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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先生 ...

  •   反正没想到自己是单灵根就对了,至少,在卿尘自己被分到这一个组之前。
      她几乎没什么旧识,因为感觉除了移花门的几个有名女弟子以外,好像没有什么认识的。
      严绽蕊应该算一个。她应该算是移花门的风云人物,一群衣香鬓影的女弟子里,只有她着了一身黑色劲装,如此与众不同一如她对卿尘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这位药川谷的师妹,虽然很感谢你在上次试炼时送我的莲华清心散,但我是一定要去做我们掌门首徒的,还请你不要妄想入移花门了。”
      可能因为卿尘也穿了玄色外裳,严绽蕊对自己的敌意让她感到莫名其妙。她摆摆手说:“严师姐不必客气,我那时就是多炼了几颗。”她笑意清淡:“师姐雄心,小妹佩服不已,希望严师姐得偿所愿,拔得头筹。”
      严绽蕊倒是知道她这几句话是真心的,递给她两张符箓作为答谢。卿尘谢着接过,一张是避水符,一张是…避雷符?她顺着严绽蕊目光看去,两个少年并立在问道台前,加上曲知礼,三个相谈甚欢。严绽蕊道:“你看到左手边那位师兄,是星晨派的记名弟子江行云。就是上回试炼在白鹭洲上,那一手‘万流归一’让我记了很久。然后,”她似是一笑:“你那个师兄,我也是忌惮已久,看着是炼丹奇才,没有特殊的火怎么可能炼出那样的丹药…”
      卿尘像是被点醒了一样:“他是雷灵根?”
      “你该不会还不知道?” 严绽蕊的同门杜庭欣以手加额叹了口气:“华严宗的小公子怕是深肖其父,单一变异雷灵根,是以从不冒然出手吧。”
      卿尘心道原来如此。
      杜庭欣有些好奇地望着身带暗香的卿尘:“卿尘师妹,我是水灵根。你平日那么爱侍弄花草,是木灵根或者土灵根吧?”
      卿尘摇摇头,有点不好意思道:“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因为测的时候直接被赶出来了,然后莫名其妙就到了这一组。”
      严绽蕊也是挺诧异的,不过好在她们一开始就对上的可能性比较小,不同灵根一开始要分开比。
      几人聊了聊,卿尘变见曲知礼朝自己招手,向移花门两位师姐道了声“少陪”她便去了曲知礼身边。曲知礼摸了摸她的头,一副自己料事如神的样子:“我早就说了,你不会一直在药川谷调香的。”
      卿尘报以赧然一笑:“前辈,我现在还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灵根,更遑论和人家斗法了。”
      曲知礼“咦”了一声,并未细究,只道“上场总会知道”,便介绍起那位星晨派的江行云:“这位是星晨派的记名弟子江行云,他和我一样,是单一火灵根。行云,这是卿尘,知书的师妹。”
      卿尘抬眸对上一双重瞳,瞳孔外侧居然还有一圈淡淡的火焰颜色,很是神奇。想必他是有一番奇遇。对方抱拳一笑:“早听知书说过药长老门下有一个极擅调香的女子,调香时的香味传到了百里以外试炼之地,惹得移花门众师姐妹向你求香问药,想必如此妙人就是卿师妹了。”
      江行云很会说话,曲知书也是与有荣焉:“是啊,别看这丫头一副谁都能欺负的样子,凶起来就变着法的用手里的药啊香啊对付你…”
      卿尘一愕,她眉梢一挑:“要不还给我?”这自然是说那粒凝气丹。
      曲知书笑的特别邪,他眸光流转,看看一脸疑惑的曲知礼,回道:“我吃了。”
      卿尘顿时哭笑不得:“好好,你赢了。”
      江行云看着卿尘的样子,觉得这个姑娘真的是很可爱,于是下面的话就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师妹有没有考虑过拜在我们星晨派。星晨派东临大荒,遍地药田,想来师妹会很喜欢。”
      曲知书哼了一声:“我凌云宗之内已然遍地药田,还有药长老坐镇,何时需弟子远赴万里采药?”
