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离》Fish L

5、九星连诛

　　百花楼。

　　琴声悠悠而止，花满楼却似未清醒过来一般。突听一人笑道：“你果真不请我听琴！”

　　“听不听琴不重要，关键是看你请不请人喝酒。”花满楼笑着扬开折扇。

　　“好酒是有，可我只请朋友。”

　　“幸亏你有朋友，不然一个人喝酒，非闷死不可。”

　　“反正有你在，我这辈子恐怕是闷不死了。”

　　一样的对话，不一样的立场。恍惚之间，好像回到父亲大寿当晚，他为自己破除心魔，插刀两肋，自己又如何敞开胸怀，掏心掏肺。一时走神，那人已近到面前，气息温热，“花满楼，你有心事？”

　　“在想要用哪套酒具才配得上你带来的美酒。”不着痕迹避过，自内取出一碟两杯，轻轻放下，然而那器皿轻微碰撞之下，竟发出清脆悦耳之声，隐隐成韵。

　　陆小凤大喜，“想不到你竟藏有此等奇珍。”两人大笑，开怀畅饮。

　　“花满楼，你可听说过和田玉？”

　　“可是在商朝帝王武丁的坟墓里发现的那个和田玉？”

　　“正是它，后来成为西域高昌回鹘的传位信物。只是由于战祸流失，多年不知去向。”

　　“旧事重提，莫非有落魄皇孙向你求助，要找回这信物？”

　　“知我者，莫过于你花满楼。”

　　“陈旧桥段也能屡试屡中，也只有你陆小凤。”

　　“非也非也。如果上次上官丹凤不是拿着你的玉佩，我未必就愿意接下那差事，还赔上两条眉毛。”

　　“这次又是何人以何物相挟？”

　　“什么都不是。早些日子猴精送来一对产自西域的白琉璃盏，连朱停都赞不绝口。我现在心情大好，爱屋及乌，要管管闲事才觉得痛快。”

　　“何时动身？”

　　“今晚二更。”一口喝尽最后一杯酒，“待我养些精神，好去会会那暗器。”

　　“什么暗器？”

　　“九星连诛。”

　　花满楼大惊，竟是九星连诛！这个麻烦，真是惹大了。待要再问，身边已无声音。凝神细听，但觉他气息已沉，竟已睡熟过去。不由苦笑，刚想放下杯子，想起一事，自怀中掏出丝帕，垫了杯底，方才轻轻放下，无声无息。

　　二更鼓响。陆小凤一跃而起，神采奕奕。看见花满楼并未入睡，不免奇怪。

　　“怎么？只许你见义勇为，就不许我增长见闻？去哪里？一起去。”

　　陆小凤大乐，拖了他就走。月色下只觉得花满楼的脸色有些黯淡，是眼花了，还是多心了？正思量间，听到花满楼开口，“陆小凤，那落魄皇孙，可是女子？”

　　“你怎么知道？”

　　“传位信物，流失多年。如果是皇太子，即使没有信物，也可凭血统及兵马夺得政权。只有女子方要借助信物之威来改朝换代，号令臣民。”

　　“花满楼，你有何想法？”

　　“古往今来，物是人非。天地间，唯有江山不老。时代的变迁，不是一个人的手可以决定。”有些叹息，“有时想想，自己能做的，只是保护眼前一个一个具体的幸福罢了。”

　　陆小凤停住脚步，看着花满楼，“我第一次发现花家公子竟有如此心思。”

　　花满楼轻笑，“情艳难免苦，感深难免郁，平时自然无须妄自说愁词。”顿了一顿，又笑道：“更何况，对着陆小凤，纵是豆蔻词工，也与对牛弹琴无异。”

　　“好你个花满楼……”一路说笑，如同郊外赏月一般，浑然没有半点即将打斗的意思。

　　该来的，总是要来。

　　看见拦路的人亮出最后的武器，陆小凤一个闪身转到花满楼面前。还没开口，就被花满楼拉了拉衣袖，“无妨。你去。”

　　陆小凤皱眉。

　　“莫非你信不过在下的耳朵？”未待陆小凤回答，流云飞袖一推，将他稳稳地送出战圈。再回过头来，朗声道；“让在下来领教尊驾的高招。”

　　陆小凤无奈，转身飞入屋内，等到他寻得和田玉飞奔出来的时候，庭院里站着的只有花满楼。一时间，心中的喜悦犹胜于能兑现承诺找回信物，也胜于得到琉璃盏，更胜于破奇案解谜题，不由得趋上前抱着他的双肩。

　　花满楼微微一惊，确定他气息无碍没有受伤后，舒了口气，任他抱着，也不发一言。良久，才把手中之物交给他。

　　“这个就是九星连诛？果真歹毒，奇形怪状的件件都淬了毒！”再一数，“怎么只有八枚暗器？”

　　“就因为这样，他才输了。和你一样，他也认定机关里装有九枚暗器。”花满楼笑笑。“你收好吧，此物过于阴险，留在此处若为恶人拾获就麻烦了。”

　　回到城东，天色才微亮。陆小凤心情舒畅，拉着花满楼嚷着要去喝酒。花满楼一不提防被拉了个踉跄，苦笑道：“你倒是养了精神才去，在下却是一夜未眠。何况你不赶快去交差了事，要在此耽误时辰？”

　　陆小凤大笑，“花满楼，你也有糊涂的时候。城东天刚刚亮，城西还是睡梦中。更何况他们是在城西之外扎地，以便得手后马上回去。估计此时还没有起床。”又笑，“再怎么落魄，她终究是个女子。梳妆打扮，总有些程序。我若不找你打发，这段时间你教我如何办？”

　　花满楼却不肯迁就，执意要回百花楼。

　　陆小凤起疑，“花满楼，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将他全身来回打量，“是不是受伤了？”

　　花满楼无奈，张开手臂，“随便。”

　　陆小凤也不跟他客气，当真拉着他看个仔细。衣衫上的确有暗器划破的痕迹，看形状是那八枚暗器无疑。不过没有见红，也没有异样。

　　花满楼听他不吭声，笑笑，“放心了吧？算了，陪你就是。”

　　陆小凤却不依了，“罢了。一夜没睡脸色就差成这样，赶快回去歇着。我找猴精去。”转身就走，还走得飞快，好像生怕花满楼要跟来似的。

　　花满楼听着他远去，神色温柔哀伤，竟似有不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