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第二十三章 十八及第 ...

  •   昼起夜眠日复日,春去秋来年复年。
      青歌往学堂夫子的位置上一坐,就坐了十二年。直到文曲星落星决高中状元,入朝为官,再不需要入学堂读书时,这位行事做派格外诡异的夫子,才一夜之间失去踪迹,再没有在学堂中出现过。
      话说落星决十八岁及第,高中那日,皇帝御赐打马游街。优昙花盛开,俊美非凡的状元郎一身喜庆红袍,骑着高头大马,由人群簇拥着从皇宫门前而过。忽而,玄武门前狂风乍起,不知从哪儿飘来优昙花瓣,洋洋洒洒旋转而下,一时间满城优昙成雨。繁花错落,沾染状元郎的衣襟,香艳而淡泊。
      众人皆为这天降美景而心醉,只有落星决捻起沾染在肩头的花瓣,转头间,就在人群中搜寻到那个越过万千人影朝他微笑的人。
      那微笑的红衫男子,单手捧着一朵盛开极致的优昙花,只对着花朵轻轻吁口气,满城花瓣便浩浩荡荡,身不由己地飞舞。
      落星决顿了顿,抿抿嘴唇,迎着花瓣雨兀自驱马前行。
      状元游街每三年有一次,因落星决年仅十八,容貌年轻俊逸,又恰逢上优昙花雨,是以百年来,独独只有落星决游街的风姿载入市井话本里,成为闺阁中姑娘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有这么一个人,自他记事起就陪在他身边,白日同塾而书,夜间同榻而眠,十二年如一日,一刻未曾离开。就是这么一个人,明明跟他一样是男子,却自称他夫君,日日同他说情爱,古怪又荒诞。而这么一个人,却是只九尾的红狐狸。
      赴完琼林宴,打马游完街,落星决一身疲惫的回到自己的状元府。他如今已经是状元郎,自然不该与父母同住一处。
      方进门踏入中庭,刚刚长街上对他微笑的红衫男子,已经三两步之间迎上前将他拥入怀里,叹道:“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
      落星决无奈道:“方才游街的时候,你不是也在么。”
      “你看见了?”青歌笑眼弯弯,红瞳内柔光如水波荡漾。他执起落星决的手,牵他进寝屋,边走边道:“如何?我送的优昙花可还喜欢?”
      “你知道的,我对花花草草不大懂。”落星决也跟着笑道,“你从哪儿找的那么多花儿?”
      “我把整个皇城里的优昙花都弄过来了。”青歌抱怨道,“就皇宫里的不大好搬,里面有龙气护佑,我废了好大力气才破了龙气。”他将袖子隆到手腕处,露出胳膊上一道长长的伤口,“咯,被龙气划伤的。”
      白皙的手臂上,赫然一条深可见骨的口子,血已经止住,在伤口上凝结成血痂。
      落星决眉头拧起,将青歌按到床榻边坐好,然后找来伤药,坐到青歌身边,抿起嘴唇,不发一语地给青歌上药。
      “生气了?”青歌由他上药,勾着脑袋打量他,“心疼我了?”
      落星决敛起眸光,严厉道:“为了点可有可无的事,至于把自己弄伤成这样么?”
      “哪是可有可无?”青歌笑道,“你中了状元,那满城优昙花雨是我做礼送给你的,怎么会是可有可无的。”
      “你真是……”落星决愤然,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词骂他,便闷着气埋下头给他包扎伤口。
      青歌扬着笑靥,一瞬不瞬看落星决认真为自己包扎的神情。他家落落就算转世,没有九天之上的天人容貌与气质,也照样是人中龙凤,好看得不得了。
      青歌看了须臾,眸中有微芒划过,他想了想,凑近落星决耳边,沉声诱惑道:“落落,我们来做吧。”
      “做?”落星决茫然抬头,“做什么?”
      青歌默了一默,水润的唇里蹦出个成语:“共赴云雨。”
      落星决脸唰地红一片,扬手就要将自己耳边的青歌扇飞,好在青歌眼疾手快,落星决扇空的同时,手腕给青歌擒住。
      如今落星决万年仙力被封,弱小的根本不是青歌对手。
      青歌将落星决往自己怀里一拉,单手禁锢他另外扇来的手,齐齐拉到头顶,对着他脸颊吹口气,调笑道:“怎么跟个女的似的,动不动就扇巴掌。当真是没了龙骨神鞭就改用手扇么?”
      龙骨神鞭是啥玩意,他从没听过。落星决听得云里雾里,被青歌禁锢的无法动弹,遂面红耳赤地呵斥道:“谁让你乱说胡话?你放手!放手!”
