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事件簿之二》淘气骨头

17、十七 发短信的男人

　　一辆白色沃尔沃，泊在街道的转角处。
　　驾驶位上，坐着个戴着黑色礼帽、酒红色大框太阳镜的漂亮女人，五官精致，眉目如画。

　　她泊车的位置，是细心挑选过的。
　　车旁边，靠近夙家院落那侧，有棵高大的法国梧桐。

　　茂密的树冠，犹如硕大的华盖，将白色沃尔沃彻底遮挡住了——当然，是从那个院落的视角。

　　而女人，从半敞开的车窗，四十五度角斜向上张望，却能清楚看到院落里的白色小楼。

　　明净的落地窗内，有人影在晃动，看身形轮廓，不是那个矮胖的帮佣阿姨，而是个年轻男性。

　　也许是欧宇辰，也许是夙夜，也或者是那个名叫姜白的退伍兵。

　　女人知道，夙家人口简单，住在这栋小楼里的年轻男性，现在只有这三个。

　　今天天气很好，橙黄色的太阳，像颗熟透了的咸鸭蛋黄，悬在东方偏南一点的位置。

　　却并不刺眼，暖暖的光晕，脉脉泼洒下来。

　　鳞次栉比的楼房、郁郁葱葱的树木、整洁宽敞的街道，都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烨烨生辉。

　　女人栗金色的长发，在晨光中，也跳跃着耀眼的光泽。

　　如果K大对面，那家咖啡馆里的那个年轻店员在这里，他一定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个女人，就是昨天出现在他们店里的顾客。

　　女人握在掌中的手机，突然震动了。
　　为了方便行动，这支手机最近都处于静音状态。

　　而知道它号码的人，其实只有一个。

　　瞥了眼来电显示，她情不自禁微微笑了，按下接听键：“喂？”

　　略显苍老的、有点沙哑的女性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你交代我的事，已经办妥了。你给我的两条短信，昨天晚上都转发给了欧宇辰。”

　　“很好。”女人说。

　　“夏雨欣那边，也一切顺利。”打电话的人又说。

　　“唔。”

　　“接下来，要怎么做？”老女人的声音问。

　　“你什么都不要做，剩下的，是我的事，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稍后我会把说好的数目，打进你的卡里。”女人说，“请愉快的享受吧。”

　　“好的，合作愉快。”听得出来，打电话的人很满意，“再有什么需要，请联系我，保证办得妥妥当当的。”

　　“没问题。”女人挂断了电话，将手机关机，抽出电话卡，涂着丹红豆蔻的指甲，小心翼翼拈着，用打火机烧了烧芯片，然后把变得焦黑的电话卡，从敞开的车窗，抛了出去。

　　她知道，自己不会再联系那个人了，彼此牵涉越多，越容易引来怀疑。
　　她还不想给自己埋下隐患。

　　女人的视线，再次转向夙家白色的小楼，笑容一点点扩大了，她轻声说，“欧宇辰，很快你就会收到我送的礼物了，很好的礼物，你一定会很……激动的。”

　　此时此刻，夙家白色小楼的餐厅内。

　　欧宇辰和夙夜还在讨论昨夜的噩梦。

　　“所以说……”欧宇辰犹豫了下，“关于我做的梦，你到底是怎么看的？”

　　夙夜闭了下眼睛，低声说：“你之所以会做那个梦，是因为在你的深层记忆中，其实已经有了关于那个梦境的形象语言记忆。”

　　欧宇辰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有可能。”

　　“我们一点一点来分析，”夙夜淡淡地接着说道，“你睡觉前收到的短信，是谁发来的？”

　　“是个陌生的号码，我从来没见过，”欧宇辰沉吟，“但是我怀疑，是那个男人。”

　　“……”夙夜询问地望着他。

　　欧宇辰眉眼里，浮现抹复杂：“我母亲的那个情人。”

　　夙夜记得，欧宇辰的生母，名字叫丁蕊，被一个警/察队伍中的败类——严彬，伪装成上吊自杀，杀死在她的家里。

　　那个案子，还是他让真相大白的。
　　当然，夙夜对于那个女人的真正死因，没有丝毫兴趣，纯粹是为了帮欧宇辰。

　　沉思片刻，夙夜突然开口问道：“那个男人是谁？既然你们见过面，你应该知道他的身份吧？”

　　欧宇辰目光闪了闪。

　　夙夜没有催促，低垂下眉睫，视线又凝胶在面前的台布上。

　　纤细柔弱的花蕊，被层层叠叠的花瓣包裹着，明明只是几条简单的金色线条，却勾勒出生动精致的大朵牡丹，给人以妖娆艳丽的错觉。

　　室内陷入了一片沉寂中。

　　良久良久，欧宇辰的唇，翕动了几下，迟疑着轻轻吐出一个名字。

　　饶是夙夜，刹那间也露出异样的神情。

　　那个名字，他曾经在央视一套黄金时段的新闻联播里听到过，不止一次。

　　怪不得当初严彬宁可杀死丁蕊，也不敢受她胁迫，公布那个男人与她有染的照片。

　　那不单单是会死的问题，而是会死得很惨很惨。

　　“就是他，你在新闻联播里见过的那位。”欧宇辰无奈地笑了，平静地说，“现在，你知道我妈是怎么从一个贫苦的农家女娃，走上人生巅峰，成为B市数一数二商业会馆大老板的了吧？因为有那个男人的保驾护航。”

　　“……”夙夜没吭声，他早就料到，丁蕊身后的男人不简单，现在只不过是证实了那个男人的确不简单，比他想象中的能量还要大许多。

　　丁蕊遇到那样的男人，不一定是幸运。
　　欧宇辰被那样的男人盯上，则妥妥地是种不幸。

　　“我母亲周年祭的时候，他来找过我，带我一起去拜祭我母亲。
　　我看得出来，他对我母亲，的确是动了真感情的。只不过，比起美人，他更爱他的江山而已。”欧宇辰继续说道。

　　那样的大人物，会亲自来见情人的儿子，带他去拜祭死去的情人，真心是不需要怀疑的。
　　但是，对于欧宇辰来说，这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夙夜心里的不安更浓了，低声问：“为什么你会怀疑，是他发来的短信？”

　　欧宇辰目光黯然，缓缓说道：“那次见面之后，偶尔，会有陌生的号码，发短信给我，内容都是跟我母亲有关的。

　　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到还有哪个人，会那么无聊。”顿了下，他又补充道，“当然，我从来没有回复过。”

　　夙夜又沉默了，想了想，才问：“以前你收到的陌生短信，大概都是什么内容？”

　　欧宇辰露出古怪的神气，半天才轻咳一声，微侧着头，以朗诵般的优雅语调，缓缓说道：“对于宇宙苍穹、万千世界而言，我们是何其的渺小，何其的微不足道。

　　茫茫人海之中，能够与她相遇，又是怎样难得的缘分。

　　我本来以为，是幸运女神的眷顾，岂料，是恶魔充满恶意的玩笑。

　　命运对我们，既不慈悲，亦无丝毫怜悯。

　　死亡，于她而言，是终结。对我而言，却是永无止境的思念与牵绊。
　　她就是一道网，而我，早已深陷网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