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木》沈零

3、第三章

　　此刻，坐在萧雅的咖啡厅，我垂头丧气的搅拌着咖啡。
　　由于萧雅在忙，我这一肚子哀怨也只能对着一杯渐凉的咖啡欲语还休。其实对于目前举杯邀明月，对影才能成三人的单身现状我自己倒不哀怨，只是因太多人对我的哀怨而哀怨而已。

　　都说三十而立，其实人到三十立不立的真没那么多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我想大多也是因为他们也立的不怎么好的缘故，就算指指点点的也体会不到那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说不定一不小心还戳到自己内心的痛点，所以颇有那么点儿自知之明的闭口不谈。可三十不婚不然，那些对你指手画脚的通常都是在婚姻里摸爬滚打煎熬滚炸过的老油条，动不动就拿出过来人的姿态‘为你好’。甭管你烦不烦，甭管你爱听不爱听，甭管他老人家在婚姻里过的如不如意。人家都能理所当然的对你吆五喝六，因为人家是过来人，因为人家是‘为你好’。

　　也是，放眼这乱糟糟的社会，动动嘴皮子就能为别人好是多么环保的一件事儿，说不定顺便也排解了自己内心的那点儿小忧郁，从而向更年期更迈开一步。可不幸的是我这人就是一大俗特俗的人，不实实在在的拍一沓人民币在我眼前，我还真发觉不了为我好为何物。动动嘴皮子的那些‘为我好’的甜言蜜语我还真不缺，真缺的话还轮不到被劝婚的地步，姐早找个浪漫的人婚姻里腻歪天荒地老去了。

　　话虽这样说，可生在这情不知所起，凡沾亲带故就抹不开面儿的时代，面对这些没眼力劲儿的过来人的唠叨我还真没辙。每次听到这些过来人的关心，我也只能心潮澎湃的在内心OS一句:嗨！过来人，能不能你过你的，我过我的，你趟你的清水，我趟我的浑水，各自欢心，各自自在。

　　萧雅！是我大学时代结交的两个姐妹儿之一。在这个感情匮乏的年代，我压根儿就没想过还会和谁处成朋友，毕竟天南海北的处熟悉了也顶多就是熟人而已，只要我和正经儿发小的感情轰轰烈烈的始终如一别的我就不在乎。可事情并没有像我淡漠的感情一蹶不振似的发展，开学的第一天我就和萧雅分在一个宿舍，还臭味相投的说了很多话，后来越说越投机，最后演变成吃饭一起吃，厕所一起去，翘课一块翘……俨然一形影不离的连体婴儿。正经儿因此拿我们开涮说我俩不喜欢男人，以至于后来萧雅交了男朋友程城，正经儿还一本正经的告诉他，萧雅真有本事儿啊男女通吃，一脚勾着我们彤彤不放一脚踩着你奔腾，每次的结果换来的是我和萧雅的穷追猛打。

　　萧雅说能把我当成姐妹儿，完全是因为我办事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劲儿，这性格和她如出一辙，按照物以类聚的原则她不得不把我当成姐妹儿。这理由我怎么听着那么勉强，可勉强的理由下造就的是我们十年不变的姐妹情。

　　萧雅还说初认识我时一度怀疑我是她遗失在外的亲妹妹，因为我们实在太像了，从里到外都极其的相似，用正经儿对我们俩言简意赅的形容就是‘淑女的外表汉子的心，平白辜负了那一层好皮囊’。对于萧雅的怀疑让我一下联想到我妈对我身份的质疑和一度的家庭暴力，于是顺竿爬的赶紧结亲说，你回家问问咱爸，是不是年轻时一时意乱情迷，此刻还不知有我这个遗落在外的女儿，还是咱俩一母同胞我在医院就被人偷了，现在社会偷孩子的都快演变成一正当职业了，有这种可能。萧雅听了我的谗言还挺兴奋的，对于我这出落的如花似玉亭亭玉立的姑娘变成她的亲妹妹她算捡着大便宜了。

　　可还没自我感觉良好舒坦，萧雅忽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你丫诚心挑事儿是吧，我妈知道了还不和我爸闹翻天，再说有你这妹妹我还有脸见人吗！说完就对我拳脚并用，汉子的性格暴露无遗。这话说的好像我档次多低似的，绝对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严重的侮辱我的自尊心啊。我岂能认输，于是大无畏的迎敌而上，打的那是一落花流水。可不，最后萧雅禁不住我的死皮赖脸，更重要的是怕我真变成她的妹妹分她爸的遗产，于是一掷千金的请我做了个SPA来封我的口。我绝对的见利忘义啊，当时就拉着她跑向美容院，我想当时就算证实我们是亲姐妹，为了免费的SPA我也不会去认亲的。

