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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云消雨霁见清明 ...

  •   这件事原来是他们早就串通好了的。侯一元早已知道第一个蓝衣人已走了,已换成了史秋山,所以故意喊出了那一声混元一气功,来为他掩护。但是史秋山也不能无缘无故地忽然失踪。所以他们早已安排了另外一个人的尸体,李代桃僵,使别人认为史秋山已死了,而且是死在风四娘手里的。
      王猛握紧双拳,恨恨道:“那老猴子居然还故意要我去找到那个人的尸体。”
      风四娘瞪了他一眼道:“因为他想要你来找我拼命。”
      王猛铁青的脸也红了。
      这次风四娘当然放过了他,轻轻叹息着,又道:“我若是你,我也会这么想的。这计划实在恶毒周密,他们一定连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能看破他们的秘密。现在我只知道一点。”
      “哪一点?”王猛问道。
      “我只知道他们一定都是天宗的人。”风四娘如此说道。
      第一个蓝衣人到底是不是连城壁?萧十一郎他们都不能肯定,只是确认连城壁和此事有关。唯独沈陌对此态度明确。
      “天宗是什么?”王猛还想再问,突然又沉默了一下站起来,慢慢道,“你不用告诉我了,这些事我己不必知道。我已该走了。”
      王猛目光凝视着远方,并没有看萧十一郎,但是他这句话却是对萧十一郎说的,又道:“也许我们本就不该来。你既然与我无怨,我敬你是个人物,这些事我不参与了。”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甲板上的人也纷纷离开了。
      “他一点也不傻。”风四娘叹息到。
      萧十一郎苦笑。他现在面对的事情已经一团糟,好像离解决问题的时候越来越远。
      风四娘看了他一眼,忽又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一件事。”
      萧十一郎在听着。
      风四娘目光也凝视着远方,不再看他:“我现在总算已明白,被人冤枉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萧十一郎沉默着,终于慢慢地点了点头,道:“实在很不好受……”
      有些人很少会将酒留在杯里,也很少将泪留在脸上。
      无论沈陌和萧十一郎还是风四娘都是这样的人。
      他们的酒一倾满,杯就空了。
      他们并不想真正享受喝酒的乐趣,对他们来说,酒只不过是种工具。
      一种可以用来“忘记”的工具。
      这时湖上也有了雾,缥缥缈缈,迷迷蒙蒙的,忽然间就变得浓了。一阵风吹过来,乳白色的浓雾柳絮般的飘入了窗户。
      从窗子里看出去,一轮冰盘般的圆月,仿佛已很遥远。
      他们的人却在雾里,雾飘进来的时候,沈陌走了出去。
      楼上也有个窄窄的门,门外也有道低低的栏杆,他倚着栏杆。凝视着湖上的雾,雾中的湖,不知道在想什么。
      风四娘却没有忘记问他:“你怎么知道那个蓝衣人是谁的?”
      雾在窗外飘,在窗外飘过了很久。
      沈陌淡淡道:“我不认得史秋山,但是我认得连城壁。”
      “你还是认为,那个人一开始是连城壁?”冰冰终于开口了。
      沈陌眉头一皱道:“连城壁是个剑客,他没有摇扇子的习惯。像他那样的人,即使穿得再随便,也有抹不去的世家风范。史秋山不同,他平时大概手里总是有把扇子,他总是不停地在转着那柄扇子,所以他手里没有扇子的时候,他的手也好像在转着扇子一样。这个动作一开始的人不会做,他们不是一个人。”
      萧十一郎摸了摸刀背,他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没死的逍遥侯,还是连城壁。但是这些不重要。只要是沈陌,不论他判断的对错,萧十一郎总是站在他这里的。
      沈陌突然回头,看了萧十一郎一眼。
      “十一,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沈陌的表情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微抿着唇,似笑非笑地看着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疑惑地看向沈陌,无声地询问。
      沈陌挑眉,慢慢走到萧十一郎的身边。
      “有一件事,是逍遥侯知道,而连城壁不知道的。”沈陌颇为高深莫测道,“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少,甚至隐秘比不上冰冰姑娘的胎记。但是倘若逍遥侯还活着,并且参与进来,刚刚某人对我说的话,就不该是那样的。”
      冰冰的胎记,难道不就是逍遥侯知道而连城壁不会知道的事吗?
      如果是有人从逍遥侯那里听来的消息,逍遥侯的秘密还会有什么是那人不知道的?
      “有什么事情是,逍遥侯知道,但是不会告诉别人的?”风四娘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如果连冰冰胎记的事都当成秘密说出来,逍遥侯还会保留什么?
