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以友之名》Aprilfish

6、第六章

　　二年级的春游，老师把分组的任务交给了汪大东，他在第一时间内把雷克斯和刺猬头一群人跟自己组成一组后，接下来的分组主要就靠雷克斯做了，大东只在一旁按他说的一个个记好。
　　很有头脑的雷克斯和很有威信的汪大东是最好的组合，在处理班上同学的问题上连老师都变得非常信任大东。
　　雷克斯很想把安琪也分到自己这组，用笔在纸上画了画，又放弃了。

　　但有些事情偏偏这么巧，春游那天安琪组仅有的两个男生竟然都来不了，一个请病假，一个请事假。老师要求每组都必须有男生，遇上特殊情况可以稍微照顾一下女生，于是要大东重新调配一下分组。
　　从早上起就没什么情绪的雷克斯马上自告奋勇：「大东，不如我去她们那组吧。」
　　「不行。」大东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从别的组调两个男生过去就好了啊，要不把她们分别安排到其他组也可以。」
　　「那样不太好吧，我特地把班上是好朋友的都分到一个组，肯定谁都不愿意过去的。那些女生也是一起的，不要拆开了。」雷克斯按耐住兴奋的心情，慢条斯理的跟大东讲起了道理。
　　「那就刺猬头过去好了！」大东不耐烦地朝身后喊道，刺猬头听了一愣，向雷克斯投来极不情愿的目光。
　　「他跟她们不熟啦。」
　　「就是，就是！」刺猬头连连点头，「话都没讲过呢！」
　　「那要怎么办？」
　　「所以啊我过去就好了。」
　　「喂，雷克斯！」汪大东疑惑的盯着他，「你说别的组都是好朋友在一起，不愿意被分过去。怎么你就这么想着要去那组啊？」
　　这话把雷克斯吓了一跳，他根本没想到一向没头脑的汪大东会突然问出这么正中自己死穴的话来。雷克斯支支吾吾的说：「这……不一样……」
　　「我管他一样还是不一样，你不能去别的组！」
　　「那，大东你是老大嘛，让班上同学玩得开心是老大该做的，所以我才去的。」雷克斯不知从哪里来的急智，「我也是为了你啊。」
　　「可是……」大东感到自己说不过雷克斯了，「你不在的话我跟谁玩啊？」
　　「还有刺猬头他们啊！好啦，我不是天天都跟你在一起嘛，你就自己好好玩吧！」雷克斯胡乱敷衍了大东一番，也不管大东在身后叫他，兴冲冲的跑去找安琪了。

　　雷克斯背着个双肩包跑到安琪面前的时候，四个女生都睁大了双眼：「汪大东竟然让你来啦？」
　　雷克斯脸红红的：「你们这组只有女生，不太好嘛。」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就笑开了，安琪回头朝大东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天的春游在大东心里顿时变得无聊至极，不管刺猬头和小六拉他玩什么都没劲，跟他说话也完全听不进去，还常常莫名其妙的发呆。午餐的时候大家轮着讲笑话玩，这群男孩里最幽默人的当数小六，几个故事讲下来逗得刺猬头捂着肚子在草地上打起滚来，一直在走神的大东却突然愣愣的说了一句：「你们说雷克斯现在在干什么？」
　　顿时所有人都没了声音。

　　雷克斯在干什么？雷克斯正没心没肺的跟安琪说笑着呢。虽然他身为队里唯一的男孩理应要照顾女生，但好在也没发生什么特别情况，加上大家都知道雷克斯体弱，也就让他跑腿买冰激淋罢了。
　　和大东在一起的时候，这些事情都是刺猬头他们帮雷克斯去做，在家里自然也有管家下人安排妥当，这一下雷克斯倒有了新奇感。从冷饮店的老板手里接过冰激淋，跑回安琪身边递给她的时候，竟然觉得心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当然，在安琪时不时地问起汪大东的情况下，雷克斯也不是完全没有想过他的好朋友。只是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有种不在大东身边要轻松很多的感觉。这一年多几乎每天都和大东在一起，即使放假也天天见面。虽然很快乐，但总有些什么东西困着他，压着他……雷克斯不知道这种无形的压抑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记得哪一次之后，每到放学回家和大东说完再见就会长长的舒口气……而现在，这种对比更加明显。

　　雷克斯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是怎么了？大东是他最好的朋友啊，竟去想这些有的没的。莫非因为今天没和大东一起，所以不习惯了么？

　　只是这种「反省」没有持续多久，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让雷克斯突然看清他已经置身在了汪大东身后的阴影中。

　　春游的地点是在公园，老师吩咐同学们不可以离开游乐场，但这些每年都要玩上好几次的游乐设施对小孩子们早已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用过午餐，安琪突然说想去公园的人工湖边走走。

　　「咦？班导不是说不可以靠近湖边吗？」
　　「我们偷偷地去吧……不会有事的。」
　　「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雷克斯歪着头想了一下：「班导现在应该在餐厅，我们三十分钟内回来就可以了。」
　　女生们听了也不说话，一会儿不知谁说了句：「要不我们去问一下汪大东吧，如果汪大东同意了肯定就没问题！」
　　「对啊对啊！」其他人马上附和，「只要汪大东答应了，我们就去！」
　　雷克斯愣了愣，从围坐着的草地上忽然站了起来：「问他也没用他又不是老师！我们想去自己去就是了啊，走吧，我保证你们没事的！」
　　「可是，如果大东同意了，就算被老师发现也没问题了啊。」女孩子们仍坐着不动，互相看了一眼，抬头对雷克斯说道：「我们还是先去问汪大东吧。」
　　「你们相信我，不会被老师发现的！」雷克斯看着安琪。
　　安琪点点头，也跟着站了起来：「既然雷克斯这么说，那我们走吧。」
　　心脏又不受控制的乱跳起来，雷克斯背上包，转身和安琪并肩要走。
　　其他的女孩子却仍然不动，向安琪说道：「这样不太好吧？」
　　「去不去问都一样，汪大东肯定会同意的。反正有雷克斯在，汪大东不会怪我们。」安琪对女伴们解释道。

