?不会诓他的罢?
“我只求一个月,一个月就够了。”碧淑看向满脸不相信的落星决,道,“你若不信,本宫现在修书一封,白纸黑字许诺给你。”
说罢,碧淑移步到书案后,执起笔墨,一笔一划地将诺言写下来。
落星决的确不信她,难得客套地阻拦,待碧淑写好后交于他,他又仔仔细细检查一遍,才放心地将信揣进袖子里,道:“如此,实在委屈公主了。”
碧淑笑了笑,只悄无声息地道一句:“其实,你又哪会真心可怜我的委屈。”
恰逢堂外有宫婢催促碧淑回宫,落星决也未多留,便将碧淑送到状元府外,目送一众仆役护送车辇浩浩荡荡驶向皇宫。
落星决拍拍自己的衣袖,掉头就去了趟落府。
落星决有本事,一激二劝间,就从他爹那要到一句话,是曰:只要你小兔崽子老老实实迎娶瑞国公主,你老子我就再不逼你娶妻纳妾!
落星决甚是满意,甚是感动,感恩戴德地叩谢他老子后,就兴高采烈地打道回府。
落星决心道:一个月,只要熬过一月,一个月后,他就是自由身,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父亲再不会逼他。
只是转眼好几日过去,青歌还是没有回来。
等待青歌的日子里,落星决偶尔觉得,青歌于他就像风筝,好放不好收。他永远呆在府里,呆在原地,等待又等待,而青歌就如君王宠幸爱妃般,高兴了就往他府上多走走,不高兴了,转眼就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叫他无迹可寻。
落星决打头一次,觉得轻微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