      萧十一郎眨眨眼,想了想,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微微睁大了眼,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还有尴尬,然后神色复杂道:“这……他不是不说,而是以为这不算秘密吧?”
      “当然。”沈陌悠哉地坐下来,“我们慢慢等等就好了,今天我说出了‘连城壁’三个字,他一定会再回来的。”
      四个人坐在圆桌旁边,坐成一圈。
      沈陌和萧十一郎开始倒酒,风四娘干脆也不走了,而是也凑热闹地一起喝起来。
      沈陌和萧十一郎喝酒的时候,总会给人以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们两不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成为世界之外的人。除了他们彼此,谁也无法靠近对方。除了他们彼此,谁也不能踏足对方的世界。
      风四娘忽然站起来,道:“下面还有酒,我再去找一坛,我还想喝。”
      她并不是真的想醉,只不过不愿看下去,她必竟只是个女人。
      楼下的灯光早已灭了,楼梯窄而黑暗,她一步步走下去。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月色如此温柔,她走下楼,抬起头,忽然发现有个人动也不动地坐在黑暗里。
      “什么人?”
      黑暗中的人既没有动,也没有开口。
      风四娘也没有再问,她已看清了这个人。
      一件破旧的蓝色长衫,一个平板的白布面具。
      那神秘的蓝衣人又来了,这次来的当然绝不会是史秋山。
      风四娘道:“你究竟是谁?”
      蓝衣人还是没有动,没有开口,在黑暗中看来,就像是个鬼魂,回来向人索命。
      风四娘长长吸了口气,冷笑道:“不管你是人是鬼,这次你既然又来了,就得让我看看你的脸,否则你就算是鬼,也休想跑得了。”
      她的眼睛发着光,她已快醉了。
      风四娘已经快醉了的时候,若是想做件事,天上地下所有的人和鬼加起来,也休想拦得住她。
      风四娘忽然冲过去,掀起了这人的面具。
      这人还是没有动,月光恰巧照在他脸上。
      风四娘怔住,又长长吐出口气,道:“连城壁,果然是你。”
      违城壁苍白的脸上全无血色。
      风四娘冷笑道:“一向自命不凡的无垢公子,几时也变得见不得人了?”
      连城壁冷冷地看着她,一张脸还是像戴着个面具一样。他看着风四娘,不禁也长长叹息,就在他的叹息声中,风四娘忽然看见一只手伸了过来。
      一只很白,很秀气的手,手腕纤秀,手指柔细。
      就在这时,这只纤美柔白的手,已闪电般握住了她的臂。
      只听一个人在她身后带着笑道:“你记不记得我们以前也曾在一起喝过酒的,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的笑声也很温柔,他的手却已变得像副铁打的手铐。
      花如玉,风四娘用不着回头去看,就知道这个人一定是花如玉。花如玉和萧十一郎如何结仇的,风四娘不清楚。但是风四娘记得,邀请萧十一郎去八仙船的几个人中,只有这一个没有看见尸体,他果然还活着。甚至可能就是凶手!
      花如玉的另一只手,却偏偏又搂住了她的腰,微笑道:“风四娘,真是好久不见了。”
      风四娘没有开口,她全身都已不能动,全身都已冷透,幸好这时她已看见了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就站在楼梯上,脸色甚至比连城壁更苍白,冷冷道:“放开她!”
      花如玉眨了眨眼睛,故意问过:“你是她的什么人?凭什么要我放开她?”
      萧十一郎一字一顿道:“放开她!”
      萧十一郎的手握紧刀柄。
      刀虽不是割鹿刀,手却是萧十一郎的手,无论难看见这只手握住了一柄刀,无论这刀是不是割鹿刀,都一定再也笑不出的。
      花如玉却笑了,而且笑得很愉快,道:“我认得这把刀,这是把杀人的刀。”
      萧十一郎并不否认。割鹿刀他早就送出去了,现在的只不过是一把还算不错的好刀,离绝世好刀还差上很多。
      花加玉又笑道:“只可惜这把刀若出鞘,第一个死的绝不是我,是她!”
      萧十一郎的手握得更紧,但却已拔不出这把刀。
      他知道花如玉说的不是假活。
      花如玉悠然道:“我还可以保证,第二个死的人也绝不是我,是你!所以你就算想用你的一条命,换她的一条命,我也不会答应,因为你已死定了。”
      萧十一郎的瞳孔在收缩,他已发觉黑暗中又出现了两个人,手里拿着三件寒光闪闪的外门兵器。
      一柄带着长链的钩镰刀,一对纯银打成的狼牙棒。
      这两种兵刃一种轻柔,一种极刚,江湖中能使用的人已不多。
      只要是能使用这种兵刃的人,就无疑的是一等一的高手。
      萧十一郎的心也在往下沉。
      他知道自己的确已设法子救得了风四娘。
      风四娘大声道:“我用不着你陪我死,我既然已死定了,你还不快走?”
