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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揽玉[修] ...

  •   大丰史曰:

      揽玉台旧名栖凤台,原为先帝避暑之所,位于平阳城西,高九丈,恢宏壮阔、风景迤逦。女皇继位后,更名为揽玉台,兴建宫殿百余,广纳后宫于此间。

      ……

      “女皇有令,宣揽玉台司丞进宫面圣。”

      一声令下,刚刚更衣的揽玉台司丞不得不重新整理衣冠,星夜备轿,入宫去见女皇。

      时值初秋,女皇又连夜急召,清瘦的揽玉台司丞一下轿,就三步并作两步,往墨林阁赶。赶到时,女皇正倚在廊前,百无聊赖的喝酒赏月。

      “陛下,祁大人到了。”內侍小声提醒,不敢打扰了女皇的兴致。

      女皇随即抬头看去,她的揽玉台司丞,总管后宫的那个男人——祁灵修,着了一身碧泉色的便衫,墨色长发也只是草草用了根白玉簪固好,唇尚微喘着气,衣衫上、头发上偶尔会有细碎的光亮,不知是洒落的月色,还是夜间沾染的露水。

      女皇笑着招呼:“灵修来了。”

      祁灵修几步上前,又要躬身行礼,女皇长臂一伸,扯过祁灵修宽大的衣袖,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女皇仰头,指着临空的银月,笑道:“灵修你瞧,这月色多美。”

      祁灵修正襟危坐,道:“美得很。”

      女皇又道:“灵修你瞧,这月亮多圆。”

      祁灵修擦了擦汗,道:“也圆的很……”

      女皇道:“你瞧,它长得像不像一个人?”

      祁灵修一愣,神情有些尴尬:“还望陛下教我?”

      一时,女皇站起身来,静静的望着天上月,半晌,道:“明明远在天边,却温润生辉,让人目不转睛……”

      女皇转身,看着若有所思的祁灵修,道:“这个人,灵修一定见过的。”

      祁灵修略一想,能符合女皇心意的,也只有半年前,曾多次接到过女皇拜帖,却全部拒绝的那个男人了。

      那个叫公孙长秋的男人……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此一时,夜风清爽,月色烂漫,女皇对月反复吟诵着这一句。

      祁灵修却忍不住回想,他和公孙长秋是同门考生,曾三次受女皇嘱托,登门拜访,却均不得其踪影,不是游湖,就是访友,总之就是不在家。

      祁灵修瞧了女皇几眼,皱眉低声道:“陛下说的,可是平阳城长史公孙旦之子,公孙长秋?”

      女皇展颜笑道:“灵修觉他如何?”

      祁灵修抬袖拱手,道:“平阳城长史公孙旦之子,公孙长秋。此人不只容貌清隽,才智亦是过人,善作策论。曾与平阳高士徐光、曹燕机辩三天三夜,大胜而归。”

      女皇的心,突的一动。

      她知道,公孙长秋必会是她的人。

      祁灵修察言观色,试探问道:“陛下难道想再访公孙长秋?”

      女皇长叹了一声,幽幽吟道:“高楼独步上,也要有个披衣取暖的人。”

      祁灵修连忙跟着起身,从內侍手中接过斗篷,替女皇围好,道:“臣一直都在。”

      女皇顺势握住祁灵修的手,抿唇一笑,道:“灵修能为朕杀人么?”

      祁灵修一震,吞了一口津,道:“杀人,不是由大理寺和刑部负责么?”

      女皇笑道:“但他们不肯,灵修愿意为朕分忧么?”

      祁灵修很快便明白,女皇说的杀人,就是今天被莫名下狱的陈治功、张锦和吕文良。此事刚刚发生,就在文武百官中激起了千层浪,听说三辅政大臣携镇国将军一起,把事情压了下来,但现在一看,女皇的态度却是十分不满。

      女皇与辅政大臣的对立,祁灵修早有耳闻,但他一介揽玉台司丞,哪里敢插手。

      祁灵修为难道:“臣位卑权弱,只能是有心无力。”

      女皇松开他的手,但脸上仍带着笑:“不怪你。”

      祁灵修亦是钟灵毓秀之人,女皇今夜说了这么多,用意已十分明显。

      祁灵修道:“臣愿替陛下解另一个忧。”

      女皇一双凤眼闪烁着光,仿佛看透了眼前人的心思。

      祁灵修抬袖拱手道:“臣愿为陛下招安公孙长秋。”

      果然,女皇抿唇一笑,道:“朕等你的好消息。”

      -

      祁灵修终于走了一次运。

      城郊的碧水山庄,一座略显荒废的河塘中,飘着一叶小舟,公孙长秋正优哉游哉的躺在里面。

      岸边,还停着几条空船,祁灵修示意了一下,带他进门的男仆笑着摇了摇头,道:“您自便。”

