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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五章 往事如烟(5) ...

  •   在流觞殿又静养了好些日子,时光流逝,很快就到了新年。
      辰月教从来不会有逢年过节的传统,就如龙韵所说,大家都很清心寡欲,不喜欢过节,除了她这个异类。
      而且教中人对外面的时间没什么概念,每天过得都差不多,别说节日了,连春夏秋冬四季寒暑都没有。
      若不是天启那边每逢年初都会给白初烟寄来几封信,还真没人知道又过了一年。
      白初烟早就写信给郑辰昭说了苏煊的事,让他放心,故而这位郑侯爷现在又恢复了美好的心情,新年里参加参加宫里的庆典,或者跑到花街柳巷逍遥逍遥,每天活蹦乱跳,一点都不无聊寂寞。
      至于白渝行和白敛墨那边,也一切正常,宫中并没有什么异动。
      倒是分散在各处的眼线传来消息,说是靖亭出现在了淮安城。于是白初烟去问了问苏煊,得知每年这个时候,靖亭都会到淮安城住几天,主要是为了让小盟好好玩一玩。
      听了这个,白初烟顿时来了兴致,决定亲自去淮安城走一趟。介于她至今身体状况都还算稳定,大家劝了几句就不再劝了,最终决定张谦寂和苏煊都跟着去,萧子易玩心不减也要加入,张谦寂勉强同意后,龙韵却表示她也要去。
      张谦寂感觉有些头疼。
      辰月教这么多人跑去淮安城,而且看起来都不大像要做什么正经事儿。
      白初烟骨子里本来也不大正经,去淮安城主要还是玩的,又深知龙韵喜好热闹,因此就替张谦寂允了,这使得龙韵高兴地同意以后都叫她教主大人。
      “在外面可不能这么叫。”张谦寂无奈道。
      “放心,在外面我还叫她‘喂’!”龙韵笑道。
      “你太没良心了……”白初烟无力地瞪了她一眼。
      就这样,初五那天,一行人便在淮安城的客栈落了脚。

      靖亭住的地方和白初烟等人隔着好几条街,她对于那些人也来到淮安的事丝毫不知,至于白初烟是死是活,她虽然心有疑虑,却难以求证,宫里的皇帝、太子以及郑侯爷似乎都已有了戒心,再想从他们那里打探消息并不容易,只好等回了本堂再想办法。
      她当然想不到白初烟会自己送上门来。
      初六那日中午,靖亭外出回来,见小盟正趴在桌子上玩着一只小小的玉兔子,便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脑袋,道:“上午没出去乱跑?这只玉兔是哪来的?”
      小盟有点紧张兮兮的,“捡,捡来的。”
      “果然出去乱跑了。”靖亭叹了口气,一转眼间望见桌子上砚台下面压着一个黑色信封,心中不由一凛,快步走过去拿起来看,口中问道:“这封信是怎么回事?”
      “我出去乱跑了,不知道……”小盟一副紧张委屈的神情,好在靖亭拆开信封后完全被吸引了注意力,没有怎么关注他的表情。
      她快速看完这短短的一封信,表情既惊讶又凝重,过了好久才自言自语了一句:“她果然没有死……”
      小盟眼睛不眨地盯着她,靖亭呆呆站了一会儿,也不知在想什么,小盟扑过去拉她的衣袖,她回过神来,看着小盟,叹了口气道:“对不起,娘亲下午也有些事,不能陪你了。”
      小盟扁了扁嘴,不过最终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淮安城有一家青楼,名叫怜月楼,算不上奢华有名,反而有些清雅之气,平时客人也不多,接待的总是固定的一些人,其中有达官显贵,也有没什么钱的小人物。
      白天这楼里自然就更没什么生意,从大门处往里看,真是十分清净惨淡。
      白初烟第一次来这里,她走进去的时候,门口的两个小女孩儿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阻拦,其中一个更是跑了进去,不知是去叫谁了。
      白初烟站在空荡荡的楼下等了片刻,听到楼梯上有脚步声,才转身看去。
      怜月楼的凌夕姑娘穿着一身水绿色长裙,正风风火火地下楼来,在楼梯转角处碰倒了一个花盆,跟着她的小女孩儿本想去收拾残局,可是凌夕紧接着又在楼梯上被自己的裙子绊了一跤,小女孩儿只好扑过去扶了一把,忙得不可开交。
      待她平安下楼来,白初烟已经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凌夕见过小殿下。”绿裙子姑娘笑眯眯地说。
      白初烟前几日给她寄信打过招呼了,因此也不客套,直接说道:“我有些事想问你,听说这楼后面小山上还有个暖阁,我们去那里好不好?”
