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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召见[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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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女皇便收到了祁灵修送来的密信。
简竹、孙芳、陈孙吉……女皇笑着摇了摇头,心道,公孙长秋好大的谱,竟向她推荐起人来,直接千里马摇身变伯乐,自提了一级。
莫非,他在跟她玩欲擒故纵?那她就上钩一次,给他个面子好了。
女皇笑着提笔,亲写了一封拜帖,吩咐內侍直接去公孙府下拜帖。如果不出岔子,早朝之后,就一定有回音。
早朝之上。
“梁州五百青冈军造反之事,命梁州刺史全力围剿,以儆效尤!必要之时,益州、亳州刺史需给予兵力援助,不可懈怠!”
“本届科考的主考官,翟太傅的确是最好的人选。但他身体欠安,前日还因精力不足,向朕请辞,故而这主考一职,朕还需几日时间考虑,众卿稍安勿躁。”
说罢,女皇凤目下扫,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公孙长秋说的那三个人。
“礼部侍郎孙芳。”
孙芳一惊,女皇竟然在早朝上点名叫她,太罕见了。
孙芳深吸一口气,道:“臣以为,陛下考虑的是。主考一职责任重大,若压在太傅身上,是否会损伤太傅的健康?太傅身体乃国之重器,若有损伤,实在得不偿失。”
女皇的嘴角微微上翘,其实,从她指名孙芳的那一刻起,翟太傅的脸色就黑了。此时孙芳说完,他更是连胡子都气炸了。
“孙侍郎说得对,太傅要注意身体才是。”女皇适时补刀道。
孙芳倒是不错,是个懂她心思的聪明人。到不知,简竹和陈孙吉如何?
女皇渐渐对公孙长秋提到的另外两个人也有了兴趣。但,平阳城刺史简竹,暂时够不着,陈孙吉嘛,翰林院也有点儿远。
算了,等机会吧,女皇瞟了一眼案上的黄绢,继续道:
“公田私占之事,屡罚不止,除了加大严惩力度之外,各位爱卿还有何良策?”
女皇扫了一眼朝堂,众臣虽然偶有眼神交流,但无一人言语。特别是平时话最多的翟太傅,今日也许是因为女皇没有直接任命主考官一职,杀了他的面子,导致上朝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甚至故意侧着身体,不肯面对女皇,以示抗议。
什么毛病?!
女皇内心嗤之以鼻,道:“朕给各位爱卿一日时间考虑,明日此时,朕要在墨林阁的书案上,看到各位爱卿的奏章。除此之外,众位爱卿,还有何事要议?”
片刻,女皇大袖一挥:“散朝!”
离开宣政殿,女皇便询问內侍,清早就送到公孙府上的拜帖,是否收到了回音?
公孙长秋美名在外,女皇又如此心急,內侍自然以为女皇是起了色欲之意,心生一计,便笑着安慰:
“陛下稍安勿躁,那公孙长秋身份低微,陛下召他,他岂敢不来。奴婢这就去替陛下催一催!”
女皇点头,道:“一有他进宫的消息,就务必来报。”
正说着,身后突然有侍卫跟近,禀报道:“翰林学士陈孙吉在殿外求见,说有要事禀报陛下。”
女皇十分意外,喜道:“快叫他过来!奉茶、看座,切不可怠慢!”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女皇吩咐好宫人,又整了整衣冠,在陈孙吉未进门之前,还不忘嘱咐內侍:“一旦长秋进宫,立刻来报!”
內侍点点头,心道:难得女皇如此看重,这公孙长秋就算用绑,也要给女皇绑进宫来。
这边,陈孙吉一进门,就屈膝要拜,女皇连忙起身,一步上前扶住了陈孙吉的胳膊,道:“陈学士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陈孙吉乃上一科的进士,入朝为官只有短短两年。自上月先皇驾崩,女皇率兵入主皇宫之后,今日,算是他第一次与女皇单独见面。
陌生的,柔软而清冽的某种花香,幽幽的传进了陈孙吉的鼻子里,血气方刚的青年腾的一下,脸颊连带着整个脖子,如火般烧了起来。而女皇扶在他小臂上的手掌,透过单薄的夏袍,传递过来的,不可动摇的力度,却又让他瞬间脸色一白。
眼前这个带着香气,甚至对他来说,面容还有些模糊的女人,是他要效忠一生的主人。
想着这些,陈孙吉心中一荡,却又不可控制的,心惊胆战起来。
“陛下,臣……”
女皇却未等他开口,扶着他的手掌,顺势牵上了他的手,把他从半跪的姿势拉起身,牵着他到椅子旁,笑对他道:“来,陈学士坐下说话。”
陈孙吉面露难色,坐立不安起来,心道,女皇突然如此客气,难道,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陈学士?”女皇再次询问,“你私下求见朕,是为了何事呢?”
