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縻》精灵果果

6、第 6 章

　　5。
　　夜凉如水，一点点吞噬着万俟云的体温。为了防止再一次昏迷，万俟云狠狠地按住自己的左臂的伤口，用疼痛刺激神经。
　　言语声，轻微的传过来。万俟云的脸贴在青砖地面上，模模糊糊的听到一些。
　　“将军让我过来……这……给哥几个做下酒菜吧……”
　　“……有心，替哥几个……钥匙……不来一口？”
　　“……有劳。”

　　脚步声朝牢门越来越近，万俟云的心跳越来越快。

　　“起来，别装死了。”
　　牢门外那人带着压抑而又心痛的神色，故意用粗鲁的语言掩饰内心的担忧。
　　一听到他的声音，万俟云的身体立刻放松下来，却并没有动弹。

　　牢门外的人压低声音又喊了两句，见万俟云一直没有反应，不禁焦急起来，手下开锁的动作加快了，却不知是因为手抖的利害还是什么原因，铿铿锵锵的开了半天愣是没打开。记得他在外面直跺脚。

　　“万俟云，万俟云，起来起来……快起来……你不会这么容易死的，快点醒过来呀！！”祁莫语的声音越来越响，甚至开始夹上了哭腔。

　　终于牢门被打开了，祁莫语一个箭步扑过来，却不知为什么，在万俟云身边停住了。许久……

　　万俟云感觉到有液体落在他伤痕累累的手臂上，伤口因为这样的刺激，带着麻酥酥的疼痛，沿着神经蔓延到他的胸口。

　　他想要转身爬起来，却发现大量的失血，和过渡寒冷让他手脚麻木。加上除却一日一口的冷水，他已然三日没有进食，最后的气力都已耗尽。他努力转头，挤出一个笑脸，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没说出口。

　　祁莫语见他还活着，立刻过来把他扶起来。万俟云还是能感觉到他身体剧烈的颤抖。
　　“别……咳，难，难过……我……咳，咳咳咳……”
　　祁莫语一言不发的往他嘴里塞了个馒头。
　　“少废话。时间不多。”

　　狼吞虎咽的三个馒头下了肚，万俟云摇摇晃晃站直了身体。
　　“能走了么？”祁莫语松开搀扶的手，语气重新变得很冰冷。

　　“莫语……”万俟云念着这个朝思暮想的名字，伴随着一声长叹……

　　静默。长久的静默。冷风穿堂而过，带着呼啸的声音，祁莫语手中的烛火扑的一下灭了。
　　祁莫语没有动。万俟云慢慢得靠在牢门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一种悲哀的气流被凝结在中心。

　　“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万俟云的话，打碎了静谧的空气。悲伤泻出来，随着月光爬满了整间牢房。

　　“呵。”良久，祁莫语冷冷笑了。

　　“你到底走不走？”
　　“你跟不跟我走？”
　　……
　　“好，我跟你走。”
　　“莫语……我……”
　　“别废话了，走。”

　　祁莫语拉着万俟云的胳膊走出牢门，万俟云蹒跚的跟在他后面。甬道的尽头看守的狱卒倒成一片，说着醉话，呼呼大睡。
　　万俟云眼底突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

　　莫语，我知道，你是不可能跟我走了。

　　“怎么不走了？药力一过那些人就要醒了。”
　　“你不打算走对吧？”
　　“为什么……”
　　“你不会让那些无辜的狱卒承担放走俘虏的杀头大罪。”
　　“呵……是，我不会走。”
　　“那我也不走。我们回去。”
　　“你疯了？家国天下不要了？美眷爱子不要了？幸福生活不要了？”
　　“不要了。”
　　“你，你……你个懦夫……当初……当初……”

　　“莫语，若有来生，但盼相逢不相识。”
　　“万俟云，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残忍？”
　　“因为我放不开你，你也放不开我。何苦。”
　　“我不后悔，我不后悔！我从来没有后悔。”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起名无忆？其实你后悔了，很后悔。我也很后悔，后悔伤害你什么深……”

　　火光，把荆州城的半边天映得通红。
　　万俟云站在城楼的顶端。回头望着祁莫语反射着火焰流光异彩的明亮眸子。
　　莫语，我实在是太傻了。
　　想当初，一道圣旨，一族人的性命，让我选择放弃你。
　　居然过这么多年方知，其实不管如何选择，我都无法放了你。我永远生活在你的桎梏中。除非放弃生命。
　　那时的你，是不是也是一样知道除非放弃生命，你才能从我的桎梏中解放？

　　“嵇元丰，我敬你是个英雄。我万俟云把命给你！你放过莫语。最后规劝你一句，夺天下容易，让百姓安居乐业难。打仗，受苦的是百姓！”

　　“莫语，你能不能别再叫李无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从城楼上跳了下去。

　　“万俟云，你这个混蛋！”
　　说这句话的时候，祁莫语扑过来，身体随着他一起坠落……

　　嵇元丰在人们的惊呼声中涩涩的轻叹了一句“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