　　本以为我和萧雅犹如红色革命的情感可以没有第三者，可好景不长萧雅在大二那年遇到了程城，他们迅速的恋爱。恋爱后的她其实对我一如往常，只是在我心里就是感觉有那么一些不对劲儿，甚至很邪恶的是有一段时间我很不待见程城。正经儿知道我的心态一脸义正言辞：“你这是吃醋，赶紧悬崖勒马，悬崖勒马啊，你为我吃醋也不能为她吃醋啊。”说的一板一眼的，好像我真做了见不得光的事似的，我只好不愧对汉子的本性对他拳脚相向。

　　后来我才明白当时的我确实是吃醋，一个每天和你形影不离的人，忽然被一个陌生人从你的生活中硬生生的拽走，那种感觉我只能用别扭形容，我不知道别人体会不体会那种感觉，至少这是我的真情实感。再后来，我把当时的感觉告诉萧雅的时候，女汉子也感动的泪如雨下，我发现我矫情起来真不是一般人。

　　我对程城印象的改变是一次萧雅生了一场小病，他从上海连夜赶飞机飞到她的身边不眠不休的陪伴几天，那几天他憔悴的人都瘦了一大圈。虽然不算什么大的事情，可生活不就是这样，哪有那么多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让你铭记，反而生活里点点滴滴的小确幸才最诚恳。因此，我也彻底放下了对程城的芥蒂，顺理成章的让他加入到我好哥们儿的行列。而这俩人特不讲道义，一毕业就奔着结婚的列车轰轰烈烈的甩我而去。萧雅结婚的前天我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甚至信誓旦旦的警告萧雅:“你婚后敢把我忘了，老娘就挖你家墙角。”萧雅鼻塞的劝我说：“哭什么给死了男人似的，放心！我忘了我妈也忘不了你。”萧雅白眼狼的特性绝对受我压迫。

　　萧雅结婚那天我把四年的私房钱全包成红包给了她，她立马露出见钱眼开的德行给我一个大大的熊抱，我说了一句特赋哲理的话：“萧雅！咱俩的感情就像这人民币实实在在，虽然人民币在一直贬值，可一样不可或缺。”萧雅稍稍用力的抱着我:“彤彤，就算人民币贬值成白纸，你也是我心里最贵的那一张。”

　　萧雅在拿到我的红包短暂的兴奋之后，戛然而至的就是悔不当初，因为我把钱全都包成红包给了她，后来一个月我就顺理成章的在她家蹭吃蹭喝起来。两人婚后本该有的幸福生活，被我这个不速之客搅的鸡犬不宁，后来萧雅咬牙切齿的对我说：“我脑袋坏了才收你的红包，我现在还你你立马消失”。我这好吃懒惰的劲儿哪能离开，在她家整天被伺候的像主子似的，我巴不得就在这安度晚年呢。看我这明摆着撒赖，逐客令根本对我无济于事，萧雅就联合程城俩人一致对外，连拖带拽的活生生把我赶了出来，然后大门反锁的过起二人世界。想起来我那个恨啊，绝对的有异性没人性。

　　但让我更心痛的是萧雅和程城一个月前毫无征兆的离婚了，萧雅给我的理由是程城不爱她，我听了急的跳脚：“程城爱你爱的像孙子似的，要说他不爱你就没人比他更爱你，你别欲壑难填啊。”

　　萧雅依旧苍白着脸沉默不语，看着她手中攥出褶皱的离婚证，我知道她很难过，我也难过！为她难过。

　　“我们去酒吧吧。”我提议。

　　“没事的，彤彤，我很好！”

　　“可我有事，我不好！”我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看着她故作坚强，我的心剜着疼：“我需要酒，你就当陪我好不好？”

　　那天在酒吧里我们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喝的昏天暗地，喝的胡言乱语。

　　“你这人就是作，离不了还离，你不难受谁难受！”我借着酒劲儿嘴不把门。

　　萧雅怔怔的审视了我好久好久:“去你前男友，就会在我伤口撒盐。”

　　我一听这丫绝对高了，不是一般的高，搁平时别说她不提我前男友的事儿了，别人谁提她就跟谁急，要么说我管她当亲姐姐呢。可此刻她硬生生的剥出我血淋淋的记忆，那些血肉模糊的记忆像一个苍劲有力的巴掌狠狠地甩在我的脸上，而我却无力还手。

　　“去你前夫！”我借着酒劲跟她对着干，不让我舒坦我也不让你好过。

　　“你丫真狠！”萧雅指着我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你丫也不差！”撕开我结痂的伤口还撒把盐，我真不算狠。

　　“去你大爷！”

　　“去你大爷！”

　　……

　　骂着骂着我们就笑了，笑着笑着我们又哭了，哭的那是一个爽。我最后的记忆就是萧雅重复着说:“彤彤，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是选择我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