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孕火三年》晓梦致幻生

7、第 7 章

　　面对恋人的讽刺，你可以讽刺回去。
　　但是面对仇人的讽刺，还是比你厉害很多的仇人的讽刺，你就最好承认。

　　顾衣新的手指无意识划着滴落在桌面上的水珠，说：“嗯。”

　　顾衣新觉得自己是老实认错，曲辰欢却觉得对方是油盐不进，他突然冷静下来了，暗想，反正现在落到我手上，我慢慢料理你。

　　仿佛是因为有了决定，曲辰欢觉得自己的怒火没有先前那么猛烈了，他看着顾衣新，往酒杯里倒了酒，说：“你喝。”

　　顾衣新硬着头皮：“我真的喝不了。”

　　曲辰欢双肘杵着吧台桌面，靠近：“怎么，不想和我喝酒了？”

　　对方完美无瑕的脸靠的非常近，近的顾衣新又开始心慌意乱，他仿佛能感觉到对方的吐息，带着清爽的气味，那些过往又开始隐约浮现了，悔恨交织令他痛苦万分，连心脏都抽痛起来，偏偏他还偏要装作若无其事，不能叫曲辰欢看出一点端倪来。

　　顾衣新头一次庆幸自己的职业是演员，平时也在琢磨演技，因此心中波澜壮阔，也硬是被他压了个平静无波。

　　他轻声道：“我身体不舒服，你不会希望我再吐一次吧？”

　　曲辰欢顿时想起刚才在地下车库的一幕，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他看着顾衣新，倒也觉得会突然呕吐不太正常，他挺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又觉得自己不应该问，纠结之中，自己喝了两杯，借着上头的酒意，终于开口道：“我查过，你没有绝症，身体也好的不得了，别装了。”

　　顾衣新暗想：以前确实是好的不得了，现在就不好说了。

　　不过他还是压下叹息，他更在意曲辰欢言语中透露出的另外一层意思。

　　“……你还查了什么。”

　　曲辰欢果然调查了自己。
　　也是，要是自己被一个骗子骗了，也非得查查对方是什么来历才行。

　　曲辰欢斜睨顾衣新一眼，道：“我需要告诉你？”

　　其实他没来得及查什么，他一查出顾衣新压根没死也没得绝症，就赶快回国了，现在也就只知道，原来对方三十岁了，是星虹娱乐的，一直住在国内，不是圈外人，也不是华侨。

　　曲辰欢气的要命，想起那时自己顾衣新真的得了绝症，整日寝食不安的样子，就觉得自己傻到透顶——他这辈子都没被人这样耍过！

　　此时曲辰欢看着顾衣新面色平静的样子，只恨不得把对方推到床上抽他的屁股，问他“知不知道错了”，可是看着对方的一副冷脸，曲辰欢自觉不能落了下风，便冷笑道：“还二十五岁，你还记得自己二十五岁什么样子么，老男人。”

　　顾衣新暗暗苦笑，也很无奈。

　　当时他说自己二十五岁，是因为曲辰欢温柔贴心，他不觉就开始被照顾，他一想到自己其实比曲辰欢年长，再撒起娇来，就十分不好意思，大约是先前已经撒了太多的慌，不知道为什么，就脱口而出，说自己是二十五岁。

　　大约是那时候也在想，如果真的是二十五岁遇到曲辰欢就好了吧。

　　二十五岁的时候，他还充满朝气希望，对自己充满信心，他相信自己未来能做出一番伟大的事业，那想必也不会从一开始就说出欺骗的话语了吧。

　　顾衣新不知道说什么，若是硬要他说，他也只知道说“对不起”，可曲辰欢似乎不喜欢听他说“对不起”，他就只能不说话了。

　　曲辰欢又喝了两杯，发现独自喝酒也很愚蠢，跟喝闷酒似的，于是又将酒杯推到顾衣新面前，道：“喝。”

　　顾衣新面露难色，看着曲辰欢，曲辰欢直直看着他，灯光自上而下落在他的脸上，他的双眸便盖在纤长睫毛的阴影之下，难辨神情，却莫名让人被吸引，带着某种野性与忧郁，湿漉漉的头发盖在额头上，粘成一缕一缕，像是漫画人物。

　　顾衣新像是被蛊惑，一只手握住酒杯，但突然觉得肚子隐隐抽痛，另一只手便按住肚子。

　　方东明苦口婆心的话语又出现在他耳边：“你可别想着造作自然流产算了，别到时候孩子没掉，自己被造死了，你这个构造我暂时还没看清楚呢，这些天一定要注意一下身体，行不？别喝酒，吃饱饭，别剧烈运动……”

　　他垂眸拧眉：“我真的不能喝酒……”