      星晨派并不比凌云宗差多少,只是剑修多了一些,是以他们的进阶在心魔克服上比较困难,几位元婴大能坐镇已经是极限。
      卿尘真是受不了他这个性子,连连抱歉地向江行云微笑,却还是被曲知书拉走了。
      “你干嘛?”卿尘被曲知书扯着袖子,木木地看着这个便宜师兄。
      曲知书摇手一变,竟然也是一道符箓。卿尘哭笑不得,今儿都是怎么了,都爱一张张往她怀里塞。她摇了摇头:“就算我弱,那也不用…”
      曲知书干笑一声,把这张高级符箓直接塞进她的乾坤袋里,正色道:“笨蛋,这个是留给你对付我的。”单一变异雷灵根具有极大的破坏性,这丫头恐怕还不知道风雷相生,他们一旦被分到一组,不好好打不行,好好打破坏力又巨大,但是他也不能欺负她吧。
      卿尘闻言拍了拍他肩膀:“算你识相。”
      曲知书被她笑的像一只狐狸的笑容晃得有些茫然,喃喃道:“反正不会输给笨蛋你的。”

      前面的几场比试是多灵根的弟子斗法,卿尘看着眼花缭乱的,那些弟子因为她一向深居简出所以也算不上是认识。直到单灵根开始上了,她才集中精力开始观看比赛。位子挨着的也算巧,今儿刚认识的江行云就坐在自己旁边,他身边都是星晨派徒众,一身深蓝色的仙服,看起来既飘逸又潇洒。江行云一拱手:“又见卿师妹。”
      卿尘笑了笑:“江师兄可准备好了?”
      江行云看着台上衣袖翻飞的水系弟子,兴味盎然地指着其中一位:“这个严绽蕊一手水系法术使得还算不错。”卿尘挑了挑眉,严师姐应该是整个移花门重点培养的首徒对象,她无论是水系斗法还是治疗网都施展得极为精彩。然而到了江行云口中,却仅仅落下一个差强人意的“不错”评价,倒真是让人觉得十分稀奇。卿尘想着水火相克,也不能怪江行云对水系术法不感冒。
      和严绽蕊对抗的是东海浮玉宗的一名水系女弟子。卿尘见那个女弟子穿着暴露,双耳带着羽毛制成的耳环,一双玉臂执着一支不知什么动物骨头做的骨笛在唇边吹着,心中十分好奇。
      江行云耐心地解释道:“东海浮玉地处东极,虽与星晨派隔大荒遥遥相望,修道方法与民情风俗却天差地别。浮玉宗无论男女弟子都极擅驭兽音攻,他们的修炼方法和渡劫方法和我们海内其他仙门不尽相同。”不过问道台上怕伤及无辜,早早有了结界,是以卿尘听不到那骨笛发出的声音,不过观严绽蕊面色,恐怕不是什么好听的音色。似是为了应和江行云说的驭兽之说,从那弟子的储物袋中竟爬出一条通体火红的小蛇,吐着信子像严宅蕊攻去。
      看得卿尘捏了一把汗,还好她不是水灵根,任谁对上如此未知又诡异的对手,都容易措手不及吧。不过蛇虫鼠蚁的,想必应该很怕相克的香药。
      严绽蕊也想到了这一点,当即停下了手中的对抗,只是挽了几个剑花,拖延了一个瞬息将卿尘送她的莲华清心散碾成粉末洒在身上,看得卿尘暗暗为之叫好。浮玉岛那女弟子面色略略不豫,大概是没想到海内门派也有擅于这些偏门的弟子。久闻移花门以水系术发闻名,她苦心耗费心力养出这样一条炎光蛇,专门为了克制。哪成想移花门这位女弟子不仅第一轮就逼她祭出此物,还成功克制了。江行云大概也猜出来那东西是谁制出来的,他看着紧张得快把茶杯握碎了的这位师妹,不由失笑:“卿师妹紧张什么,严绽蕊已经稳赢了。”
      卿尘这才反应过来,她抿了一口甘露茶:“严师姐似乎对移花门首徒志在必得,我希望她赢得漂亮点。何况,”她看了看在另一个角落里观战的浮玉岛弟子:“我总觉得浮玉岛似乎精通各类旁门,而这些我们并不擅长。”
      江行云理了理袍袖:“其实无妨,他们临海临树,水木系的弟子不少,只是女弟子并不都像这位这么厉害。”卿尘来了兴致:“那他们的男弟子也会出阵?”