      萧十一郎看着他,眼睛里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
      花如玉又笑道:“你不该要他走的。”
      风四娘道:“为什么?”
      花如玉道:“因为你本该知道,这世上只有断头的萧十一郎,绝没有逃走的萧十一郎。”
      风四娘咬着牙,道:“那么你最好就赶快杀了我。我可不想看着他死在你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手上。”
      花如玉又笑了,道:“我若一定要你看着他死,你又能怎么样?”
      他挥了挥手,狼牙棒和钩镰刀的寒光已开始闪动。
      萧十一郎的刀却还未出鞘。
      花如玉微笑道:“我绝不会让你先死的,因为只要你活着,他就绝不敢拔他的刀。”他微笑着,转向萧十一郎道:“因为只要你的刀一出鞘,你就得看着她死了,我保证一定死得很惨。”
      萧十一郎拔刀之快,当今世上并没有第二个比得上,可是现在,他只觉得手里的这柄刀,比泰山还重。
      连城壁一直冷冷地看着他,忽然道:“解下你的刀,我就放开她。”
      萧十一郎倒是不在乎一把已经不是割鹿刀的刀,就算是真的估计他也会解下来。
      他对风四娘或许没有爱情,但是风四娘是很重要的朋友。
      花如玉忽然大笑,道:“现在她更死定了,你也死定了。
      萧十一郎的手是挥刀如闪电的快手。
      当今世上也绝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手,能使得出萧十一郎那么可怕的刀法。
      他虽然不能拔刀,不敢拔刀,可是只要刀还在他手里,就绝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现在这把刀却已被他随随便便地抛在地上。
      看着这把刀,风四娘的泪已流下。
      她流着泪,看着萧十一郎。心里又甜又苦,又喜又悲,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道:“你真是个呆子,不折不如的呆子,为你什么总是为了别人做这种傻事。”
      萧十一郎淡淡道:“我不是呆子,你是风四娘。”
      这只不过是简简单单十个字。
      风四娘心已碎了。
      连城壁慢慢地站起,慢慢地走过来,拾起了地上的刀,忽然闪电般拨刀。
      他拔刀的刀法,居然也快得惊人。
      连城壁轻轻抚着刀鞘,眼睛里已发出了光,喃喃道:“好刀,好快的刀。”
      萧十一郎现在岂非已如中原之鹿,已引来天下英雄共逐。
      ——群雄逐鹿,唯胜者得鹿而割之。
      连城壁仰面长叹,道:“想不到这把刀总算也到了我手上。”
      连城壁忽然道:“放开她。”
      花如玉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过:“你……你真的要我放开她?”
      连城壁冷冷道:“你难道也把我当做了言而无信的人?我说出的话,从无反悔,可是我说过,只要他解下刀,我就放开风四娘。”
      花如玉眼睛又亮了,问道:“你并没有说,放开她之后,就让她走。”
      连城壁淡淡道:“我没有。
      花如玉又笑了,大笑着松开手,道:“我先放开她,你再杀了她,好……”他的笑声突然停顿。
      就在这时,刀光一闪,笑声突然变成了惨呼。
      连城壁冷冷道:“我也没有说过不杀你。”
      花如玉厉声道:“你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这句话他还没有说完,刀光又一闪,他的人就倒了下去。
      他死也想不到连城壁会真的杀了他。
      月色依旧,夜色依旧。
      风中却已充满了血腥气。
      风四娘终于吐出口气,忽然发现冷汗己湿透了内衣。
      月光照在连城璧手里的刀上,刀光仍然晶莹明亮,宛如一瓢秋水,刀上没有血,连城璧苍白的脸上也没有血色,他轻抚着手里的刀锋,忽又长长叹息,道“果然是天下无双的利器,果然名下无虚。”
      萧十一郎看着他,眼睛里又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却没有开口,别的人当然更不会开,船舱中只听得见急促的呼吸声,狼牙棒已垂下,钩镰刀已无光,两个人已准备慢慢地溜走。
      连城璧忽然招了招手。道:“何平兄,请过来说话。”
      “钩镰刀”迟疑着,终于走过来,勉强笑道“公子有何吩咐?”