      青歌抬眉,无辜道:“哪儿是胡话?我是你夫君,怜你爱你,想跟你共赴云雨,跟你过一辈子。这些话我从你六岁说到如今,怎么会是胡话呢。”
      青歌语气无辜,手上的力道却半点不像无辜。落星决挣了半天没有挣脱,被他好闻的气息包围着,面色红的快滴血:“你、你简直胡闹!荒谬!我又不是小孩儿,还想诓我!你我皆是男子,我怎么可能认你做夫君!”
      青歌眼睛笑成一弯月牙,一边禁锢他,一边用自己脸颊蹭他的脸颊,道:“你又固执了,谁说男子就不能跟男子好了?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我们又不妨碍别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脸颊上是青歌温热的触感,想挣扎,奈何被禁锢着无法动弹,落星决被逼急了,眼睛红的像兔子,口不择言道:“谁喜欢你了!我不喜欢男子,我又不是男伶院里那些变态!”
      说到男伶院,又不得不提青歌,说落星决对断袖的严重偏见,也不得不提青歌。
      彼时落星决只是凡间寻常的九龄小孩儿,尚在学堂教书的青歌就真真应了自己以前许的诺,要带落星决逛窑子。青歌顶上教学的名义,独自带落家独苗落星决,一股脑往烟花柳巷里钻。青歌追落星决追的心切,有些忽略落星决那颗单纯的心思究竟能容下多少床笫之事,是以打头一遭逛妓院,就将他带到重口味的男伶院去。
      乌烟瘴气的男伶院究竟给落星决小小的心脏烙下多深的阴影,大概只有落星决本人才能说的明白。反正当年他踏进男伶院不足一刻,就哭着跑了,回去后还大病三日。落星决至今回忆起来都犯恶心,脑海里挥之不去,全是两个赤条条的男子抵死纠缠,空气里都是淫魅的味道,尤其在下那个男伶,满脸痛苦神色,两人交合处甚至能看见大瘫大瘫的血块。
      然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青歌却浑然不知,只觉得落星决“变态”两字一出口,他内心刺啦刺啦地血崩开来。
      青歌浑身一震,落星决趁机就要逃走,刚挣脱禁锢他的手,下一瞬,他眼前一花,就被青歌摁倒到榻上,陷进被褥里。
      落星决头晕眼花的抬头,看不清青歌的神情,就听他嗓音飘渺道:“就算转世成凡人,就算没了所有的荣光与法力,就算孱弱的需要我守候,你也依旧看不上我么?”
      “你胡说八道什么……”话还未说完,嘴唇就被堵住。
      落星决脑子里轰地炸开,空白一片,呆呆地任青歌亲吻自己,辗转允吸。
      其实亲吻这事儿,不要脸的青歌早在落星决儿时就干过,落星决可谓是被青歌从小亲到大。他儿时不觉得有什么,待长大后,懂得了男女之情,又在青歌的循循诱导下,懂得了男男之情,之后每逢青歌不要脸不要皮地亲他,他脑海里都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青歌抬起头,又意犹未尽地在那张被吻得红肿的嘴唇上轻啄一口,才又恢复笑意盈盈的模样。抢在落星决开口之前,道:“你若说一句让我不高兴的话,我就亲你一口,一直亲到你不再说这种话为止。”
      落星决立马闭上嘴,气愤难当之际,只有瞪着双眼,狠狠看他。
      青歌苦笑,伸手遮住他眼睛:“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难过。”
      眼前黑蒙蒙一片,落星决看不见青歌的脸,却能感觉到四周的气氛一时压抑下来。这时,门外有家丁禀报,说是礼部的张侍郎带来一旦贺礼,前来恭贺他进士及第。
      家丁的禀报如及时雨,落星决忙挥去青歌的手臂,逃也似的跑出门。临出门前,青歌似乎低叹了一句,到底说的什么,落星决没听清,于是停下脚步,疑惑地回望他。青歌坐在床榻上,抬头直视他,依旧是不变的笑容,重复道:“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落星决抿抿唇,犹豫一会儿,就掉头匆匆跑走了。
      青歌明明是笑的,却让他觉得这笑其实很落寞。
      皇帝爷给落星决这个年轻状元的官职是御史中丞,负责纠察官邪,肃正纲纪。大事则廷辨,小事则奏弹,是个从三品的官儿。算来,只比他爹那个观文殿大学士低了一品阶。
      是个人提到落家公子状元郎,都是一阵摇头晃脑的夸赞:有出息啊有出息。想一想,又摇头晃脑补充道:可怜啊,可怜。
      归其缘由,还是得算到青歌头上。
      落星决当了官儿,自然日日早朝不停歇,所以每日寅时天未亮,就要跑到午门等皇帝爷坐朝。青歌连着两个早晨一睁眼没有瞧见落星决,矫情劲儿一起来,觉得浑身不舒坦,是以落星决上早朝时,他就隐去身形,往崇政殿角落里一蹲,陪他上早朝。只是青歌这个陪上早朝陪得太水太不专心:站久了蹲着,蹲久了嫌累,大刀阔斧往龙椅上一坐,同皇帝爷一起坐朝听政。听政听得无趣,又觉得百官手中的象笏新鲜,伸手往官员的笏上一弹,玉质象笏嗡嗡作响,吓得那名执笏的官员直道撞鬼……
      总之青歌在朝堂上所有的胡作非为,只有落星决一人能瞧得真切,每日早朝时,他一张俊脸抖得跟抽风似的。这也是他人可怜落星决的原因:年纪轻轻,就害上癫痫之症,委实可怜。
      可怜落星决的人多了,落星决就开始不耐烦。赶巧有位老太医同落老爷交好,心地又善良,便挂上药箱子,主动跑到状元府,嚷嚷要给落星决治癫痫。落星决面脸抽搐,脾气一上来,着人就将老太医轰出去,临轰前还骂他:你才癫痫,你全家癫痫!
