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而生》姜鹿

8、Chapter08

　　饭桌上，孟越照旧话不多，偏生李导是个爱唠嗑的，又是敬酒又是“哈哈哈”地开玩笑，一刻也没闲着。
　　“程老弟，我这杯敬你，祝我们合作愉快！”饭吃到一半，他已经自顾自的和人称兄道弟起来。
　　“合作愉快。”程遇也笑着回应，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来，小孟也敬程先生一杯啊！”
　　孟越冷情冷性是众所周知的事，可这位李导伽位大，又是个自来熟，让人不得轻易拂了他面子。
　　她偏头瞥了眼一旁正笑着看她的男人，单手端起面前倒了半杯的酒杯，也没站起身，就这么懒懒地凑过去和他放在桌上的杯子碰了下。玻璃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的神情有几分敷衍。
　　“合作愉快程先生，先干为敬。”说完，微一仰头。
　　所幸酒不多，她这个几乎不喝酒的人也能一口干，只是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下。
　　程遇看到了，也没说什么，抿嘴笑着把酒喝了。
　　桌上的人都了解孟越的性情，也就没察觉她和程遇之间诡谲的气氛。

　　席间因为李导的谈笑生风，一顿饭吃得也还算轻松。
　　孟越不喜欢这种闹腾的场合，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要先行离席，也不理会身侧那道不容忽视的视线。
　　一下午的舟车劳顿，她回到酒店房间洗漱后就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艾琳过来喊她，两人把行李收拾好一起出了酒店。
　　门口停了两辆保姆车和一辆黑色越野。李导从越野车的副驾驶降下车窗，手招了招说：“小孟啊，来来来，你坐这边！”
　　“后边儿后边儿！”他往后座一指。
　　艾琳机灵地把孟越的小行李箱拉走，自己上了前方热热闹闹的保姆车。
　　车窗里隐约还有个人影，孟越没细看，把帽子一扣，正要拉开车门，门已从里边儿被推开了。
　　她眼疾手快往后退了一步，险些又被撞到。
　　后座上的人似笑非笑地瞅着她，“进来。”
　　孟越嘴角一抽，以为他只是吃顿饭，怎么都没想到竟也要跟着去，顿时感觉自己被耍了一样。

　　沉着一口气，孟越坐进车里，赌气似的也学着程遇的大力，狠狠甩上了门。
　　后座就两个人，她却靠着车门，一副要和他划清界线的模样。
　　比起绷着神经满脸肃然的她来，程遇就显得慵懒许多，他闲适地倚着，双手抱臂毫不掩饰看向她的目光。
　　他低低地哼一声：“还挺有脾气。”
　　李导在前排窥着后视镜看戏，这会儿了然一笑，心情好的招呼道：“走了啊！”

　　从酒店驱车前往木樵县，沿途风景不断变化，钢筋水泥渐变成林木山丘，人的视野也越来越开阔。满目的翠色，苍茫一片，清晨的浓露给远山蒙上一层细白的薄纱，呼吸都变得湿润。
　　确如艾琳所说，景色宜人。
　　这一路上李导电话不停，偶尔有了间隙他又高歌起来，一面挥舞双手一面对着窗外高声道：“boom ！shakalaka……”，几乎没一刻消停。
　　对比之下后座就显得有点剑拔弩张了。

　　“你拍的什么广告？”
　　“……”孟越面朝窗外，没作声。
　　他挪过来，近身处的软座陷下去一块，程遇高大的身形挨着她近了些，空气中弥漫的压迫感不容忽视。
　　李导又在讲电话了，负责开车的司机专心致志地对付着田埂上的高速，没人注意后座发生了什么。
　　程遇手从她身前绕过去，宽厚的大掌在她眼前按下车窗按钮，按了一半，极速的冷风肆无忌惮地灌进来，她的长发凌乱地飞舞着，扑到脸上遮住了大半的视线。
　　孟越终于有了反应，她顶着被吹乱的长发回头，黝黑的眼淡淡地看着他，显得极为冷静，半点也没有生气的迹象。
　　“你不是怕冷？”
　　“我热。”
　　两人恰好同时开口，一个嗓音清润，一个面带戏谑。
　　“你拍的什么广告？”他今天就跟她杠到底了。
　　“……”她就是不想回答他。
　　“嗯？”程遇不依不饶，难得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孟越沉默了半晌，抿唇说：“服装……”
　　“哦——”他一个字绕了几个弯儿，终于露出得逞的笑。
　　孟越这会儿才开始觉得有些气恼，扭过头又看向窗外。

　　风托起她的头发，张牙舞爪的发丝也落到他的肩上，掠过他的鼻尖，有股被风化的香味，他分辨不出。
　　孟越脸小，微微偏过去的侧颜像用小刀雕出来的，多一分则过，少一分则亏。
　　程遇一寸寸地看着，她没化妆，长长的睫毛一开一合，眼窝深陷，鼻梁又挺又直，眼睛下还有几粒淡褐色的小雀斑，不近看发现不了。视线下滑，落到她露出半截的耳朵上，那形状姣好，又白得几近透明，似乎能看见血管了。再往下是微翘起的下巴，修长白皙的脖颈，线条流畅利落，潜进厚实的大衣领子里。

　　“看够了吗？”她声音不大，要不是他离得近，估计早被风吹散了。
　　“看完了才知道。”
　　“……”孟越回头瞪他，却发现他的视线越过了自己。
　　程遇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噙着笑问：“你看我干什么？”
　　孟越：“……”
　　他于是更得意了，“你以为我在看你啊？”
　　“哼，真——自——恋——。”他一字一顿。
　　“……”孟越再也不想跟这个男人说话了……