      “可是那里被人包了……”凌夕尽量显露出忧伤的样子。
      “把他们赶走。”白初烟倒也不客气,只是抬起袖子微微抖了抖,笑道:“我给你带了礼物。”
      一只毛茸茸的小雪貂从她袖子里钻出来,跳进了凌夕怀里。
      “哇!”凌夕喜出望外,显然极是喜欢,二话没说便转头吩咐道:“去把暖阁里的客人请回楼里吧,就说我有贵客要招待,他们得罪不起的。”
      跟着她的小女孩儿欠了欠身,便跑去照办了。
      在走上小山坡的过程中,凌夕又数次被自己的裙摆绊到,不过到底也没真摔着,白初烟也有些习惯了。
      暖阁里空间很大,却只生着一炉火,凌夕见她有些畏冷的样子,便命人将火炉挪得离她近了些。
      “小殿下你是怎么了?”凌夕睁着大眼睛看她,“唇色青白,还如此怕冷,怎么比以前还糟糕?”
      “我以前哪里糟糕了?”白初烟气道,“而且现在我也能跑能跳的,没什么大碍。”
      “那你要问我什么事呢?”凌夕对了对手指,“不是要我给你治病的么?”
      “不用,我这不是病。”白初烟故意笑道,“而且有公子羽在,他医术高明,我何必找你?”
      “公子羽?”凌夕一愣,“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这是我要问你的第一件事。”白初烟道,“公子羽的死和阿樱有没有关系?”
      凌夕蹙眉想了片刻,道:“你为何会这么想?公子羽死的时候,皇后娘娘已经去世很久了,而且他的死完全是那个晋北雷侯造成的意外啊。”
      “可是当年曾为她做事的人都死了不是么。”白初烟靠在椅背上看着她,“除了你。”
      “你说得对。”凌夕摊了摊手,“可是她为什么放过我呢?就是因为我知道的太少,不需要灭口,公子羽的死到底是不是另有原因,我是真的不清楚。”
      “好吧。”白初烟神色间流露出一丝失望,“那第二件事,你有没有听过‘阴桓’这个名字?”
      凌夕微微一怔,点了点头,“他和我一样,也是皇后娘娘手下的人啊。”
      白初烟一惊,“他是阿樱的人?”
      “对啊。”凌夕倒觉得理所当然,“他是天罗阴家的人嘛,皇后娘娘又和天罗关系密切,收了他也不奇怪啊。”
      “可是……我听说他差点就成了阴家家主,这样地位的人为什么要听命于阿樱?”
      “好像是皇后娘娘承诺了他什么,他也只不过是供娘娘驱驰了两三年,双方大概有什么交易吧。”凌夕努力回想着,“我并不太了解阴桓这个人,只见过两次而已。”
      “承诺?交易?”白初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内容是什么你知道么?”
      凌夕抿抿嘴唇,抱歉地摇了摇头。
      白初烟又放松靠了回去,叹了口气。
      “出什么事了么?为什么突然问起以前的事?”凌夕问。
      “没什么,只不过是有个人一心认为阴桓的死和我有关,想找我报仇罢了。”白初烟没好气地说。
      “阴桓也是被娘娘灭口的,大概是他没做成娘娘吩咐的事。”凌夕叹了口气,“不过肯定与你无关,娘娘心思缜密,又一向爱护你,不会做给你留下祸患的事。”
      “为什么阴家这么重要一个人,她都能随随便便给灭口了呢。”白初烟趴在桌上,露出两只眼晴,闷闷道:“我真是又小看她了。”
      “是呀,娘娘聪明又有手段,倒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就是性子不好了些。”凌夕淡淡道。
      提起百里樱,白初烟一向都会不大高兴,但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当下只好深吸一口气,默默推想起来。
      阴桓为百里樱做事,看起来是为了得到什么,而不是单纯忠于她,也不像江徵羽那样只是帮个小忙。
      想到江徵羽,白初烟攥紧了自己的衣袖,忍了忍才放开。
      而百里樱给他那把匕首,是想要做什么呢?刺杀某个人?为什么一定要让阴桓去做?百里樱的身边应该也不缺优秀的杀手。
      阴桓的优势,就是他在阴家地位颇高这一点而已。
      而那把匕首,是用来刺杀高阶秘术师的,尤其是针对辰月系的秘术师,因为辰月秘术师大多依靠“墟”之力量。
      可是天罗,或者说阴家,会有这样的人么?