      被轰出门的老太医一拂袖,对着状元府的大牌匾呸一口:狗咬吕洞宾,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
      此时,小兔崽子正黑着脸,坐在状元府八角亭里的大理石凳上。青歌坐在他对面,手肘撑着大理石圆桌,做托腮状,正闪着漂亮的狐媚眼,兴致勃勃地问落星决喜欢哪种类型的男子。
      落星决往他出水芙蓉般的容颜上看了看,漠然道:“我喜欢么,五大三粗的。”
      青歌立马吊起眉梢,怒目圆瞪:“你看我这样,五大不五大,三粗不三粗?”
      落星决忍俊不禁:“最好能凶神恶煞点儿。”
      青歌又龇牙道:“这样?凶神恶煞不?”
      落星决没忍住,扑哧笑了。青歌一阵欣慰,不知道哪个作死的凡人谣传他家落落害有癫痫,惹得落落黑脸黑了好几天,好在自己神通广大,总算逗笑了。
      彼时夏日炎炎,八角亭临湖而建,熏风拂过成成叠叠的莲花,送来凉爽的气息。落星决与青歌两人在八角亭里,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地玩得开心,本该是最寻常不过的日子,却硬生生被个白眉老头搅合了。这个白眉老头儿不是别人,正是落星决在凡世的亲爹——落府老爷。
      落老爷由下人带领着一路寻到八角亭,一眼望去,瞅见自家儿子正跟以前的夫子对坐交谈,言行举止甚为亲密。
      青歌施了障眼法,凡人眼里,青歌不过是个长须年迈的老夫子,是以落星决与青歌如何交集,落老爷都不会往歪处想。
      落老爷绕过蜿蜒石桥,走进八角亭,与青歌寒暄一阵后,就对着落星决拿捏起严父的架子,言简意赅道:“为父今日来不为别的,不与你兜圈子明说了,你赶紧收拾收拾,把状元府弄喜庆点儿吧。”
      落星决莫名,更加言简意赅:“怎么?”
      落老爷顿了顿,道:“皇上有意将瑞国公主下嫁于你,为父已经替你应下这门亲事了。”
      瑞国公主,又汉周国端孝公主,当今圣上唯一的掌上明珠,自小娇生惯养,乃南宋一枝独秀的娇花。娇花到了豆蔻年华,就想找坨牛粪插一插。
      这个牛粪的头衔,不偏不倚,正砸到落星决的天灵盖上。话说落星决高中那日,得了皇上谕旨前去赴琼林宴。瑞国公主恰时躲于一隅,传闻对人模狗样的落星决一见倾心,琼林宴之后拉着她父皇的袖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直嚷嚷要嫁给落星决。皇帝无法,遂派宰相丁大全去落府说媒,宰相原准备一肚子的媒要说,哪知道刚跟落老爷道出来意,落老爷想都没想,点头就应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身为落府的独苗,落星决的婚事干系整个落家的命途,自然不是他自己能左右的。这个道理,落星决从小就明白,落老爷更是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的落老爷丢下这么句话后,就神清气爽地打道回府,徒留青歌与落星决面面相对。
      气氛压抑下来,青歌蹙眉,不发一语。
      落星决默了默,道:“明日我回趟落府,我爹今日正在兴头上,等明日他缓和了点,我再跟他说退掉这门婚事。”
      青歌顿了顿,握住落星决的手,认真说道:“落落,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就算上刀山下油锅我也听你的。可唯独成亲这事不行。我做不到无动于衷地看着你成亲,你是我的,就算过去千千万万年,你都只能是我的。”
      落星决浑身一震,忙垂下眼遮去眸中波动的情绪,只是握着青歌的手紧了紧。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