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喽！回到2000年》煌灼

13、李朱落井下石

　　１３

　　听到盛兰西问“我应该装可怜吗”，老夫人的眉头高高地挑了一下。她的双眉也和头发一样花白了，面上也有了许多皱纹和斑点，但气色极好，双目明亮。她挑着眉看着盛兰西，半晌摇摇头说：“小姑娘心眼子太实，这是缺点，也是优点。”

　　盛兰西觉得脸上烧了烧。但老夫人又夸她是有优点的，让她又觉得心里有点开心。虽然才见面不久，但她能明显地感觉到，老夫人并不是讨厌她。老夫人说出这些话，其实更近似于长辈希望儿孙变好的心态。盛兰西心里暖暖的。

　　“对人好并不是坏事。但如果你只懂得无条件付出，不去看受着你的好的是种什么样的人，那即使你被人得寸进尺、被占了便宜还骂你不够周到，也是你应得的后果。不管是谁，看起来像个包子样儿，又白、又软的在外头摆着，不是白教着人去捏去掐吗？”老夫人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格外严厉地看着盛兰西。盛兰西在她跟前坐着，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忍不住缩了缩。

　　“我这样说，并不是教你时时刻刻都去耍心眼儿，计较对别人应该好几分。而是让你听清楚、记清楚，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一种人。与人打交道的时候，自己心里头要有杆称。你可以对人好，但只要他对你坏过，就算只是一次，你心里就该有数了。能远就远着些，能收着就收着些。”

　　“别以为人人都是有心有眼睛的。有的人哪，根本就没想过要念别人的好，没想过要听懂别人说的话、讲的道理，那不管你为他做了多少事，他也只觉得理所应当。”

　　盛兰西想起了一句话，说：“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小兰西也知道这句话。”老夫人有些诧异，也有些赞许地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意思。至于对你挺不错的那些人，你也可以对他好些。好的朋友，就是投桃报李。这一来一往的，你帮帮我，我帮帮你，情分就深了。”

　　“我姨婆说的不就是白眼狼。小乞丐你也学着点。听了我姨婆的话，回头还是被欺负得眼泪汪汪的话，看谁能帮你。”李朱瞥了专心听训的盛兰西一眼，关了电视，起身往二楼走。

　　“嗯，我知道了。”盛兰西点头。虽然很讨厌李朱叫她‘小乞丐’，但她心里明白，李朱只会口头上骂她两句而已，其实还是为她好。

　　看到盛兰西这么乖顺，李朱也没再说什么，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算是听到了。他腿长得很，几步上了楼梯，到二楼的拐角了，才趴在楼梯扶手上嘻嘻地朝老夫人笑：“姨婆，反正还得一阵子才开饭，我到画室去看看姨婆的新作！”话说完刺溜儿就不见了。

　　老夫人面上带着无奈而宠爱的微笑，扬声道：“小兔崽子！给我小心着点，只准看，不准动手摸！”

　　李朱远远应了声：“姨婆放心吧，我肯定不动手！”

　　盛兰西在心里暗暗羡慕着，看得出来，老夫人非常疼爱李朱。而且，老少两人之间相处起来，感觉更像朋友。这样的长辈，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陈嫂从厨房那边走了过来，在干净的围裙上擦了擦手，微微躬腰告诉老夫人道：“夫人，晚餐准备好了。是不是马上开饭？”

　　老夫人看了看盛兰西，盛兰西忙说：“老太太，我还不太饿。老太太家里方便就好。”

　　老夫人听了，收了笑容。她先是让陈嫂去厨房准备装盘上菜，使走了人，才严厉地看了盛兰西一眼，淡淡地道：“小兰西，你是真的不饿，还是心里多转了几个弯？才赞了你心实，就对着长辈也不说实话，是以为这样说话，会更讨人喜欢。还是只是想远着我这个老太婆？”

　　老夫人的语气严厉极了，带着淡淡的失望。

　　盛兰西心里一慌。她照着从前养成的习惯，多客气了几句，没想到老夫人生气了。

　　她立刻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老夫人虽然是第一次见她，却愿意帮她处理伤处，还要请她吃饭，其实不把她当外人看了的。

　　而她呢，是这样的客套、见外。

　　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态。

　　说那两句话的时候，她是光想着要维持自己格外懂礼貌的态度，她光想着怎么让自己显得“好看”些了，她一丝半点也没有去想，老夫人听了那些话会不会高兴。

　　说白了，她就光装了个脸面，说了两句好听话。这样做的她，看起来要有多自私啊。老夫人比她多吃了几十年的饭，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心态？老夫人越是不把她看作外人，肯定也就越难过。