      她正想着,外面忽然有人敲门,通报的女孩儿用细细的声音说:“大门外有位靖亭姑娘,说是来找小殿下的。”
      凌夕愣了愣,看向白初烟:“你请来的?”
      “嗯。”白初烟笑着点了点头,“我的仇人到了。”

      靖亭持着烟杆儿进来的时候,看起来虽是雍容华贵,意态悠闲,可她身上凛冽的杀气却不容忽视,以至于她虽然没有带刀佩剑,都能让凌夕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凌夕忍不住正襟危坐的时候,白初烟却只是靠在长椅上一动不动,微笑看着靖亭。
      “你果然没有死。”靖亭走到白初烟面前,容色清冷。
      “你不相信自己能够杀死我?”白初烟笑道,“事实上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要不是运气好,现在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那你特意叫我来,是想让我再杀你一次?”靖亭的笑容里有种挑衅的意味。
      白初烟叹了口气,道:“冒昧问一句,你恨我,是不是因为阴桓?”
      “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靖亭冷笑。
      “可是我很冤枉啊。”白初烟一笑,站起身,紧了紧身上裹着的黑色裘衣,开始慢慢踱着步子,道:“我没有杀过他,甚至根本不认识他,他的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谁会信你的话?”靖亭瞟了她一眼,“本堂派去宫里查探辰月踪迹的人莫名其妙地被杀害,就算不是你亲自动手,也一定是那些负责保护你的人做的,说到底你才是罪魁祸首。”
      “这个推论倒也没错。”白初烟也不生气,笑笑说:“可是当年本堂派去的人不止他一个,为什么只有他被杀了?”
      “兴许是他知道了什么隐秘之事。”靖亭眼睫颤了颤,似乎不忍细想。
      “并非如此。”白初烟收起笑容,指着一直在旁边呆呆坐着的凌夕道:“这位凌夕姑娘方才与我说,阴桓曾经为我母后做事。”然后她笑眯眯地转向凌夕,“是不是啊小凌夕?”
      凌夕愣了片刻,无奈又无语地点了点头。
      靖亭瞪了白初烟一眼,冷笑道:“你就算是要给自己开脱,也不必编出这么离谱的谎话吧?”
      “不瞒你说,那天晚上你用来杀我的那把匕首,原来是放在太清宫地窖里的,后来被人偷偷换掉,竟然到了你夫君阴桓的手里,你说这是为什么?”白初烟笑着看她,缓缓道:“一定是我母后交给他的,因为知道如何取出这把匕首的人,不超过三个,而其中唯一有可能接触到阴桓的人,就是我母后。”
      靖亭没说话,关于那把匕首她确实所知不多,到底是不是什么阴家的家传之宝,她也不能确定,不过白初烟的话她当然还是一个字都不信。
      白初烟也不着急,只是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阴桓不可能背叛本堂,为我母后做事?其实他只是想从我母后那里得到什么东西,也算不上背叛。”她绕着靖亭,慢慢走动,“你说,他那样一个在阴家地位极高的人,会为了什么而冒险呢?”
      靖亭板着脸,一言不发。
      “你是很了解他的,应该也与他很亲近,你仔细回想一下,他那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白初烟继续循循善诱,“或者,他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又得不到的东西?”
      靖亭突然转身盯住她,勃然大怒道:“你别浪费时间了!”
      “你才是在浪费时间。”白初烟难得发了脾气,语速倏然变快,却仍旧说得清晰平稳,“对你来说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查清事情的真相?他到底为什么而死?我确实无法证明他的死和我无关,可你不分青红皂白,一心觉得杀了我就是为他报仇了,你觉得这样就满足了么?如果他的死因真的涉及到什么隐秘之事,你就不想查清楚?一直把一个无关紧要的我当成目标,就算是为他报仇了?”