原本,陈孙吉是为了公田私占的事,但女皇这么一客气,他也不好立马说出口。
陈孙吉咽了咽口水,道:“陛下自登基以来,嗯,行圣贤之仁道,轻赋税,薄徭役,百姓莫不交口称赞,陛下乃千古之明君也。”
女皇爽朗一笑,道:“这些新政,皆是翰林院诸位爱卿的功劳,朕尚年轻,又常年远离朝堂,不闻政事,唯赖诸公尔,特别是陈学士。朕听闻,陈学士曾向户部提了许多有关征收赋税的建议,真是年少有为啊。”
陈孙吉连忙摆手,道:“臣不敢贪功,这都是集体的智慧。”
女皇笑意愈盛,可口中,却是话锋一转:“不过,为何一条建议都未被采纳呢?”
气氛一冷,女皇独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陈孙吉一脸尴尬,半晌,低着头道了一句:“许是臣年纪太轻,有心……无力。”
年纪太轻,有心无力,他今天来是做什么的,这种托词也敢拿来打发她?!
“年轻何罪?!”
女皇当的一声,放下茶杯,凤眼扫向陈孙吉,眼神突得凌厉起来:“甘罗十二称相,始皇十三继位,朕不才,比不得上述二位,但朕十三从戎,十六岁时已是一军之帅,东驱水寇,西灭西越,又有谁敢轻视朕年少?!”
陈孙吉大惊,连忙起身欲拜,“臣,臣不敢!”
女皇伸臂又拦住了陈孙吉,将人稳稳的扶回椅子上,长叹道:
“朕知君经济学识过人,乃济民之才,本想依仗卿的才能……卿却以‘年幼之词’来搪塞朕,实在让朕伤心……”
闻言,陈孙吉先是一怔,随后高喊了一声:“陛下!”
陈孙吉出身寒微,善论经济,早有达济天下之心,奈何屡有良策,却因出身太差,无根无蒂,被其他官员抱团排挤。他报国无路,早已放弃,哪里想到,女皇今日一番话,竟如同他肺腑之言,那一瞬间,仿佛一团烈火,沸腾了他那颗心。
他再不顾女皇阻拦,屈膝,重重跪在了女皇面前,高声道:“臣,臣愿献计献策,以慰明君赏识之恩!”
女皇大喜,没想到陈孙吉如此单纯,稍微一吓唬,再往回一搂,就什么都肯说了。
女皇连忙将人搀扶起,又重倒了一杯热茶,递到陈孙吉手中,“朕方才握孙吉的手,察觉孙吉手掌冰凉,怕是脾胃不好,不可饮凉茶。”
陈孙吉一脸感动,连忙接过茶来,一口饮了,差些呛到。女皇见状,笑着从怀中取出一枚白手帕,递给陈孙吉。
陈孙吉本要推辞,但女皇执意要送,陈孙吉是聪明人,接过白帕细细一看,上面用细细银线绣着一枚银色枫叶。
陈孙吉心道:久闻女皇还是公主的时候,便喜欢以枫叶赠人,但凡是她亲近的将军,出征之时,怀中一定带有一枚女皇亲手赠送的枫叶,以示君臣一心;如今,女皇赠他枫叶手帕,想来,是认同了他亲信的身份。
陈孙吉心中一热,将手帕收入怀中,坚定的道:“臣定不叫陛下失望。”
女皇朝他点了点头,道:“朕等着孙吉的治国良策。”
陈孙吉一腔报国热血,恨不得马上付诸于纸上,呈到女皇面前。故而连忙告退,加快脚步,向翰林院奔去。直到迈进了翰林院的大门,他才想起,今日求见女皇,是为了公田私占的事。
但陈孙吉转念又一想,他今天献策,本来是为了试探女皇的看法,但既然女皇如此信任他,那他还试探什么,不如直接把自己的意见整理成文,献给女皇,让她来做个英明的抉择。
如此一想,陈孙吉便放下心来,快步跑进翰林院,埋头苦写了几个晨昏,这些暂且不论。
另一边,女皇送走了陈孙吉,心思一空闲,又开始催促內侍,让她去看看,为何就住在平阳城中的公孙长秋,现在都没回音?
来还是不来,总要给个准信吧。
內侍连忙沏了一杯浓浓的菊花茶,笑着递给女皇,道:
“陛下放心,奴婢已经嘱咐过接人的侍卫了,让他们在天黑之前,不管用什么手段,就是绑,也给您把人绑来,绝不会耽误您享用——”
噗的一声,女皇一口浓茶,喷了內侍一脸。
“你你你,这绑人,这绑——”
女皇又急又气,话都说不利索,心想,万一那些狗东西又把公孙长秋给绑了,以他那股子说不得,碰不得的傲娇劲儿,就真的完犊子了!
女皇抬袖把茶杯茶壶全都扫到了地上,跺着脚,吼道:
“快去传朕的命令,千万不能粗鲁野蛮,要谦卑恭敬,以理服人!他如果不愿,万万不可勉强!”
內侍被吼懵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飞似的跑出宣政殿去传旨。
而女皇的吼声还在背后继续着:“要是公孙长秋真的被绑进了宫,你——就给朕以死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