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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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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然听着他的解释,几乎是冷漠地微笑起来,魏长衣见了有些气,孟然素来不是一个吝啬的人,因而待谁都是极好的,这令他有些不快意,但也只是有些而已。他更不喜欢直面对方的那种拒人千里。
“你对着我,当真是世上最吝啬的人了。”魏长衣忽而以一种极为痛苦的口气说道,孟然从来没有听过魏长衣如此幽怨恻恻的语调,愣了一下,而后却是冷笑了。
对着魏长衣,他恐怕真的是要极尽吝啬了:“够了……”
魏长衣睁大眼睛看着他,似乎是深深的不解之意,望着魏长衣张了张嘴,手中的剑紧了紧,如果情况允许,他恐怕还要再在孟然面前走上两步,表现出他极为焦急烦躁的心情:“什么够了!什么够了!”
孟然冷静地看着他的反应,缓缓地开口,似乎是吐出了一口气来:“我说够了,你够了,我们够了。”
魏长衣惶惶没有什么反应,仿佛还在理解他方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在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变回了第一次遇到孟然时候的样子,天真无邪,什么都不懂,又带着孩子气的残忍。
或者是他那孩子气的残忍从始至终都没有能够消除过。
“不够,世间万象看不够,你,我也看不够。”魏长衣终于一点磕绊也没有地表达了他的想法,毕竟他不是真的变回了那个孩子。
孟然皱着眉头,他并不是很能理解他的意思,而且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又不能责备什么,因为对于混沌这种东西他不了解,所以他的所行所为对于混沌自己,可能都是正常至极的。
于是他说:“那你想要怎么样?”
干脆利落,既然知道了源头,那便拿捏了对方的软肋——更何况,对方的软肋是自己。
魏长衣轻轻道:“你别离得那么远。”
孟然站着的位置确实离得远,毕竟魏长衣现在不知道是个什么状态,贸然靠近伤了自己不好。现下也只好大着胆子了,一步一步踏着尚余焦痕的土地上前。
魏长衣微笑:“你,看看我吧,看一眼也行。”
口气里带着些乞怜的意思,若是不论前因后果,那恐怕是谁见了都要可怜的了。唯有孟然知道,面前这个人模狗样的家伙,是最会装的了,装得温文尔雅,装得谦谦公子,一离了束缚,便是露出了原型,笑里藏刀的事情还不是做得海了去了。
孟然倒也不为了这一句两句要求不乐意,大喇喇地同他对视。魏长衣静静地看着自己,仿佛是要把旷日未见的份给补回来了。
孟然笑道:“如何,看了一眼,这便是你的愿望了?”
魏长衣袖手道:“魏某所求,可要多得多啊。”
孟然无话。
魏长衣便自顾自讲着,目光依旧胶着在孟然的脸上:“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你道我本就是混沌,此番作为自然是真性情了,伤人杀人自乃魏涛天性。”
“你道我不分善恶,不辨黑白,不明事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杀人都凭着一己意念,痴缠妄念,乃是世上最没心没肺的东西。”
孟然听着,很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听着魏长衣为自己的想法做出诠释,一字一句,仿佛真的挖心掏肺看过了一般,说得真得很。
于是他只好是这么听着了。
“你现在肯定是厌恶极了我……厌恶,这个词似乎不够劲道,恨我不死——对吧,这个词倒是用得很不错。我这样的一个不算人的东西,你把我从淤泥里拽了出来,结果却是这么个结果——任是谁都会有这样的心思吧。”
最后他柔柔的添了一句询问,带着阴森:“我说得对不对啊,孟然?”
“而你的想法,都很对啊。”最后魏长衣极为残忍地加上了一个结论。
孟然的心一下子就沉下了。如果他的所作所为是真的有所苦衷,他或许总归是不忍的,听了他这样的言语微微抬头,看向了魏长衣。
魏长衣……你很会盖章啊。
直接给自己戳了个#本作第一反派没有之一#。
孟然切了视角之后围观魏长衣的种种言行无不透着中二气息感觉很糟糕——尤其是这种中二the one自己。
孟然不打算哭泣,毕竟现在真的不是哭泣的时候。
“我知道了,所以呢?你的愿望是让我听听你的心路历程,看你为什么杀人?”孟然问把他拖入幻觉的魏长衣。
魏长衣的声音幽幽传来,仿佛是轻巧的手指冷飕飕地拂过了他的耳后,顺带着一块呵了口气。
而画面中的魏长衣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非也,我想知道,你愿不愿意留在我身边——看着我的眼睛,望着我回答。”
孟然于是望着他简明扼要地回答:“不愿意,若是朋友,总归分别,若是仇人,只有是白刃不留情。世上总有生离死别,你是何苦,如何还不懂?”