      江行云笑了笑,下一刻严绽蕊的剑尖已经削了那浮玉岛女弟子一绺头发下来,这一场也就结束了。
      问道台上此刻被施了凝水术,上面清晰地写着:移花门严绽蕊胜。
      凝水术本就是一个很基本的术法,卿尘自问也可以施出来,只是将水置于灵气稠密的问道台上,又清晰显示出如此经久不散的大字,不到金丹期根本不可能,她颇有些望洋兴叹的意味,指尖划了一个小圈圈,凝了手中茶杯的剩茶,不到片刻那剩茶就又掉入了杯里。
      这就是修行者的云泥之别。
      江行云看着问道台的水幕渐渐显现出他的名字,回首向卿尘道:“轮到我了。”
      卿尘一拱手:“师兄小心。”她扬首向问道台看去,左手边写着,星晨派江行云,右手边写着,凌云宗慕容柏。

      慕容柏是谁不止卿尘,恐怕整个凌云都如雷贯耳。若说凌云宗新生的精英弟子,有谁能与曲氏姐弟争锋的,估计也只有慕容柏慕蓉槿这一对双生子。卿尘并未曾有机会与慕容氏兄妹打交道。衔玉峰的慕容长老一直是亲子教养这二位,是以卿尘这是第一次见到慕容柏。她倒是比较好奇慕容槿,本来女修就已经很少了,听说她和自己相仿年纪就已经练气大圆满,有势必要赶上曲知礼修炼速度的劲头。她双目一扫,果然站在结界旁边的第一个人就是和台上男子长得极为肖似的女修,都是修眉凤目,那个女修发髻高挽在一侧插了两支莹莹白玉做的流云簪子,眉心一点花痣,着实是个美人。只是眼神和反应有些太过敏锐凌厉,卿尘只是扫了一眼,那女修便感应到了直直回望过来。说不上善意,冷冽得她有点对着如此美艳的面庞发怵,她抱歉地笑了笑,将眉目偏向问道台中斗法的二人。
      慕容槿只见远处一个妙龄女子气韵和婉,美目流转地微笑,心里略略估计了一下对方实力,并不忧心,却始终觉得这是个看不透的人。她注意到了那身玄素衣裳,看了看在问道台另一头准备的曲知书,心里打了个突,单看衣裳的话,那位就应该是曲知书的小师妹了。
      再说慕容柏和江行云,两人都是火系术发,你来一招“七月流火”,我回一招“漫天燎原”,凌厉快狠,让结界外修为不够的看的眼花缭乱。几位掌门都是暗暗点头,拈须赞许,这才是攻击系弟子在练气圆满境界的巅峰状态。付清风知道马上就轮到变异灵根,看着旁边依旧吊儿郎当的曲知书,肃容道:“知书,你准备好了没有?”
      曲知书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炼丹炉,闻言笑道:“掌督教不知,与我对阵的人是打不过我的。”说罢就继续炼那一小炉丹:“这是家姐新送我的好玩意儿,炼起来方便。”
      付清风简直被他气得不知说什么好,胡子都快翘了起来:“混说,你怎知谁要与你对阵?”
      未及曲知书回答,他手下大弟子秦溪岸却来报道:“师父,慕容与江二人都拆了五百招还未分胜负,刚刚掌门传音说,可以算平手。”
      既能传音就证明风夜雪已经测完所有人的灵根准备出现观赛了,付清风抛出拂尘,那拂尘破开结界将还欲继续的慕容柏和江行云分开,他朗声道:“你二人算作平局。众人且与我一同恭迎我凌云宗掌门及顾大先生。”
      这一声可教许多弟子来了精神,“东岳风夜雪,西岭顾兰溪”竟然来了这缺席快百年的七派大比。在座慕容长老,星晨派掌门杜绘之,移花门掌门路镜怡,连同浮玉岛掌门刑如海都连忙起身相迎。比起他们这些元婴中后期,化神才是传说一般的存在,凌云宗之所以隐有领头之势,当然是因为风与顾两位,虽然顾兰溪已经散居西岭峰多年不问世事,然而还是不容小觑。
      “哈哈”一声大笑,震得不少弟子跪了下来,卿尘的脸又泛白了,只是没有想到这威压怎么和测灵根那个屋里一样这么熟悉。背心后被注入一点柔和的真元,回眸却见到曲知书欠扁地笑:“还撑得住吗?不然就别比了。”
      卿尘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点可以拜入顾兰溪门下的希望,曲知书此时说这句话简直想让她直接掐死他。但是看在那真元入体如此舒服的份上,她拿出了自己调制的云宁香,那香料一见空气就融进空隙中,也不知是个什么道理,闻起来明明只有一点淡淡的松木香,威压却顿时减轻了不少。周围有不少认识她的弟子纷纷道谢,卿尘轻声道:“如果对上你,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她一向淡然,曲知书从这句话倒明白她也是个有执念的人,他退开几步笑道:“有何区别,还不是要叫我一声师叔?”
