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一郎陌上萧郎醉》诉寒江

47、事终遥望归家路

　　连城壁依旧没有惊慌的样子，他露出意外的神色：“你怎么会这么想？”他的意外中还带着自持的恼怒，像是受到侮辱的君子，虽然被人误解，却还是能保持镇定。
　　沈陌冷冷地看着连城壁，不紧不慢道：“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和我一个朋友很像。你们这种人永远都占着道理，好事都是你们做的，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君子风范。”
　　连城壁温和地问道：“你我之间是否有什么误会？”
　　“误会？”沈陌嘲讽一笑，“连公子，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连城壁举起酒杯：“我虽然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但是我愿意用酒向你请罪。”
　　“不必了！”沈陌冷笑，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风四娘却忍不住了。
　　“沈陌，你别太过分了！”风四娘已经大概相信了连城壁的话，连城壁的话没有破绽，他是无暇公子，他冷静自信，比起冰冰有值得怀疑的破绽来说，连城壁显然更有说服力。
　　沈陌停了一下，看了眼风四娘，没有说话。
　　而是转头看向萧十一郎，萧十一郎也回看着他，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里没有动摇。
　　萧十一郎开口慢慢道：“让他说下去。”
　　沈陌脸色总算好看了点，他站在萧十一郎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继续道：“连公子，我的耐心已经用完了，没有功夫把这出戏唱下去了……我说了，我很清楚你想做什么。”
　　沈陌叹了口气：“萧十一郎是个呆子。他就是爱管闲事……还老是往自己身上揽事。”
　　萧十一郎无奈地干咳几声。
　　沈陌没有理会他，慢慢说着：“所以想毁了他，从他身边的人下手就好了。你想要让他活着比死更痛苦，你要彻底毁了他，想要让每个人都对他完全绝望。哦，对了，你还要要夺回璧君，不仅是沈壁君这个人，还要夺回沈壁君的心。一定会让壁君也同样对萧十一郎感到绝望。是不是？”
　　为了达到目的，他已不惜一切牺牲。
　　他爱沈壁君，爱得太深，所以他恨萧十一郎，也恨得同样深。
　　只有因爱而生出的仇恨，才是最强烈，最可怕的。
　　连城壁终于握紧了拳头，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出。
　　风四娘已经明白这一切都不似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了。
　　沈陌继续说道：“你用尽了一切方法，先让萧十一郎的声名、财富、地位，都达到巅峰，然后再让他掉下来，利用他为工具，替你除去了那些叛徒。”
　　萧十一郎道：“我……”
　　沈陌看了萧十一郎一眼，萧十一郎的话就停住了。
　　沈陌冷冷道：“你假扮成瞎子，想营造出逍遥侯还在世的样子。要把这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冰冰身上。这一切计划大功告成之后，冰冰和逍遥侯就可以真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这世上也就不会再有人知道你的秘密，更不会有人怀疑到你就是天宗的主人，所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是白壁无瑕，侠义无双的连城壁。”
　　连城壁不说话了，他坐在那里，好半天才默默为沈陌鼓起了掌。
　　“你果然历害，萧十一郎有你这样的朋友，我输的不冤。”
　　沈陌勾起唇角，懒懒笑道：“不，从一开始你就弄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连城壁问道。
　　沈陌眨眨眼，然后突然伸出手握住了萧十一郎的左手。这个动作已然很是亲昵，可是连城壁看见了更加精彩的一幕。
　　沈陌另一只手搭在萧十一郎的肩上，倾身在萧十一郎的眼角落下一吻。
　　“我很好奇，逍遥侯真的没告诉你吗？”沈陌挑眉看向连城壁。
　　风四娘的表情很古怪，她总算明白了沈陌所说的逍遥侯知道，但是连城壁不知道，因为这事其实算不上秘密的事情指的是什么了！
　　江湖上的人或许知道“千夜”沈陌和“大盗”萧十一郎关系不错，但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个方向去。风四娘知道，冰冰知道，红樱绿柳知道，逍遥侯也知道，沈陌他们从来没有刻意遮掩过。这件事真的不算秘密。
　　偏偏连城壁不知道。他若多观察一段时间也未必不能发现。偏偏他先入为主地以为沈壁君喜欢萧十一郎，萧十一郎或许也喜欢她。沈陌又是一下消失了九个月，到计划地后面才出现。连城壁又怎么会算到这一点呢？
　　若是知道这件事，连城壁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刚刚那些话，会说的更难听的。
　　“你们……”连城壁怔了片刻，突然大笑道，“好一个萧十一郎！我居然漏算了这一点！”
　　萧十一郎抬起右手摸摸自己发红的耳根，无奈地看了沈陌一眼。左手还被沈陌握在手里，挣脱不掉，也不想挣脱。
　　风四娘叹了口气，别过脸不去看这一幕。

