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而生》姜鹿

9、Chapter09

　　县长家的院子里摆了几张大圆桌，王婶正在摆放碗筷，旁边的年轻姑娘端着一盘盘冒着香气的菜肴从厨房走出来。
　　忙忙碌碌的场景，却充满家的味道。

　　因为牧场的缘故，程遇和王县长一家结缘，王婶更是待他亲如儿子，她自己只有个闺女王馨，早些年特别想撮合她和程遇，只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意”。到后来王婶也不撺掇这事了，但一直催促着程遇早些成家，每每回到木桥县他总要被念叨一番。
　　县长领着众人去了下榻的房间，待人把行李放好了再一起吃饭。程遇在这个家里有专属的房间，两个老人给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俨然把他当作亲人对待。也因为不算外人，程遇没带什么行李，不需要和众人一起上楼去。这期间王婶就拉了他的手，把人拉到厨房里说话。
　　她之前还在做饭的时候就听到隔壁的老婆子说程遇这回带了女孩儿回来，当下心里又激动又开心，把锅铲扔给王馨，巴巴地站在家门口望着。不多时看到屹立在人群中拔着尖儿的程遇，没忍住就当着众人的面直接问了，这一问也使得气氛又尴尬起来，只得由王县长过来打圆场说是自己弄错了。她只当是人多不好意思，这会儿得了空就拉过程遇带到一边盘问。

　　“你老实跟婶子说，真的还没女朋友啊？”王婶说着还往被带进屋里的二十多人中的女孩子们匆匆打量了一圈。
　　程遇有些无奈，又想到了什么，眼风一扫，看到几步开外正数着杯子的王馨的背影。往年回来这小姑娘总是前脚跟后脚地围着他打转，一口一个“遇哥哥”叫得亲热极了，这次倒是转了性，进屋好一会儿了连招呼也没打。

　　他笑了笑，意味不明道：“暂时还没有。”
　　王婶面上一讪，表情是掩盖不住的失落，顿了两秒眼里忽又亮起火花。
　　“暂时还没有的意思是，很快就有了？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小明星了？”她指指楼上。
　　程遇眉毛一挑，说：“您就别瞎猜了，要有了我一定第一个告诉您。别说这些了，去吃饭吧。”
　　王婶拍了下他的背，笑道：“臭小子，就会转移话题！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早点收收心，给婶子挑个好儿媳！听见没？”
　　说完了才注意到默默杵在一边的王馨，“小馨，你干什么呢，进屋这么久了也没给你遇哥哥打招呼？”

　　王馨端了一托盘的小酒杯，转过身来不悦地嘟囔：“你一回来就拉着他家长里短的，哪儿有我插嘴的份啊……”
　　说罢视线一抬，抿嘴浅浅地笑了笑：“遇哥哥，好久不见哦。”
　　程遇也回以一笑，伸出手替她端过有些重的托盘，“嗯，我来吧。”
　　她也不推辞，适时地收回手往围裙上掸了两下，然后讪讪地对王婶说：“妈，我去拿酒和饮料了。”

　　楼上正在分房间，程遇把托盘上的酒杯一一摆好后，也跟着上了楼。
　　每层楼四个房间，王叔和王婶住一楼，二楼平时是租出去的，快过年租住的人家也回了家，四间房间都收拾出来了。三楼是王馨住的，偶尔来了客人也都住三楼。只有四楼鲜少有人踏足，程遇的房间就在四楼，这会儿安排了李导、摄影师和场记等几个男人也住了进去，而孟越和艾琳等女性则被安排和王馨一起住在三楼。
　　程遇还没到四楼，正在楼梯上就遇到了要下楼的孟越。

　　她本来还是那样一脸淡然几乎没有表情的模样，却不想狭路相逢撞上他，神色中不觉多了几分不自在。
　　程遇仍旧带着笑，只是那笑容里多了几分促狭，“正要去叫你，下来吃饭了。”

　　楼上的人不知是不是在拖什么东西，吵吵闹闹一刻也不消停。楼道不算宽阔，台阶又修得有点陡，两人一个扶着扶梯在左上方，一个单手插.着衣兜在右下方，就这么四目相对在声声喧嚷中静了一瞬。
　　“那我去叫他们……”

　　孟越下意识地划拉了两下木扶梯，长年累月的木头上生了时间的轮廓，粗粝的触感像男人厚实的大掌。
　　程遇擒住她的手腕，没用几分力就把她微微侧过去的身体拉回来，然后缓缓收回手，语气自然，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你是客人，我去。”他上前两步，和她擦身而过，“下楼小心点。”