      “就算真有什么隐秘,我也要先杀了你才有心思去管!”靖亭自然不会示弱,“而且你刚才也说了,他是为你母后做事,如果真是这样,我就应该找你母后问问,可是她已经死了……”她嘴角又浮起一丝冷笑,“那么我还是只能找你啊,白初烟,这有什么区别么?”
      白初烟默默看了她半晌,面无表情道:“不错,刚才凌夕姑娘确实说过,阴桓是因为没有做成某件事而被我母后抹杀的。”
      “那你还有什么话说?!”靖亭眼里的怒火似要喷出来一般。
      白初烟抚着额头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好吧,又变成我的责任了,阿樱造的孽居然要我来负责。”
      凌夕一句话都插不上,只是看着靖亭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有点发虚。
      白初烟却好像没感觉似的,继续一边慢慢走一边思索着什么,暂时都忘了和靖亭说话。
      “你何必这么努力为自己开脱?”靖亭回身瞪着她,“我已经杀你一次,你自然也可以对我动手,那不就一了百了了?怎么,难不成你还怕了我?”
      “我要是杀了你,不是会招来更多麻烦么。”白初烟看她一眼,“那样的话,我们两家之间的关系更要完了,苏少还怎么名正言顺地回去?”
      “是为了二当家?”靖亭一副好笑的神情,“你什么时候那么关心起别人来了?”
      “我在你心里就是个大魔头对吧?”白初烟无奈看着她,冷笑道:“苏少因为我的事,差点背上背叛本堂的罪名,还不得不离开亲人,委屈自己住在辰月教,这其中的不易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当然要让他能够回去。”
      说到这里,白初烟自己愣了愣,“说起来,阴桓如果背叛本堂,会不会也是因为类似的原因?”
      “你什么意思?”
      “你想啊,他应该很在意你吧?既然如此他就不会舍得背叛本堂离开你,那么他做那些危险的事,多半其实是为了……”白初烟正说着,却被靖亭出声打断:“你别胡说八道了!”
      “我确实是在胡说八道,不过你不妨想想这个可能性。”白初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所做的一切,可能都是为了你。”
      “你给我闭嘴!”靖亭气极,上前两步狠狠一把攥住白初烟的手腕,扣住她脉门,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冷冷道:“我不是来听你胡说八道的,我既然能杀你一次,也能杀你第二次。”
      白初烟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要挣扎的意思。一直在旁边看得很紧张的凌夕觉得状况不对,刚刚想要站起身来阻止,就突然觉得眼前一花。
      一转眼间,一个锦衣少爷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正抓住靖亭的胳膊,威胁般地冷冷道:“放开她。”
      在凌夕愣住的时候,暖阁中的另外两个人明显也很是惊讶。
      靖亭没想到他会出现,一愣神间不由自主松了手,白初烟趁机挣开,往后退了几步。
      凌夕看着苏煊,目瞪口呆道:“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苏煊没有回答的意思,白初烟只怔了一小会儿,转头看看凌夕,打趣道:“看来你这里的守备还要加强,以后再不敢来这儿和你说话了。”
      “再加强几倍也是一样。”苏煊有意无意往窗外瞟了一眼,“我都在外面偷听好久了。”
      听到这个,凌夕的眉头快拧成麻花了。
      暖阁中一时陷入绝对的安静,苏煊默然看了靖亭一会儿,面色虽然淡淡的,眼神却冷逾冰雪。
      这样过了好久,他才开口说话。
      “你已经杀过她一次了,还不够么?”他的语声并不严厉,反而轻轻的,“她已经说了,阴桓的死和她无关,你为什么还要纠缠她?你到底要怎样才满意?你就真的……这么恨她?”
      “你不用劝我,我不会听的。”靖亭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想看他的眼神。
      “我想也是。”苏煊苦笑,默然半晌,沉声叹道:“你听着,我会保护她,只要有我在,你休想再伤害她。”
      说完这句话,他便不再看着靖亭,而是将视线转到屋角的香炉上,似乎无心再说什么。
      “那是你的事情。”靖亭笑了一声,“我不管你的事,你也别来管我。”
      苏煊默然不语。
      暖阁里的气氛一下子降至冰点,靖亭最后又看了白初烟一眼,重重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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