　　连城壁悠悠道：“那一天你们决战的时候，我也到了杀人崖，逍遥候坠崖的时候，我是亲眼看见的，你带着冰冰走了，我就想法子下崖去看他。因为我知道他绝不会就这么样轻易死在下面的，这世上假如真有一个人能有两条命，这一个人一定就是他。”
　　萧十一郎好奇道：“你下去的时候，他真的还没有死？”
　　连城壁道：“没有。”
　　萧十一郎问道：“你想救他？”
　　连城壁笑了笑，道：“我想救的，并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的秘密。每个人都有秘密，像他这种人的秘密，对别人来说，已不止是一种宝藏。”
　　萧十一郎道：“他的秘密，也就是天宗的秘密。”
　　连城壁道：“不错。”
　　萧十一郎道：“他将这秘密告诉了你？”
　　连城壁道：“是的。他若不说，就只有死。”
　　萧十一郎道：“他说出来之后呢？”
　　连城壁叹了口气，道：“这句话你不该问的，他说出来之后，死得当然更快。”
　　沈陌看着连城壁讲述着这些事，丝毫没有放松。
　　连城壁笑了笑，继续道：“我知道他的秘密后，就立刻又将天宗重新组织起来，只可惜天宗里还有些人不肯接受我的命令，所以我就故意让那些人在你和冰冰面前出现，我知道冰冰一定会让你杀了他们的。这本就是借刀杀人，一石二鸟之计。”
　　沈陌赞叹道：“我不否认你的计谋很出色。但是我要重复一遍，你不该对付萧十一郎，也不该招惹我的。”
　　连城壁没有说话。
　　“从今后，无垢山庄将永远成为人们心目中绝对‘仁义’的象征，连城壁三个字，也将永远流传不朽，成为侠中之侠，英雄中的英雄。谁也不会知道连城壁才是真正的天宗第二代主人。无垢山庄始终是白壁无瑕的，必然千秋万世受后人的尊敬和景仰。”沈陌的话让在场的人露出惊讶的表情。
　　沈陌看着连城壁道：“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替罪羊。以你的能耐，这些事不难解决。这是个很好的交易，不是吗？”
　　连城壁也看着沈陌，沉默了很久，才微笑道：“成交。”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沈陌点了下头，“那么……慢走不送！”
　　一叶扁舟从湖上飘过，风四娘目送小舟离开喃喃道：“你和他到底在打什么哑迷？”
　　沈陌漠然地站在甲板上，遥遥看着那只小舟，随意说道：“他连城壁是解决天宗的英雄，萧十一郎和这件事没关。如此而已。”
　　“若是他反悔？”冰冰似乎有些不放心，任谁被陷害，都会不放心陷害他的人的。
　　“他很聪明。”沈陌转身，不再看离去的连城壁，向船舱里走，“又很小心，他既然没有把握，就不会反悔。他不会拿无垢山庄的名誉来赌，他是君子，顾忌太多。”
　　“所以这一切结束了？”风四娘问道。
　　沈陌扶着楼梯的扶手，站在楼梯口：“扫尾的事有连城壁，名誉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他不会搞砸的。”沈陌回头看了萧十一郎一眼：“十一，我们该回家了。”
　　他说的平淡自然，可是这几个字在萧十一郎听来如此美好。
　　原来，有一天，也会有一个人对他说：“我们该回家了”……

　　马上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