      说罢,就转身走了。

      祁灵修苦笑一声,只好自己挽起衣袖裤脚,纵身挑进空船,执浆拨开杂草,去追公孙长秋。

      好在公孙的船随波逐流,他没费什么工夫就划到了附近。

      公孙长秋闭着眼,双手枕在脑后,一条腿踩在船舷上,整个人显得慵懒而舒服。他眉眼清俊,看上去单纯无害,挺直的鼻和薄薄的、唇珠微翘的嘴,亦容易让人觉得,此人容貌如春风和煦,相由心生,肯定是个温柔美好的人。

      祁灵修怕突然出声,惊吓到他,便先用浆敲了敲公孙长秋的船。

      几乎是下一瞬,船中传来了一道清冷的声音:“颜烈,你输了。”

      语气带笑,但莫名让人觉得有压力。

      祁灵修缓了一口气,道:“长秋,是我。”

      公孙长秋却一点儿都不意外,睁开眼,伸了个懒腰,坐起身,向船尾挪了过去,用眼神邀他上船。

      一时,河塘中有微风吹过,祁灵修眯了眯眼睛,觉得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公孙长秋那一瞬的眼神,很像女皇陛下。

      等了片刻,公孙长秋歪头笑道:“祁大人,风景看够了么?”

      祁灵修这才回过神,掩饰尴尬的笑了笑,扶着船舷,摇摇晃晃迈到了公孙长秋的小船上,坐在了他刚刚留出的空位上。

      祁灵修拱了拱手,道:“抱歉,吵醒了你。”

      公孙长秋笑道:“我没有睡,只是在和朋友打赌,不过,祁大人是该说抱歉。”

      祁灵修不解,道:“莫非,因为我,让长秋赌输了?”

      公孙长秋道:“不,我赢了。”

      说着,用手指了指岸边一个碧色夏衫的男人,祁灵修探身眯眼,正欲细细打量是谁,耳边传来公孙长秋的一声轻叹:

      “但是一见到祁大人,我就知道,我要倒霉了。”

      祁灵修微微皱眉,道:“这是什么话?”

      公孙长秋似笑非笑的看着祁灵修,道:“实话。”

      祁灵修来的目的,两人都心知肚明。而公孙长秋的态度,分明在告诉祁灵修,行不通。

      祁灵修叹了口气,道:“长秋总要给我个理由。”

      公孙长秋却不答,指了指岸边正在生气跳脚的碧衫男人,道:“你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么?”

      祁灵修道:“因为他输给了你。”

      公孙长秋道:“你可知我们赌了什么?”

      祁灵修道:“如此私密的事,我如何知晓。”

      公孙长秋便笑道:“我们打赌,你到底来着碧水山庄找谁。”

      祁灵修面露不快,道:“公孙长秋,你好不老实。”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要来找他,还和碧衫男人打赌,现在明明赌赢了,却当着自己的面说什么倒霉!

      见祁灵修生气,公孙长秋露出了无奈的笑容,道:“祁大人身在其中,难道不知,赢,有的时候未必是件好事。赌场上,输得倾家荡产的人,往往是那些曾经赢到手软的人,反而第一把就输了的人,才是幸运的。”

      祁灵修一时沉默,似乎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公孙长秋站起身来,笑道:“让长秋为祁大人划桨靠岸吧。”

      小船缓缓移向岸边,耳边传来了碧衫男人的反复喊叫:“公孙长秋,我们再来一次!我们再赌一次!”

      祁灵修不觉得这是生气,反而,更像是迫切的请求。

      船一靠岸,碧衫男人先是扶着祁灵修上岸,神情颇是殷切,似乎期待着什么。但祁灵修只是道了句谢。

      男人果然失望,撇开他,去纠缠公孙长秋:“长秋,我们再赌一次,相信我,对付女人我不会输的!”

      公孙长秋看着他叹了口气,道:“看来我错了,虽然说只输一次是幸运的,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只输一次就罢手的人。”

      说着,抽出腰间折扇,径直摇着纸扇往小路上走去,任男人像跟青蛇一样跟在他身后缠磨。

      祁灵修快步追了上去,道:“我还会来找你的。”

      公孙长秋边走边道:“祁大人随意。”

      说到这儿,公孙长秋略停了脚步,又补充道:“礼部侍郎孙芳、平阳城刺史简竹、翰林院学士陈孙吉,皆有才名,亦对女皇陛下忠心耿耿,可堪大用——你这么回话,她不会为难你的。”

      公孙长秋渐行渐远,祁灵修站在原地,静静的望着那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公孙长秋果然是个神奇的人,明明高傲的拒绝了你,却还会帮你想好回话,免得你交不了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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