      卿尘无奈地一笑。

      一语成真这种事情,就是发生在卿尘此刻转头看到自己和曲知书的名字同时在水幕上的时候。
      风夜雪坐定遥望着问道台上的那两个名字,有点戏谑地对旁边的顾兰溪道:“小老儿现在觉得自己有好戏看了。”他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脸上显现出那种揶揄的笑容问付清风:“小药童今天怎么没来?太可惜了!”
      付清风道:“回掌门,药长老今天在试炼之地采药。”
      风夜雪听了摆摆手,一脸无趣,更不想关心这个弟子死活,他是单一金灵根,更喜欢攻击对抗,他当初收了小药童这个水灵根就是怕山麓上大片药田没人打理。
      顾兰溪成就早,面容还定格在二十许,他又出身勋贵世家,便是收敛了威压,装成个普通青年公子的样子,让人看着也有点吓得慌。此时他却说道:“开始了有一会儿,他们怎么不斗。”
      风夜雪也顺着他的目光像问道台看去:“呦,曲家小子这是怎么了?” 他一愣,那丫头呢?

      卿尘不敢和便宜师兄硬碰硬,裁判师叔一喊开始就躲进他送的阴阳菱花镜里面,这仙品法器说是华严宗的珍宝也不为过,是以隐身得十分彻底。
      曲知书摸摸鼻子道:“小师妹,快出来和你小师兄打一架。缩在我给你的宝贝里算怎么回事儿。”
      卿尘绕着他忽近忽远:“不行,明知道打不过你还硬拼,我又不傻。”
      阴阳菱花镜驱动需要依靠真元,这结界里面没有任何五行,是以她也借不到力,在这么下去不想办法肯定就是真元耗尽,让曲知书逮个正着。而曲知书干脆打坐等她,唇边笑意隐隐:“你也可以直接认输,叫句师叔,我不会笑话你的。”
      卿尘简直要银牙咬碎,她一没曲知书修为高,二没他法宝多,唯一的一枚阴阳菱花镜还是应该比较适合火系灵根的人,就像曲知礼那样。这一句“师叔”真点了她脑中的火,本来还想客气一点不要用旁门坑他,既然顾前辈来了,她又没有退路,那也只好如此。
      曲知书等了几乎一炷香的工夫,他又催了催:“师妹,我又不会和你搏命。”
      须知急躁乃比试大敌,曲知书修长的指节敲着靛青的砖块,再一抬眼,一个玄素衣裳的少女足尖轻轻点在半空中,不是他师妹卿尘又是谁。
      卿尘见他也升到半空中,手中的雷火噼啪作响,突然笑着说了一句:“小师兄,杀鸡焉用宰牛刀。”
      在旁边观战的众人也不知卿尘这是什么手法,只见她手中蓦地拈了一朵优昙轻轻旋转。
      曲知书哂笑:“那师妹指教?”话音未落,一股雷火噼里啪啦地就正朝着卿尘的方向攻去,卿尘从未和曲知书交过手,也没有习得对雷火的化解方法,她一面使了个凝水术,一面躲闪到西方,一朵优昙在手里越转越快,花瓣零落了一地。
      她觉得曲知书并没客气,须知比试有那么多人再看无法做假,再说他一心要和其姐一样拜入风真人门下,亦是无法拱手相让。思绪电闪间,她发现普通的水无法阻止雷火,而那团火就像长了眼睛一样跟在自己的身后朝着她的方向扑来!一股热浪逼得卿尘暗想损招,她架起阴阳菱花镜隐身到曲知书身旁,那火再攻来必定会认主消弭。哪知曲知书左手长臂一申逮她个正着,他手中带着雷火击得在菱花镜里的卿尘一个踉跄现身出来,夺路避开他钳制自己的手。
      偏偏曲知书还一个鹞子翻身从她头顶扯下一片花瓣来,笑道:“小师妹,你身上优昙的味道太浓郁了,站在我身边我岂会不知。”
      卿尘亦一笑:“起码缓兵之计起效。”她有模有样地拿出避火,避雷两张符箓贴在前后心,有点挑衅道:“不然你试着运气看看。”
      曲知书却道:“你以为我不知你的优昙有致幻之效,我早就吞服了你送我的凝气丹。”
      卿尘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是优昙,是我身上的三日醉。”
      三日醉是另一种致幻的药粉,无色无味,可比优昙要厉害许多,顾名思义,就是元婴化神闻了,气血也会紊乱,闹钟渐生幻想,只是卿尘自己功力也不够,这药大概也就只能让曲知书这种服了凝气丹的人混乱个一时半刻,不过也够了。
      曲知书不会傻到真的试着运气加速毒发,他有雷火护体,卿尘无法进攻,是以他安然席地打坐起来。

      风夜雪倒是有点奇怪:“那丫头似乎只正面使过一手‘凝水术’,她难不成不自知?”
