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而生》姜鹿

12、Chapter12

　　木樵县的禾呈牧场在整个A市都是出了名的肥水宝地，面积大，土质优渥，风水也好，曾是不少投资商看中的“香饽饽”。只可惜那位土地所有者油盐不进，多好的条件摆在面前也不为所动。据说是因为这牧场是程家祖传下来的，程氏企业没落之后，程家的资产也所剩无几，就这么一块地留给了程遇，如今搁着不动也算是睹物思人。

　　下了车，入目一片广袤平原，遥远的天际染成湛蓝色，天地之间峰峦起伏，连成一线。
　　从幽闭的小盒子里出来，迎接这幅气势浩然的画卷，众人不由都吸了一口气，连空气中也浸润着最原始的草木清香。

　　李导眯着眼远眺，发自内心地感叹：“这地方没选错，值！”
　　原本按照广告商的要求，这支标榜“时尚青春潮流”的少女系广告是打算去纽约取景的，只是李导和制片人在看了广告主题后一致认为可以另辟蹊径，于是就有了这次“脱离俗尘，返璞归真”的净化心灵之旅。
　　先前看过照片就觉得值得一来，提早踩点的人也说很合适，这下亲自来看，李导欣慰地表示：“非此地莫属。”

　　团队里二十几人，本来围在一起都嫌堵的，如今落在这无垠土地上，却显得渺小如草芥。

　　一行人下了车，把装备搬出来搭一个棚，空出来的保姆车用作换衣间。幕后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女主角也该去上妆了。
　　“Moki——”艾琳把手一挥，半边身子从保姆车里探出来，远远地就冲着那道越来越近的高挑身影喊。

　　孟越站得笔直，脑中绷着一根弦，眉头微蹙，气息也不稳。
　　身后人插着兜倚在车旁，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欣赏着她走远的背影。

　　“喵——喵——”
　　车窗半开，急躁的猫叫声传出来，还伴随着爪子抠挠皮质座椅的声音。
　　程遇转身走到后座窗边，探身一捞，把那小家伙架在自己小臂上，边走边说：“来福，走，去看戏。”

　　即使温度难得有了两位数，大清早还是很冷，尤其是刚刚在急速的飞车上吹过冷风的人。孟越进了保姆车，把门一关，挡住外面的风霜。
　　车里有些暗沉，饶是这样里面几个人也能感受到一股压迫感。开了灯，果不其然就看到孟越一脸“生人勿近”的冷然表情。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敢先开口，只得推搡着艾琳，把顺毛的重任交托给她。艾琳原本还想八卦一下孟越和程遇那辆车怎么突然开得飞快，但看见她明显八卦不得的脸色后就只能打消了念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这么气愤，毕竟大多数情况下孟越都是个公私分明的艺人，很少会把情绪带到工作上。

　　*

　　Candysister是一家主打年轻女孩市场的时尚潮流服饰品牌，在一众“85后”、“90后”女性群体中颇受青睐。品牌商不仅在服饰方面下足了功夫，甚至还策划推出了同名时尚杂志《Candysister》，内容除了展示自家产品，就是教女孩子穿着打扮，顺便分析一把当季流行趋势。杂志每月一刊，销量火爆，尤其在校园大受欢迎。
　　这次拍摄的春季新品以“清氧”为主题，要求表现出少女般清新怡人的明媚风格。根据制作脚本和投入成本，该广告不长，镜头主要记录打扮得充满春日气息的少女在原野嬉戏的场景，以草木枯朽的背景反衬万物复苏的勃勃生机。
　　为了更好的达到心中效果，李导之前特地找程遇商谈过，希望借他牧场里的牛羊马一用。

　　禾呈牧场有专门的饲养员和管理人员，领头人姓周，虽蓄着一把花白胡子，然精神气足，倒看不出多大年纪，只听程遇喊他“周伯”。
　　两人也是太久没聚过，一见面就来了个大拥抱。
　　程遇拍拍他肩，“周伯，辛苦你啦！”
　　周伯笑着打掉他的手，“行了你，还跟我客套……”

　　第一幕镜头是少女牵着马漫步在溪流边。周伯给选了一匹性情温顺的小马，头上鬃毛有一圈白色，看着就像戴了顶皇冠。
　　马是程遇牵过来的，他从小就在马场里玩，驭马的技术丝毫不输经验丰富的周伯。
　　牵着缰绳，程遇揉了揉马的脑袋，富有技巧地，像是在传递什么讯息。