　　老夫人才教了她怎么待人，句句带着心意，而她呢，什么都没有学会，净知道护着自己了。

　　她怎么敢做出这样臊人的事来？就算是路边的乞丐，也比她懂得感恩些！

　　盛兰西慌得几乎要哭，但现在可不是能哭的时候。她紧紧地抿着嘴唇站了起来，也不敢去管脚上的刺痛，朝老夫人鞠了个躬，急急地说道：“对不起，老太太！老太太，对不起！你原谅我，行吗？我是自己想多了，说了不诚实的话！我其实是饿了的，只是顾虑面子，才没有说实话！老太太对我这样好，我心里真的很感激，我没有想过要骗老太太什么！”

　　老夫人看了盛兰西一阵，慢慢才缓了面色，和言道：“你脚上还有伤，快坐下吧，有事没事，都不能和自己身体过不去。”

　　“是，我听老太太的话。”盛兰西赶紧规规矩矩地坐下了，再也不敢矫情矫言。

　　老夫人本就没想真跟盛兰西生气，却也没想到盛兰西这样敏感，一下子就懂得她气的是什么。这下心里头仅剩的那点不高兴也没了。她已经走过了七十多岁的日子，什么人没有见过？

　　盛兰西这么个小姑娘，瘦瘦弱弱的。长得不算出挑，却也算不上差。看起来是笨拙的，有时候却又很快就能懂别人的想法。也有耐心，能和年长的人说到一块儿去。说她周到圆滑，肯定是算不上的，但这个年纪，知道不能轻易占别人的便宜，已经是格外懂事了。真的是挺可人疼的一个小姑娘。但养出了这样的性子，不是爹娘不疼不宠，日子过得小心沉默，也不可能。

　　老夫人温言道：“别慌，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老太婆觉得和你有几分投缘，也挺难得的了。既然来了我家，就不用太拘束，该吃吃、该喝喝。我也乐意看到孩子在我家高高兴兴的。”

　　“嗯！我知道了的，多谢老太太！”盛兰西心里一阵涌动，重重地点头。

　　见盛兰西脸上有了笑容，老夫人的脸色也越发和蔼了。转头就扬声让陈嫂舀好汤搁在餐桌上晾着，又从楼上喊下了李朱来，让他将盛兰西送到餐厅去。这个家里就只有老夫人和陈嫂两个人，这挪动盛兰西的任务，还就是李朱适合。

　　盛兰西跟着老太太和李朱在餐桌边坐下，陈嫂忙碌地上完菜，给盛兰西另舀了一碗饭放在手边，也陪在末座，拿起了筷子。照顾到身上有伤的盛兰西，老夫人特意叮嘱陈嫂避开了大部分的发物。陈嫂做了五菜一汤，酸甜排骨、苦瓜炒蛋、豆腐丸子、小炒毛豆、葱油鸡、腊味饭，再加一个清淡的冬瓜瘦肉汤，基本都是盛兰西能吃的。

　　盛兰西半个手掌都裹了纱布，动作不太方便，动作大了也疼，但还是能拿住汤匙的。陈嫂想给盛兰西喂饭，吓得她赶紧拒绝了，自己拿起了汤匙喝汤。就是动作慢些。自己能做的事没有叫别人帮的道理。但喝完了汤，盛兰西主动请陈嫂给她舀了一碗饭。刚才老夫人才训过她的话，她是不敢忘记的，该吃吃、该喝喝，没事不要矫情。

　　看盛兰西胃口不错的样子，陈嫂也挺高兴的，用饭铲子压了结结实实的一碗饭，给盛兰西端了过来，笑着说：“小兰西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要多吃点饭才好。想吃什么就大口吃，够不到的就喊陈嫂给你添。”又拿了个空碗给盛兰西挟了好些菜放着。

　　陈嫂盛过来的，真正是满满的一碗饭，用饭铲子往下压了三四次的那种，结实得一勺子挖不起来。盛兰西捏着勺子，艰难地挖了两口饭，心里不由叫了声苦，她平常的饭量也就普普通通一碗罢了，面前这一碗少说也等于之前的一碗半，再有那一大碗的菜，怎么吃得完。

　　李朱坐在盛兰西对面。看见了盛兰西的表情，他顿了顿筷子，夹起了那盘酸甜排骨里最大的一块，稳稳地放在了盛兰西跟前那一大碗的菜上头，堆起了一座山峰，再继续吃自己的饭。

　　盛兰西暗暗咬牙，低下头努力地嚼。她怎么就那么恨呢！她不会看错的，李朱给她挟这块排骨，可完全不是为了她好啊！他只是看出来，她吃不了那么多，但她一定会拼命吃光，所以专门给她再塞一块大的，他一定是想噎死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