      顾兰溪颔首:“她似乎颇长于调香,恐是药川教出来的。”
      风夜雪忍不住道:“三日醉可够这小子好受。”
      顾兰溪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且看着吧。”

      这种无色无味的东西到底吸入到了哪里,探查起来也费了曲知书很大工夫,时间赶不及,他就茫茫然进入了幻境。他自出生母亲便难产去世,父亲一人撑起偌大的家业来,仙途渺茫,姐姐和他自小漂泊试炼无数,后来自己迷上炼丹…一桩桩一件件就在他眼前晃悠。
      他赢了这次比赛,成了风夜雪关门的弟子,雷灵根经过指点越发强大。他一步步跨过了瓶颈,结丹,结婴,数百年似乎就在这几个瞬息间过去。哦,姐姐经过这几百年已经到了元婴大圆满的修为,顺利接过了华严宗,爹爹因为修炼不当,在元婴后期冲击化神的时候意外陨落。大师兄洛琴音练了一身奇门遁甲,做出了抵御魔族的天盾大阵…他也在年纪尚轻的时候当上了真人,药长老得益于炼丹,成为了最老的凌云宗长老,付清风从掌督教升任为掌门,江行云独自渡海斩杀妖兽美名遍传…
      小师妹呢?她拜入了大能顾兰溪的门下,风灵根大成之时也没有忘记调香,还是那么漂亮让人一见忘忧,只是…等等,小师妹后来呢?曲知书突然清醒,这是假的!他鬓边的冷汗渐渐干了,修眉一挑睁开了眼睛,便见卿尘左手拈着优昙,右手拿着自己给她的那阴阳菱花镜,一脸诧异见鬼一样看着他…

      卿尘的确像见鬼一样看着这个便宜师兄,好歹她调出来的三日醉也要让他醉上三刻,偏偏还有两刻比赛就结束了,然而这个逆天的存在居然清醒了。她有点结巴道:“你,你别过来啊,我的灵气还很充足。”此时问一句“幻境好不好玩”本来应该是她的风格,只是看着曲知书手中的雷火,她自己怕怕的,一个偏差她会不会毁容啊。
      曲知书看了看时间,好整以暇地挽了挽袖口,拿出一把精钢剑,一步一步逼了过去:“卿尘,这句师叔你叫定了。”
      卿尘有点懊恼,不过她也不懂怎么使剑斗法,当即道:“别啊师兄,我认输还不行吗?”