　　曲辰欢冷哧道：“你说不想喝就不想喝，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顾衣新心中一疼，随即苦笑着想：也是啊，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平时为了个角色陪制片人喝酒，还不得喝到吐胆汁为止，谁管你说能不能喝酒，如今他会对曲辰欢说“不能喝酒”，大约还是在撒娇。

　　或许在他的心中深处，曲辰欢还是那个宠爱的他的男朋友，于是他觉得自己只要说出“不想喝酒”，对方终究会顺从。

　　但现在对方只是恨他，恨得想折磨他而已。

　　顾衣新闭上眼睛，脑袋几乎有一瞬间的眩晕，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想，反正已经讨厌了，干脆就讨厌到底吧。

　　他开口道：“既然我们的关系已经结束了，还是不要再陷入一些不得体的境况了。”

　　曲辰欢皱眉，一时没有听懂，道：“什么？”

　　顾衣新咬咬牙，开口道：“我怕酒后乱/性。”

　　曲辰欢愕然，半晌，怒火蓬勃燃烧，怒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曲辰欢冷笑道：“就你？就你这副尊容，我也睡不下去啊。”

　　顾衣新猜到这样的回应，他想惹怒曲辰欢，让对方干脆把他赶出去，可是听到这样的话，不难过也不可能，他咬着牙关，让从心里漫出的苦涩不至于透露到面孔上，抬头看着曲辰欢的眼睛，说：“那和我这样的人继续纠缠，您不会觉得掉价么？”

　　曲辰欢捏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到指尖发白，只是两人都没有发现，曲辰欢目光冷酷，压低声音道：“纠缠？哼，难道我被狗咬了，不应该教训一下狗么？”

　　顾衣新道：“可教训狗多浪费时间。”

　　曲辰欢道：“不巧，我时间多的是。”

　　两人目光相接，从神情上来看，似乎都不退分毫，但顾衣新双手背在伸手，几乎要绞成麻花，曲辰欢捏着酒杯，酒液在酒杯中不断晃动。

　　半晌，曲辰欢突然轻笑，说：“我知道了，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把你赶走？”

　　顾衣新心中一紧，曲辰欢道：“想的挺美，但我偏不这样，我就要让你呆在我身边，慢慢折磨你。”

　　顾衣新终于难以承受曲辰欢的目光，扭开头去，他又开始感到眩晕和饥饿，大约是刚才呕吐，把胃给吐空了，于是不自觉扶住吧台边缘，可现在叫饿，就有点太奇怪了，他硬生生忍住，离开吧台走向沙发。

　　曲辰欢道：“你想干嘛？”

　　顾衣新道：“睡觉。”

　　他横躺在沙发上，用靠垫做枕头，背对着曲辰欢蜷缩着，他并没有睡意，只是希望能脱离眼前这尴尬的困境，但不知不觉，大约是身体疲劳，竟然真的睡着了。

　　曲辰欢坐在凳子上，开始觉得顾衣新一定是在装睡，半晌发现顾衣新姿势不变，呼吸均匀，因着先前的了解，就知道顾衣新是真的睡着，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无语。

　　可是看着顾衣新的背影，他的心渐渐静了下来，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他的内心像是有一小簇火苗在不断地燃烧，令他心烦意乱，焦躁不安，和顾衣新在一起的日子，对他来说是非常开心的时光，于是他更加想不通，为什么这人会是个骗子。

　　他走到顾衣新的跟前，从上而下看着顾衣新，顾衣新的脸被盖在细碎的短发之下，眼下有着明显的黑眼圈，显得有些憔悴，因为皮肤白皙，这憔悴更显出一种病态的虚弱，曲辰欢看的直皱眉头。

　　一个月前的顾衣新明明不是这样，他把对方喂的白白嫩嫩，笑起来像是个小小的太阳。

　　曲辰欢不自觉伸出手去，想要拨开顾衣新的头发，手机震动的声音却突然响起，似乎是短信，响了两声后，就停止了，顾衣新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头，没有醒来。

　　曲辰欢却倏忽把手收回，对自己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感到不可理解。

　　他看着自己的手指，正发着呆，熟悉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曲辰欢记得这是顾衣新的手机铃声，是他最喜欢的歌《higher than hope》，不过曲辰欢现在甚至不确定，这件事又是不是真的。

　　而顾衣新因为这铃声彻底醒了过来，他迷迷糊糊摸到手机望向屏幕，看见电话来自方东明，正要接通电话，一抬眼却看见曲辰欢正站在身边冷冷看着他，他一惊，下意识把电话挂断，从沙发上坐起来，有些呆滞地想：现在什么时候，他睡了多久？

　　他看了眼手机，发现时间刚到凌晨两点，那么说来，他也没睡多久。

　　但是，自己居然真的睡着了？

　　正这么想着，肠胃突然蠕动了一下，随后肚子里就传来了咕噜咕噜两声——一觉醒来，他更饿了。

　　曲辰欢斜睨着顾衣新，无语道：“睡了就想吃，你是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