　　下了高速就到了木樵县境内，木樵县是个小乡镇，“小”是因为人口少，但占地面积却不小。放眼望去是一马平川，深色的土地和碧色的草坪相间，颇有种“天地之间任我遨游”的气度。
　　因为有程遇在，摄制组提前就联系好了入住地点。木樵县由于来往的人不多，所以一直没有修建正规的酒店，连宾馆都是民众用自家的房子代替的。
　　摄制组一行二十多人，扛着机器架着道具浩浩荡荡地进来，怕生的小孩儿撒了丫子就躲起来，那场面就像鬼.子来扫荡似的。
　　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站得直挺挺的中年男人笑着迎上来，两手合拢作了个揖。“哎呀欢迎欢迎——你们是那个，来拍广告做宣传的那个剧组吧？”
　　李导上前一步，也学着他的样子作揖，笑出满脸褶子，“对对，你好你好，我们来你们木樵县取景，你们这儿环境真不错啊……”
　　“哪里，是你们这些贵人过来，让我们这巴掌大的地方蓬荜生辉啦！哦忘了介绍，我姓王，是木樵县管事的！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
　　“王县长是吧，幸会幸会，我姓李……”
　　两人热火朝天地聊了几句后，王县长这才一拍脑袋，喊道：“唉哟瞧我这毛病！净顾着说话了，还没请贵客们来家里坐坐……来，大家跟我来，李导，我带你们去这几天住的地方看看！我们地方破，还得请大家将就几天了，真是不好意思啊……”说着脸都红了起来，也不知是燥了还是真的觉得羞赧。
　　“哪里的事，我们拍戏的平时还不是泥里来雨里去，没那么身娇肉贵，你们这儿空气这么好，我们就当来度假了！”
　　“那倒是……我们木樵县跟乡下没什么区别，也就剩空气好了哈哈……诶？程遇？！”
　　王县长说话间看到了人群中那道最为伟岸的身躯，连忙挥手，惊喜地喊了一声。
　　“小遇，真是你啊！你来啦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呢？”
　　程遇原本是和孟越并排走，现下众人都和他隔开了一些，像是特意给他让路。

　　“王叔。”
　　“程遇啊，你可大半年没来过啦。”王县长笑着上前招呼，与初初见到李导时的客套和拘谨不同，他们俩一看就知道关系是真的亲近。
　　程遇和他拥抱，“嗯，王婶身体还好吗？”
　　“好着哩，就盼着你回来看看，说要给你做一桌子菜——诶这位是？”县长眼尖，既然能一眼从人群中认出程遇，也就能很快地察觉到和他一起走的年轻女孩儿。
　　没等人反应过来，王县长就拍了拍程遇的肩膀，恍然道：“你小子能耐啊！大半年不见原来是找姑娘去啦，还一找就是个进口的啊！”
　　王县长嗓门儿大，两句话跟吼出来似的，众人听了忍俊不禁，但又碍于当事人就在面前，只敢憋着笑。
　　孟越虽然没怎么表现出不悦，但脸色也是有些开始发黑了。
　　“王叔，介绍一下，这是这次广告拍摄的女主角，孟越。”程遇以掌化拳，掩住不断上扬的嘴角，既不否认也不答应，态度模糊得有些暧.昧。
　　“明星啊？我说呢，难怪长这么漂亮！孟小姐是吧？欸……hello？”王县长手舞足蹈地比划，生怕她听不懂。
　　孟越浅浅一笑，大方又得体，“县长您好，我是中国人，”末了轻飘飘地瞥一眼身侧的男人，“我和杜……和程先生只是合作关系。”其实连合作都很勉强好吗，找他借牧场的明明是李导和品牌商……
　　王县长听孟越喊程遇“程先生”，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儿，心下了然——敢情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啊！
　　他面上带着尴尬，又觉可惜，这俩站一块儿气场多对头啊！以前看程遇和哪家女孩儿站在一起都好像少了点什么，觉得姑娘家镇不住他，现在看到孟越，她虽然话不多，但那仿佛与生俱来的贵气和落落大方的言行，怎么看都和程遇配一脸！想起刚刚程遇模棱两可的回复，摆明了就是对人小姑娘有意思嘛……王县长越想越觉得有戏，看着孟越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也是满意得紧。
　　“好好好，合作关系也好啊，一回生二回熟嘛！你跟程遇差不多年纪，就也喊我王叔就行了！”县长笑得分外和蔼可亲。

　　木樵县人不多，所以房子都是扎堆修建，一幢幢样式差不多的楼房并排建在马路两边。白色的瓷砖，深蓝色的水泥地，大敞着的客厅正中央皆是一幅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画像。室内基本无装潢，一张长桌上摆着一台电视，另有一张用来烤火的方桌，东西少显得室内又空又大。
　　王县长的家有四层，但摄制组人数太多，即使两人一间也得再分一栋房子。程遇以往来都是住王叔家，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导演和孟越等一干主创人员也住下了。
　　午饭在县长家吃，刚踏进家门，听到声响的王婶就穿着围裙赶出来了。
　　“欢迎欢迎，大导演大明星你们可来啦！都饿了吧赶紧来吃饭……”
　　“您好你好，劳您费心了！”
　　“客气啥，你们都是远道来的贵客，我和我家老头子就怕怠慢了……”
　　王婶在人堆里看了一圈，忽尔眼睛一亮，兴奋道：“诶，小遇啊，你女朋友是哪位啊？快让婶子来瞧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