      正好还有一刻时间比赛结束。
      曲知书是个君子,停在她面前一步,比了个“请”的姿势。
      哪知卿尘眉眼流波,身随心动,竟然迎着剑尖就欺了上来,白皙的脖颈碰到那柄清光闪闪的精钢剑,红色的血液染红了她身上白色的交领。曲知书吓傻了,他几乎不受自己控制地连连后退,趁着他反应不过来,卿尘将玄素两色的披帛一甩成为巨大的蛹,施了她栽花固木的咒语将曲知书牢牢困在其中。
      她回眸向净心阁中诸位一笑:“弟子卿尘承让了。”话音刚落,最后一点香燃尽了。
      但听得净心阁安静得落针可闻,唯有一人抚掌,一人大笑,皆是道好。

      刹那之间,披帛被利器划过,随着破空之声,曲知书一张如冠玉般的面容喜怒莫辨,看也不看卿尘一眼,旋身飞上了净心阁。卿尘本想向他邀个功打击他一下什么的,谁知完全没有任何回应。她知道自己似乎过分了点,不过为了顾前辈,她是真的没有选择。
      “弟子药川谷曲知书见过各位掌门,顾大先生,各长老。”
      “弟子药川谷卿尘见过各位掌门,顾大先生,各长老。”
      风夜雪哈哈笑道:“免了免了,最后两名弟子也来齐了。各位开始挑吧。”
      顾兰溪道:“卿尘,你过来。”
      卿尘忐忑地应了一句,一阶一阶走上主位,盈盈下拜:“弟子卿尘拜见顾大先生。”卿尘暗道:“顾大先生看起来好年轻,好像在哪里见过啊。”她意识到,自己所思的相似,正是琼国玉京城顾氏祠堂里供奉的画像,虽然那画像只是一个背影,其中气质却与眼前之人如出一撤。
      顾兰溪静静感受着卿尘身上的气脉涌动,这一股带着风灵根的血气泛起一丝清甜的味道,是与她身上香料的味道极为不同的。他看着卿尘抿唇与局促手不知放哪里的样子,和那双琼国顾氏女子皆与生具来的深褐色妙目,以及她耳垂上的一颗小痣。看她年约破瓜,又联系起十年前的灭国之祸,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了。
      不过他并不打算点破这个小辈,反而道:“你可知为何你能赢。”
      卿尘双目与顾兰溪同样深褐色的眼眸撞个正着,她有点为难地答:“回大先生,我知道若我受伤,师兄本着同门之谊,一定不会进攻,而那时便是我反击之时。”
      顾兰溪看着她脖颈上的伤,抬手给放上了一张冰玉色的治疗网,他缓缓道:“我并不是想追究此事。”
      卿尘一个谢字尚未出口,有点懵懂地望着他。
      顾大先生缓缓道:“入我门下后,同门切磋,切不可以己命相搏。你可懂了?”
      这一字一字,入耳却是十分清晰,她欣喜到不敢置信:“您当真要收我为徒?”
      顾兰溪颔首,抬手在她右耳洞上点了一颗嫣红之色的玉珠作为印记,轻声道:“卿尘,你认得此玉,那就以此为凭吧。”
      卿尘摸了摸,触手生凉,殷红如血,这是琼国皇室才可以配的仙都玉,避妖邪,延寿元,解百毒。她心内百感交集,拜下磕头:“师父在上,弟子卿尘,少时国破,家亡流离,今日拜在师父门下,必定好好修炼。”
      顾兰溪无悲无喜地看着这个后辈:“我们修仙之人,实力强大,自身才安全。你如今拜入我门下,不必隐藏姓氏,名字也不必再取,一切照旧,在我西岭,唯需勤加修炼。”
      卿尘称是。抬头却发现椅子已经空了。

      曲知礼向她走来,看到她耳上的仙都玉,便知顾大先生收她为徒了。她手中拿着阴阳菱花镜,一拱手问候:“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小师妹啦。”
      卿尘回了一礼,目光却与她身后正和风夜雪交谈的曲知书不经意对上,曲知书也是直直看过来。
      风夜雪顺着曲知书那么明显的目光看去,一手甩在他脑后,笑骂道:“光看有什么意思,过去见过顾大先生的小徒弟卿尘。”
      风夜雪这一句引得许多人往这边望过来,曲知书却道:“师父,我在寻家姐。”
      曲知礼哪里不知道结界里卿尘是不要命才赢的,当下知道自家弟弟这是在别扭什么,连忙推着卿尘满脸堆笑地问候掌门:“师父安好,这丫头可是顾大先生的小徒弟。”
      卿尘下拜道:“玉卿尘见过掌门,见过小…见过曲师兄。”
      曲知书想抽死这个丫头的心都有了,隐瞒自己的姓氏为第一忌,又在斗法时敢依仗自己不敢出手所以往他剑上撞,此为第二忌。他之所以送她避雷符,就是已经表明自己不会手软了,卿尘还是往死里逼,这到底是在逼他还是在逼她自己。现在连师兄都不叫了,还得连名带姓喊上。
      卿尘看着曲知书脸一会儿比一会儿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害怕,此时不敢计较什么同岁不应该叫师兄的事情,又赔罪道:“曲师兄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行么?小妹知道自己是胜之不武。”
      曲知书听了这话更加要背过气去,这个死丫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脸越来越黑,手里握着的精钢剑都紧了紧,不由阴阳怪气道:“玉师妹,幸会了。”
      风夜雪在旁和稀泥:“哎呀,刀剑无眼,刀剑无眼,一个比试就伤了和气怎么行。”
      曲知礼连忙加把劲道:“可不是,听师父说你们一个雷灵根,一个风灵根,是正经的相生组合,还是不要闹别扭了。”
      风灵根?!