　　他走到孟越面前，她换了身白色带枣红色的长裙，中世纪宫廷款，长袖微隆，肩膀裸.露着，白嫩的脖颈上戴了条黑色缎带项链，古铜色的金属吊坠垂在锁骨上，肌肤胜雪。上半身以枣红色灯芯绒为主，下身的长裙白色打底，笼一层细细的欧根纱，裙摆只到脚踝，复古皮鞋陷进厚实的草皮里。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穿着实在过于单薄，她却没有半点怕冷的模样。
　　程遇扫了眼那片没有任何布料包裹的肌肤，只觉白得耀眼。为了不让皮肤因为寒冷而泛红，化妆师特地多扑了几层粉。

　　“拿着。”他把缰绳递过去。
　　她接过来，不置一词。
　　他介绍道：“它的名字是闪电，跑得最慢，脾气最好。”
　　“……”这名字真棒……
　　他笑了笑，哼一声，“别想了，这么不诚心的名字当然不是我取的。”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来福”是谁想出来的。

　　她始终低着头，程遇垂眸就能看到她近在眼前的发顶，白生生的头皮，浅麻色的发丝，玫瑰香萦绕在他鼻尖，长而卷的睫毛像一把黑色小扇，两片薄薄的眼皮向下盖着，鼻梁高挺，是崛起的山峰。

　　“只是牵着走一圈，你可以？”语气是不确定，脸上却带着笑。
　　是刻意的撩拨。

　　孟越气还没消，人倒是比刚下车时冷静了不少。那会儿他们的车最先到达目的地，他故意一个急刹车，她狼狈不堪，解了安全带就要往外走，结果无论手上怎么使力也是徒劳——他锁了车门。
　　“开门。”
　　“急什么，等等他们。”
　　“你等，我下去。”
　　后来他干脆不说话了，两人无声地对峙，直到其他人也赶上来。
　　她最后重重地摔了车门，泄愤。

　　孟越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握着缰绳就走，却没走动。
　　程遇拽着绳子，力气自然比她大得多。
　　“脾气还真不小。”

　　“松开。”她平静地看着他带笑的双眼。
　　这回倒是听话地松开了。
　　她牵着马走，没走几步身后又传来一声，“好好跟闪电学学。”
　　“……”
　　呵呵。

　　她的背影清丽高瘦，长发被编了小辫子，拨开在肩上，露出光洁的半截背部。

　　程遇退到一边和周伯聊天，摄制组的一群人围在溪边，离他们远。导演，灯光师，道具师，摄影师，化妆师，场记……十多人绕着她打转，把她当小公举似的众星捧月。
　　程遇看了会儿，拿出手机来。

　　“在绥城还守着那家照相馆呐？”
　　“啊。”
　　“打算什么时候定下来？”
　　“这不一直定着呢嘛，哪儿都没去。”他滑开手机，打开浏览器。
　　“少给我装，你知道我的意思，你这年纪也差不多该收心了。”
　　周伯的视线也跟着他手指移动，沉默了几秒。远处不时传来李导的指挥声，中气十足，在空旷的草场也听得一清二楚。

　　“看上那个小姑娘了？”
　　搜索结果出来，程遇终于得空看了眼周伯，“王婶说的？她搞错了。”
　　“欸，”周伯制止他，“这次真不怪你王婶，你以为我眼睛长着干嘛的？好看？你那车‘嗖’一下开过来的时候我可是看到了啊！”他边说边伸出一根指头做动作。
　　“跟人小姑娘在车里待了好一会儿，干什么去了？”
　　“等后边儿的人。”
　　“非得在车里等？不憋得慌？”
　　“大冬天的，你让我把一小姑娘扔外边儿吹冷风？”程遇学他的口气。
　　周伯被噎了一下，顿了顿还是不依不饶，“一开始就别开那么快，非得逞英雄跟人比速度，这毛病还不改，你以为你还是从前那个毛头小伙……”
　　“……”

　　程遇不说话了，低头专心看手机。
　　百科名片——孟越。
　　“16岁出道的天才创作型女歌手，出道第三年荣获‘FNT国际音乐榜’总榜冠军……担任中英媒体形象大使，‘90后’代表性女艺人……”
　　“四岁时母亲去世，从伦敦回到中国……”
　　“左后肩有一道纹身——Amour ne périt jamais.据悉这是孟越为了纪念母亲而纹下的话……”

　　Amour ne périt jamais.
　　爱是永不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