      连城璧道:“我只不过想请教一件事。”
      何平的脸色变了,突然凌空翻身,一柄月牙形的钩镰刀已从半空中急削下来,他这柄钩镰刀本是东海秘传,招式奇诡,出手也快,的确可算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这一刀削下来,寒芒闪动,刀风呼啸。以攻为守,先田断了自己的退路。
      只可惜他还是隔不断割鹿刀,“叮”的一声,钩镰刀已落地,刀光再一闪,鲜血飞溅而出。
      何平的人也突然从半空中掉下来,正落在自己的血泊中。
      连城璧一刀出手,就连看也不再看他一眼,转过头道,“郑刚兄,我也有件事想请教。”
      郑刚手里紧握着他的纯银狼牙捧,道:“你说,我听得见。”
      他当然不肯过来,想不到连城璧却走了过去,他退了两步,退无可退,忽然大声道:“我跟姓花的素无来往,你就是再砍他十刀,我也不会多说句话。”
      连城璧淡淡道:“我只不过想问你,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
      郑则脸上忽青忽红,终于鼓起勇气,接着道:“临阵变节,本是‘天宗’大忌,你怕他泄露这秘密,就索性杀了他灭口。”
      连城璧又叹了口气,道:“你连这种事都知道,我怎么能让你活下去?”
      郑刚脸色也变了,忽然怒吼一声,左手狼牙棒“横扫千军”,右手狼牙棒“泰山压顶”。挟带着风声双双击出,他这对纯银狠牙捧净重七十三厅,招式刚猛,威不可挡,可惜他慢了一步,雪亮的刀锋,已像是道闪电砍在身上。
      风四娘忽然道:“一别经年,你的出手好像一点也没有慢。只知道你的剑法很高,想不到你也会用刀。”
      连城璧微笑道:“刀剑都是杀人的利器,我会杀人。”
      风四娘勉强笑了笑,道:“会用刀的人,若是有了这么样一把刀,肯不肯再还给别人?”
      连城璧道:“不肯。” 他又将刀锋轻抚了一遍,突然挥了挥手,手里的刀就飞了出去。
      刀光如虹,飞向萧十一郎,在前面的却不是刀锋,是刀柄。
      连城璧淡淡道:“我也绝不肯将这把刀还给别人,我只肯还给他。因为他是萧十一郎。”
      风四娘道:“只有萧十一郎才配用这把刀?”
      连城璧慢慢地点了点头,道:“不管他这人是善是恶,普天之下,的确只有他才配用这把刀。”
      风四娘道:“这把刀若不是刀,而是剑呢?”
      连城璧嘴角忽然露出种奇特的微笑,缓缓道:“这把刀若是剑,这柄剑就是我的。”
      他的声音冷淡缓慢,却充满了骄傲和自信。
      多年前他就已有了这种自信,他知道自己必将成为天下无双的剑客。
      风四娘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道:“看来你的人也没有变。”
      沈陌慢慢从楼下走了下来,他刚刚一直没有插手。他很少正面对上什么人,但是这次他没有继续留在暗处。只因对手是连城壁。
      连城璧笑了笑,笑容却使得他神情看来更悲伤凄凉。
      他黯然低语,道:“该走的,迟早总是要走的,现在她已走了,已去到她自己想去的地方,也已将所有的思怨仇恨都带走了,这既然是她的意思,我们为什么不能把心里的仇恨忘记?”
      沈陌听见这种话也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变化。这个她指的是沈壁君,他的妹妹,听他的意思,似乎沈壁君出事了。
      萧十一郎看了沈陌一眼。沈陌却低垂了眼眸,掩住了眼底的神色,让人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
      连城璧没有等待沈陌的反应道:“该走的已走了,该结束的也已将结束,我又何必再制造新的仇恨?何况我也知道每个人都难免会做错事的,一个人若能为自己做错了的事而痛苦,岂非就已等于付出了代价。”
      风四娘看着他,就好像从来也没有看见过这个人一样。
      也许她的确直到现在才真正看清了他。
      风四娘道:“你也已知道你本不该投入‘天宗’的?”
      连城璧道:“这件事我并没有错。我入天宗,只有一个目的。揭发他们的阴谋,彻底毁灭他们的组织。”
      他握紧双拳,接着道:“我故意装作消沉落拓,并不是为了要骗你们,你现在想必也已明白我为的是什么?”
      连城璧喝了杯酒,忽然问道:“你知不知道连城璧是个什么样的人?”
      风四娘也喝了杯酒,才回答:“是个很冷静,很精明,也很自信的人。”
      连城璧道:“像这么样一个人,若要突然要投入天宗,你会怎么想?”