      卿尘望向曲知礼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曲知礼微微一笑:“秘密。”
      曲知书真是不喜欢她的大嘴巴,抱拳向风夜雪道:“师父,能不能容我和小师妹单独说两句话。”
      风夜雪笑眯眯一抚长须:“一刻后我们回东岳准备试炼。”说着就拉过曲知礼去准备。

      问道台和净心阁的下面是万松林,曲知书和卿尘一前一后地走着,耳边众人的说话声已经远去,代替的是松涛阵阵好似呜咽。
      卿尘受不了这样的沉默,但是也不敢开口惹他,只得喏喏道:“曲师兄还有什么事情吗?”
      曲知书那双星星一样的眸子一眯:“你叫我什么?”
      卿尘被这种气氛弄的好被动,顿了顿:“小师兄。”不等曲知书开口,卿尘径自说道:“对不起,之前瞒了你我的姓氏,只因我的姓氏会惹来祸端。这也是为什么我坚持要赢你,我来凌云宗,就是为了拜入顾兰溪真人门下。所以我才那样搏命,才会选择胜之不武也要赢你,如果给你造成困扰,对不起。”
      少女玄色的外裳翻飞,白色的里衣还隐约可见治疗网下的血液。她微微蹙着秀气的眉毛,妙目低垂,似乎想要看着他又不敢;毫无血色的唇抿着,让人很难想象在问道台上她往剑尖上撞那一刻的狠绝。
      曲知书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我就将你是风灵根这件事早一点告诉你。免得你往剑上撞差点失了性命。”
      卿尘偷眼看他,见他不那么阴阳怪气方舒了口气;曲知书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火红色的药丸:“这是华严宗治剑伤的九转丹,你下次要是再这样…”曲知书冷冷一笑:“我就先杀了你,然后去向顾大先生请罪。”
      卿尘听的一个激灵,鸡皮疙瘩都要起来:“别别,同门不可相杀。”她吐了吐舌头:“再说你那么厉害,我才没有那么傻。”
      曲知书突然停下回身,卿尘吓了一跳,只见这厮低头俯看她:“你的幻境怎么没有我和你以后的关系?”
      卿尘见他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有点为难地后退了一步:“幻境是你自己经历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都不清楚,如何会知道什么你和我在其中是什么关系?再说了,”她眨眨眼睛,颇有点费解:“寻常练气大圆满我估计怎么也有三刻沉醉,你一刻走出来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曲知书略带神秘一笑:“我当然不能告诉你。不过你可以试试控制风,”他双手张开感知着风从指尖划过,手中的雷火球越来越大。
      卿尘看着他手上的雷火球心里仍有余悸,摇摇头表示算了,她一指曲知书手中:“可不可以送我点火种炼丹?”
      曲知书却道:“你又没有储存之物,小心再把储物袋烧个精光。”
      卿尘一想也是,笑道:“是我考虑不周,一刻快到了,你去东岳吧。”
      曲知书侧耳听着净心阁的钟声响起,点点头。他挑了挑眉伸出修长的手指放在卿尘身前:“小师妹,临走了给点甜头吧?我可是要去试炼之地呆上数年。”
      卿尘灿然一笑,难得两人不吵架,从乾坤袋里面又拿出数十粒凝气丹和莲华清心丹,自己调香的得意作品三日醉,还有数包大小香料:“这些东西不是御敌就是净心之用,你在试炼之地慢慢琢磨吧,筑基的时候记着用凝气丹守好丹田。”
      他深深看了一眼卿尘,毫不客气地都收了起来:“平时你可没少藏私。”
      卿尘被他说中有点不好意思:“以后不会了,小师兄一路平安。”
      曲知书御剑而起,头没回却随风留下一句话:“等我回来去西岭找你。”
      卿尘望着百里松涛,像他一样试图把风抓在手里,渐渐也在漫长的修炼岁月中静心叩问大道,那一句没头没脑的“等我回来去西岭”找你,她早就忘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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