　　正心花怒放的雷克斯顿时被一头冷水浇了下来，他呆住了。
　　没有想过安琪会这样说，原来她并不是相信他，没人要相信他。
　　她们信任的只有汪大东一个。
　　明明很多事情都是雷克斯在做决定，明明他比汪大东聪明，明明大东也要听他说的方法去做，但是在大家眼里，离了雷克斯的汪大东仍然是老大，离了汪大东的雷克斯却什么都不是。

　　「那可不一定！你忘了那次雷克斯玩躲避球就害和他一起玩的人被汪大东骂了吗？」
　　「就是啊！雷克斯有特权不会被汪大东骂，我们又没有！」
　　「安琪，我们还是去找汪大东问清楚吧，不然你自己去玩好了，我不要陪你挨骂！」

　　女孩子们七嘴八舌的争论听得雷克斯头昏脑胀，一直到后来被她们推着找到大东面前，他都在走神，心里不断的有声音在问：「这是怎么了？」

　　大东看到雷克斯自然是喜出望外，焉了半天的情绪一下子就高涨起来，二话不说便同意了女生们的要求，当然他有条件——一起去。

　　于是下午的活动安琪组和汪大东组便合二为一了，浩浩荡荡十几个人游完湖又回到游乐场，并没有被老师发现。刺猬头和小六很快就和几个女孩子打得火热，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逗得那些女生咯咯直笑，安琪一个人走在队伍中间，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汪大东，正兴奋的向雷克斯说个没完。

　　那件事后雷克斯有点认命，汪大东已经是全班同学都承认的老大，虽然自己很不喜欢这种低于他人的感觉，但总不至于要他跟好朋友去争什么「老大」、「老二」的吧。再说了他对当老大也完全没有兴趣，只是有点不服气罢了，明明大东有很多事情都要跟他拿主意，为什么别人眼里却只有大东？

　　除此之外，雷克斯还是过得很快乐。大东没有那么排斥安琪和雷克斯在一起了，虽然多少还是有些躲着她，毕竟那个年龄的男孩子是不喜欢有女生在自己的团体中的，觉得麻烦。

　　到了三年级，找大东干架的对手又上了一个档次，国小的学长已经不是他的对手，前来挑衅的都是附近的国中生。一开始刺猬头也胆怯了，但是当他们看到身材强壮的国三生被大东压在地上狠揍的时候，他们在心里发誓再也不会怀疑大东的实力。

　　最后那个国中生的家长找到大东的学校，他少不得又要挨班导一餐骂了。

　　下课后大东被叫去办公室，跨上最后一级阶梯，楼梯口第二间便是三年级的班导办公室。转过弯道大东便看见雷克斯正在走廊上向另一边跑去，看样子是刚从办公室出来。
　　「雷克斯！」大东在身后喊他，雷克斯却没听见一样继续向前跑，很快从走廊的另一头消失在大东眼前。
　　「奇怪了，他怎么慌慌张张的！」
　　大东嘀咕着走进办公室，看到意想不到的一幕。班长黄安琪一只手提着热水瓶，不知所措的矗在老师办公桌前，地上是碎瓷片和一摊茶水，大东看得出来那些碎瓷是班导最喜欢的茶杯的「尸体」。
　　看到汪大东，安琪顿时一脸发白，表情也变得很惊慌。
　　大东却突然想起刚刚雷克斯慌张跑离的背影……看来是雷克斯打碎了茶杯。

　　可惜，大东误会了。雷克斯是从办公室跑出去的不假，那是之前安琪跟他说话时神色亲密了些，雷克斯又紧张又害羞，才慌张的跑出了门。安琪正因为不明白雷克斯在紧张什么，一时走神，再加上水太烫，桌子太高，便错手摔掉了杯子。
　　偏偏大东只看到事情的一部分。

　　更糟糕的是，班导这个时候回来了。
　　汪大东想也没想，就担下了打破茶杯的责任。
　　若是平常，责骂两句也就算了，偏偏这天为了大东和国中生打架的事弄得班导一头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拿过教鞭就往大东身上挥去。
　　安琪在一旁哭了起来。
　　大东一言不发的承受着不停挥往他身上的教鞭，安琪的哭声和班导的责骂声此刻都有些模糊，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幸亏挨打的不是雷克斯，不然他怎么受得住？

　　一直到下一节课快上课，汪大东才从办公室离开。屁股上火辣辣的直疼，走路也有些一瘸一拐。安琪从后面追上来，双眼还噙着泪：「大东……你……还疼么？」
　　汪大东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这个内向乖巧的女生会为了自己掉眼泪，从来都没有过。
　　刹那间有些明白，女孩子的温柔是一种怎样的东西。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往前走。
　　回到教室的时候雷克斯很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弄成这样？班导打你了吗？你没按我说的跟她解释你打架的事情吗？」
　　汪大东低着头出神，答非所问的说：「雷克斯，我明白你为什么喜欢和安琪一起了。她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