      风四娘道:“我会想他一定别有用心。”
      连城璧道:“所以你若是天宗的家主,就算让他人了天宗,也一样会对他分外提防的。可是一个消沉落拓的酒鬼,就不同了。”
      风四娘道:“但我却还是不懂,你为什么要对付天宗?为什么如此委屈自己?”

      连城璧目光又凝视着远方,又过了很久,才徐徐道,“自从我的远祖云村公赤手空拳,创建了无垢山庄,到如今已三百年,这三百年来,无垢山庄的子弟,无论在何时何地,都同样受人尊敬。我的玄祖天蜂公,为了替江南武林同盟争一点公道,独上天山,找当时威镇天下的天山七剑恶战三昼夜,负伤二十九处,却终于还是逼着天山七剑同下江南,负荆请罪。”他举杯一饮而尽,苍白的脸上已现出红晕,接着道:“五十年前,魔教南侵,与江南水霸勾结组成七十二帮□□联盟,先祖父身经大小八十战战无不胜,江南武林才总算没有遭受到他们的荼毒,有很多人家至今还供着他老人家的长生禄位。”
      风四娘也不禁举杯一饮而尽。
      连城璧也显然很激动,大声道:“我也是连家的子孙,我绝不能让无垢山庄的威名毁在我手上,也绝不能眼看着天宗的阴谋得逞。”
      风四娘再次举杯,道:“就凭这句话,我已该敬你三杯。”
      连城璧居然真的喝了三杯。忽然又长叹道:“只可惜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天宗的宗主究竟是谁?”
      风四娘怔了怔,道:“你还不知道?”
      连城璧摇了摇头。
      风四娘道:“难道他在你面前,也从来没有露出过真面目?”
      连城璧道:“没有。”
      风四娘道:“难道他还不信任你?”
      连城璧长叹道:“他从来也没有信任过任何人。”
      风四娘眼珠了转了转又问道:“这件事你们已计划了多久?”
      连城璧道:“已有半个月了。”
      风四娘道:“半个月前,你们怎么知道萧十一郎会到这水月楼来?”
      连城璧谈谈道:“无论谁身边,都难免有人会走漏消息,将他的行迹露出来。”
      风四娘沉吟着,道:“半个月之前,也许连萧十一郎自己都不知道他会到水月楼来。”
      连城璧道:“一定有个人知道的,否则我们又怎会把约会订在这里?”
      风四娘不说话了,萧十一郎的西湖之行,岂非是冰冰安排的?
      难道冰冰会把他的行迹暴露出去?
      风四娘只觉得手脚冰冷,忍不住偷偷瞟了萧十一郎一眼。冰冰也变了脸色,看了萧十一郎一眼。
      萧十一郎脸上却完全没有表情,就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连城璧忽然又道:“天宗组织之严密,天下无双,可是天宗里却也难免有叛徒存在。”
      风四娘立刻问道:“你知道那些叛徒是些什么人?”
      连城璧道:“据我所知,天宗的叛徒,现在几乎都已死得于干净净。”
      风四娘怔怔道:“是谁杀了他们?”
      连城璧道:“萧十一郎”
      萧十一郎居然会替天宗清理门户,这岂非是件很可笑的?
      半个月前,也许连萧十一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到水月楼去,怎么会有人泄露了他的行迹?
      因为他们的行程,本就是冰冰安排的。
      天宗的叛徒,怎么会全都死在萧十一郎手里?
      因为那些人本是冰冰要他杀的。
      除了逍遥侯外,本就只有冰冰一个人知道天宗的秘密。
      她利用萧十一郎,杀了那些不服从她的人,她利用萧十一郎做幌子,引开别人的注意力,好在暗中进行她的阴谋。
      冰冰开口想说些什么,但是却被人抢先了。
      沈陌叹了口气:“我承认你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但你不该来对付萧十一郎,也不该招惹我的。”
      连城壁神色未变,镇定地看向沈陌:“你是璧君的兄长,我又怎会招惹你?”
      “ ……你想让我们以为冰冰是接手天宗的人,又想让我们以为逍遥侯还活着,正在对付冰冰。而冰冰利用萧十一郎自我保护,顺带除去不听话的人。”沈陌举起酒杯,把玩起酒杯,嗤笑道,“仔细想一想,这本就是唯一合理的答案。这样的结局,也正是唯一的结局,还有谁会认为不满意?”
      周围的人没有一个说话。冰冰的脸色已经惨白。
      “可是我不满意……”沈陌看向连城壁。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云消雨霁见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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