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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扮猪吃老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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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是在一夜之间长大的。
这话是谁说的来着?
严警察走在秋风里,走着走着就想起了这句话,觉着有理,却实在是闹不清是谁说的、他又是在哪儿看的了。
想得头痒痒,于是他搔了搔头,搔起的头发叫太阳一照,透亮。他向来是这副“不拘小节”的模样,对自己十分马虎,睡醒起来掬捧冷水朝脸上一抹,再顺势耙耙头发就完了,镜子是不用的,因此他不太有机会看见时间在他脸上头上迁流,粗心似他,也注意不到孩子一点点地抽条、一点点地长大。
直到那天晚上回家路上,有人跟在后边,喊他:“伟民!”
乍一听他还真没反应过来,都多少年没人叫过他“伟民”了。他已习惯“老严”、“严警察”、“烟鬼”这类顶多带个姓的叫法,“伟民”都丢了快二十年了,早不在他反应范围内,还以为叫别人呢,他就走他的,后面那人追上来拍他他才发现,原来是小兔崽子。原来那个“伟民”是在叫他。
“臭小子!没大没小!‘伟民’是你叫的吗?!”
“我就叫了,你怎么地吧!我还叫,而且一叫一串儿——伟民伟民伟民——!”
严警察哭笑不得,握个拳头想捶他肩,不想捶矮了,拳头落在了胸上。
哎?严警察有一瞬错愕——这孩子吃什么长的啊,抽条抽得这么疯!才多少日子不见,一天一个样儿了……
咳!兔崽子上了高中就住校,见他面的时间是少了许多,难怪觉着他变化大。也是,今年都高三了。这时间哪!怎么才一眨眼的工夫就三年了呢。
严警察跟只提前进入“空巢期”的老鸟似的,感伤起来。伤得他两耳不闻身边事。
游宇明喊他好几声都不见动静,知道老家伙把自个儿给弄丢了,就起心想逗逗他,把嘴唇贴过去,贴上耳根给他叫魂。
“伟民……严伟民……”
严警察正在伤春悲秋伤心伤肝伤肺,远远透过来的一声:“严伟民!”让他激灵了一下,猛然觉出不适。他听过兔崽子用脆生生硬崩崩的童声叫他“烟鬼”;用刚打鸣儿的鸡公仔似的哑嗓喊他“老东西”,都习惯了,几时听过这种的——低音炮般一个轰隆,“严伟民”硬生生被炸出来了。
好冷。冷得跟刚从哪块儿坟堆里扒拉出来一样,鸡皮疙瘩止都止不住。
咳!这、这孩子变声期过了,变出一副好嗓啊,吃配音这碗饭都绰绰有余。就是、就是有些不大习惯,人上岁数了就这样,脑子漏了,存不下多少东西,动不动就大惊小怪。
“唉!”严警察这叹叹得又深又沉。
“怎么了?”
“没……咱走吧,晚了你妈该……嗐!瞧我这脑子!又忘了!当她还在那屋守着你回呢!”
严警察敲着脑袋笑笑。
原来,游宇明他妈和卖菜的老刘头“梅开二度”了。因为是二婚,也不声张,静静地扯了证,散了些喜糖喜饼,熟的请两桌,各自家人朋友坐坐,再把老刘头那屋拾掇拾掇,俩人就过到一块儿了。也够难为她的,守了十好几年,守到兔崽子成人,当得家做得事了,才肯跟人去。走前她把钥匙给了老严警察,托他照应照应。
这才几天的事儿呀,都忘了。说到底就是习惯,习惯那些人那些物都在原地待着,都在原地等着,他们一变地方人就不适应了,老忘。
“唉,走吧,我和你回去看看。”
“好啊。”
俩人就往游宇明家去,再有两分钟也到了。开门、开窗、开灯、轰蟑螂,严警察一顿收拾。他干完手上的活计,就回身问游宇明:“哎,你吃饭了没?”
“没呢,我下把挂面,弄两个煎蛋,你也一道吃吧。”
“我在食堂吃过了,你弄你的,看看没什么事儿我就回。”
兔崽子一听他要回,立马粘上来,拖住他衣袖晃几晃,说:“你别回了……今晚留下来陪陪我……一个人,我不习惯……”
话里话外都是孩儿离了娘的委屈与寂寞。
严警察心尖尖一疼,软了,忍不住撸撸他:“好,你先弄饭吃,我去整整铺盖。”
兔崽子脸上的委屈与落寞也只维持到厨房门口那儿,进了厨房,围上围裙,青面獠牙就出来了。
哼!你个八辈子的烂烟鬼!看你怎么翻出老子的五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