魏长衣笑了,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是那种真切的,不温和的,却看上去活生生,少了平日里面那熟稔伪装后头一晃而过的死人气。他依旧呵气如兰,依旧是抬手带风,他微微抬手,手中是一柄黑身长刀,仿佛带着杀伐之气。
“我偏偏要这世上没有生离死别,要这月亮没有阴晴圆缺。”魏长衣温言道。
孟然露出了一个戏谑的笑容,听到了这样近乎天真的言辞,又有谁能够不笑呢?
他淡淡道:“前者,我不知道你能否做到,后者你又怎么办呢?”
魏长衣看着他,眼底倒是很自信的一番光景。他开口道:“这恐怕比前者要容易得多。”
孟然听完道:“如何?”
魏长衣准确无误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毫无保留得令人有些恐惧,然而出口的言辞轻轻松松,绝非是什么心血呕就:“我只有让这天地无光便是了,没有了月亮,又何来阴晴圆缺之说。”
何止是简单,简直简单粗暴好不好。
孟然真的想扶额长啸:“敢给我换个属性的对手吗?病娇都算犯规ok?”
孟然轻笑:“那你我的事情你又想如何解决?”
魏长衣有些悱恻地望着他,然后回答:“若你真的是要离开要走,我无论做什么都留不住你,那就只好以生死来做决定了。”
孟然挑眉,看着魏长衣脸上的神情,觉得那简直可以用兔死狐悲来表示:“拿我的生,我的死来决定?”
魏长衣郑重地摇了摇头,然后伸出手来,他们两人相对站着,那柄刀便举到了孟然面前:“不,是你我的生死。”
孟然的目光落在那柄刀上,感觉有些奇异,刀是好刀,那又如何?若是一把好刀就能杀了魏长衣,那凭着孟然的性子,恐怕就不是这么面对面平心静气地在说话了。
“你明知道我没法杀了你。”
魏长衣脸上忽然露出了一种疯狂的神色,那涵盖了些激动在里面。他摇头然后目光绞刑似的缠上了孟然落在鬓边的发丝,如同一往情深:“但我能杀了我。”
孟然听到了这样一句匪夷所思的话沉默一刹便抬头看向魏长衣:“什么意思?”
魏长衣没有正面回答孟然的提问,晃动了他举在孟然面前的刀:“你知道这是把什么刀吗?”
孟然摇头。
魏长衣拉刀出鞘,孟然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寒光一现,而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散去的鬼气森然。连带着刀身都是漆黑,仿佛深潭又仿佛谁的眼睛。
“我给他起名叫君佩。”
魏长衣脸上带着些羞涩的温柔,如同一个大男孩一样对着孟然讲述一件不太成功的艺术品:“它是一把骨刀,用的是我的骨头。”
有那么一瞬间,孟然确乎感到了毛骨悚然,却不知道是魏长衣说出“我的”,还是说出“骨头”时,那种感觉涌上心头。
说话间,魏长衣已经抓了他的手,指尖扣着他的手心,强令孟然张开了握紧的拳头,然后另一只手抬起,把君佩塞到了孟然手中。或是一种少有的强硬。
“我找了许久,在你离开的日子里我一直,一直在找一个办法。可是总找不到,我便听从你的话,皓首穷经,总能有个结果。你说得总是对的,我总算是找到了。我听从书上的办法,截了自己的骨头,做了刀,现在,只有从我的心口扎那么一下,我就能死透了!”
孟然听得头皮发麻,他勉强抬眼看向魏长衣,只觉得手中的君佩刀重如千钧,他几乎要拿不动了:“你很想死?”
魏长衣道:“我自然不想。”
沉默一会儿又道:“可总得撒泼留下你。”
孟然道:“让我就这么杀了你,我做不到。”
魏长衣笑了:“祖师爷是要徇私枉法了?那可有趣极了,天地阁上下多少条人命挂记在我身上,这笔账,你不算了?”
孟然咬咬牙,凛然道:“算,自然要算。只是……”
魏长衣望着他,柔声道:“只是什么?”
孟然抬头看向他,缓缓道:“既然是我们的抉择,总不能全凭我一人来想。”
魏长衣道:“那你要如何?”
孟然开口,字字掷地有声,一下一下砸在魏长衣心上,几乎要把他的心子给敲碎了。
倘若,他真的有心的话。
“三日后约见竹林,来一场正大光明的决斗,既是纳命来赌,总归不能怯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