　　孟越抬头望了会儿，慢慢回过身，左手不自觉抚上右手手腕。

　　因为要顾着天色，所以五点还不到饭桌就开席了。
　　王叔在院子里搭了个棚，几张饭桌下又都有火盆，吃起饭来倒也不觉得冷。
　　“真是对不住啊，我们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就一些自家养的鸡鸭牛羊，蔬菜也是自家种的，味道虽然不怎么样但肯定干净，大家放心吃哈！”王叔说着率先举起了酒杯。
　　“来，这杯酒敬大家，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李导也端起酒杯笑道：“王县长客气，这么一大桌菜了还要怎么招待！”
　　众人一齐举杯跟着说了几句客套话。
　　“来来来吃饭，大家都多吃点儿啊！”
　　王婶夹了一筷子酸辣鸡杂到程遇碗里，“来，你喜欢的口味。”
　　一勺香菇到女儿的碗里，“吃饭吃饭，自己夹啊……”

　　一转眼又看到隔着程遇和王馨坐的孟越，笑着打趣：“小姑娘怎么这么瘦？来，多吃点菜……”说完作势就要往她碗里夹鸡腿。
　　孟越本来安安静静地吃饭，听到她的话懵了一下，随即就要推辞。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夹就好……”
　　话音还未落，程遇就按住了王婶的手臂，“您自己吃自己的，她手那么长，哪儿用得着您来夹菜？”

　　道理是这样没错，可这话一出来，怎么听都有点不对味了，程遇明着是要王婶别忙活了，暗里却教旁人听出些许护短的意思，仿佛和孟越的关系很亲近一般。
　　王婶自然也是听出了些不对劲，不觉就对孟越多看了两眼，只觉得她白白净净的，侧面立体，发色偏淡但眼睛又分明是漆黑润泽的。
　　她思忖几秒，还是试探着问道：“小姑娘长得真俊，你是维吾尔族的吧？”
　　“不是，我妈妈是英国人，”顿了顿又说，“我姓孟，叫孟越。”

　　孟越抿了下嘴，不露痕迹地瞥了眼相隔一个座位的男人，刚刚王婶问话的时候他就似有若无地“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哼”问题本身还是在暗指她。

　　“哦——妈妈是英国人啊，那也是住在国内的吧？”
　　动作一顿，孟越迟疑着，眼睛忽然空洞洞地盯着手里的碗，思绪飘了很远。

　　她低声答：“嗯……”
　　应到一半，光秃秃的白米饭上突然伸过来一双筷子，顺着看上去，身边的王馨不知何时已离座，只剩微微侧身的程遇正持着筷子给她夹一块糖醋排骨。
　　孟越有一瞬间的恍惚，回过神来那人面色淡淡地，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极低的声音说：“喏，你喜欢的。”
　　她愣了愣，也小小声地，像是喃喃自语：“谁说我喜欢了？”

　　不等她拒绝，程遇就说：“你喜欢……我说的。”嗓音不疾不徐，故意拉长了中间的停顿，沉沉的语调很难不引人遐想。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除却神情不自在的孟越。王婶因着饭桌上程遇的种种行为早已对她“虎视眈眈”，放下碗恨不得找尽各种机会跟她搭话。
　　“小越是吧？你就跟遇小子一样喊我‘王婶’就好。”
　　“小越啊，在王婶这儿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啊，有什么事就跟王婶说，当然跟程遇说也行。”
　　“程遇虽然不是我家孩子，但我们都待他如亲生儿子，我女儿王馨，就刚才吃饭和你坐一块儿那个，他们俩也是好兄妹……”
　　“小越你今年多大了？我看着比我闺女还小呢。”
　　“你家也住绥城吗？你看这混血基因还真好，长得比一般人俊俏多了……”
　　“我们程遇不太会说话，你别看他那么高大一男人，心里可细了！对我们这些亲近的人是没话说了，尤其对女孩子啊，特别温柔，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绅士’！”
　　孟越表示全程都无言以对，并且完全不敢苟同最后一句……
　　她笑着打断王婶的喋喋不休，“王婶您可能误会了，我和程先生只是有合作，这次来他的牧场拍广告代言，我们……没那么熟的……”
　　话说开了，两人都沉默了几秒，王婶呵呵笑：“没事没事，一回生二回熟嘛！”
　　“……”这话怎么似曾相识？

　　“你们聊什么呢？”一道深沉的声音插.进来，程遇朝着她们俩走过来。
　　“啊？没什么没什么，我就问问小越在这边习不习惯。”
　　程遇朝王婶点点头，又看向一旁，“过来。”
　　孟越虽然不想再听王婶碎碎念了，但也不愿意被程遇牵着鼻子走，总感觉她现在要是过去了，怎么都觉得别扭。
　　“那王婶我先去休息了。”
　　“去吧去吧。”见程遇要找孟越，王婶脸上都笑开了花。

　　孟越往外走，略过程遇时朝他点个头，礼貌道：“我休息了。”
　　没走出半步人就被攫住转了个圈儿，程遇揽住她肩膀往自己的方向一带，把人整个转了回来。

　　低低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怎么早休息什么？去消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