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细雨不须归(蓝染同人）》枕清流

124、番外七

　　众人各自散了，平义盛早已听闻消息，欣喜若狂，亲自来接清远、蓝染和雪鹤。浦原、夜一也跟着回了山本府，他二人和平义盛一阵叽叽咕咕，将几人的住处都安排的妥妥当当。雪鹤自然是跟着清远在清远原来的寝院住，蓝染被安排去了山本元柳斋的庭院，而浦原、夜一二人则住在了清远庭院的偏室，像一对儿看护幼崽的猫爹猫妈，将清远严密看护了起来。

　　蓝染一向自恃心志坚定，从不会因为心事而辗转难眠，可这一夜却如何也难以入睡。月入中天，他才隐约睡着，却连着做了一个又一个梦，所有梦的最后一幕都是两百年前他在竹山诀别清远的画面。

　　与清远相伴的那些年是他一生最为快意幸福的时候，虽然过往的悲惨阴云始终笼罩头顶，可竹山的生活总能将他从阴云中拖曳而出，春日百花缤纷，夏日清溪潺潺，秋日明月皎洁，冬日大雪纷纷，岁月流转，和阿远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平静而充实。自从灵王宫中和阿远初见，这个孩子就仿佛刻在了他的心中，阿远从灵脉离开后，他曾在灵脉旁日日期盼阿远再来，本以为此生无法再见，没想到后来竟然以如此方式和她日日相伴，也许是上天见他可怜，给他的补偿吧。
　　山本辰之助虽然对他的来历有诸多疑虑，可见他对清远的亲昵和爱护，也慢慢放下了戒心，不仅帮他治疗伤势，还传授给他许多本领。从高级鬼道、剑射、琴棋、诗书，到钓鱼、狩猎、种菜，几乎是倾数相传，那竹溪剑法本是山本辰之助自己创制，颇是引以为傲的，还是先教了根基较好的他，后教的清远。他心中始终感念，甚至想要放下那些悲惨的过去，就这样平静地过下去。
　　一切都很好，风很好，雨很好，山很好，人很好，日子很好，直到他发现这片平静中隐藏的危机，一切就变了。
　　那是一个惠风和畅的春日，他同阿远去北山的枇杷林摘枇杷，半路感知到一股隐藏的灵压，他整个神经都紧张了起来。
　　他特意避开清远，将那人捉了出来。
　　那人一身黑衣，蒙面，灵力不算强，可动作却颇为灵巧，他怀疑此人是叔父派来的，心中的仇恨一时被激起，正要提剑杀了他，那人突然抱头求饶起来。
　　“我是一番队五席山田平藏，不是坏人。”黑衣人匆忙解释道，“是总队长派我寻找少爷和孙小姐……”
　　蓝染并不敢信，这些年来他已经本能地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我刚刚已经见过少爷了，他让我滚，再也不要过来，我只是想再看看孙小姐，看完就走，我发誓，绝不跟总队长说在这里找到你们的事。”
　　“我如何能信你。”
　　“我以我死去的父母发誓！”黑衣人脱下面罩，原是个稚嫩的少年，他举起手发誓道，“我的命是少爷救的，本不该违背少爷心愿来寻，可看总队长实在可怜，这才寻了过来，我不会跟总队长说具体地点，只说少爷和孙小姐过得很好，我发誓，有违此言，让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你走吧。”蓝染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放过他，“别再来了。”
　　山田平藏并未立刻离去，他看了看蓝染，思量了片刻道：“不知道小兄弟如何称呼，看你方才的竹溪剑法，应该是少爷收的徒弟了，要不是有白川一族的事情，我就是你师兄了，真是遗憾。”
　　山田平藏叹了口气继续道：“少爷和孙小姐命苦，还望你多多照看些，这里虽然极好，却不见得没有危险，我前些日子就见过一个人在这附近鬼鬼祟祟。少爷虽然很强，但不免有些自大，从来对坏人没有警惕的，还请你多多提醒他。”
　　“这些我自会注意。”
　　“真希望我也在这和你们一起生活，可少爷不许。”山田平藏叹了口气，拍了拍蓝染的肩膀，“小兄弟，一切交给你了。”

　　山田平藏离开之后，蓝染就陷入了心惊胆战的焦虑中，他明白这世上没有真正的避世之地，他的这份平静安宁是悬崖之上的危石，随时都可能崩毁，还会带累山本辰之助和清远，他如何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山田平藏所见的那个鬼祟之人很有可能就是王族侍卫，他已经没有时间了，更不能一直藏在这里当个懦夫，王族的事情，他必须去面对。他明白，他不能逃避，他的前方是波澜惊涛，是阴诡风云，是残酷黑暗，唯独不是平静幸福。
　　竹山的斜风细雨、平静安谧不属于他，更不能被他带累而毁，他必须赶快离开。
　　第二天的夜晚，蓝染写下辞别信，摸了摸熟睡中清远的小小脑袋，狠了狠心，走出了竹屋。
　　这夜下了雨，虽然不大，却也淅淅沥沥地让人心生凄凉。他在雨中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踏水声。
　　“你去哪？”清远追了出来。
　　“去我该去的地方。”蓝染没有回头，背着身子说到。
　　“我和你一起。”
　　“不行。”
　　“为什么不行？”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他背着身子，却清晰地感知到清远的情绪由疑惑变得伤心，不过几秒钟，清远已经抽噎起来。
　　“为什么？这里不好吗？”清远哭道。
　　“不好，这里无趣得很。”蓝染狠下心道。
　　“那哪里有趣？”
　　“更高远的地方……”蓝染抬头看向天空，雨水滴滴哒哒打在他的脸上，“那才是我的归处……”
　　“那你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蓝染低声说，“这就是永别了，阿远。”
　　“不！我不让你走！”清远一个飞扑，扑到他背上，紧紧抱住。
　　“松手，阿远。”
　　“不松！”
　　“他铁了心要走，你拦不住的，阿远。”山本辰之助从竹屋走了出来。
　　“不要走，呜呜，你要撇下我我就再也不喜欢你了，我要讨厌你，我要恨你……”
　　蓝染听着清远快要断气似的哭声，心都要碎了，他舍不得这里，舍不得清远，可他无论如何都必须离开。
　　山本辰之助点了清远的穴道，让她昏了过去，把她从蓝染背上薅了下来。
　　“你既已决定，就去吧。”山本辰之助抱着清远，叹了口气，对蓝染道。
　　蓝染握紧了拳头，大步朝山下跑去。
　　雨越下越大，狠狠拍在他身上。

　　蓝染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安稳地躺在床上，窗外明月高悬，没有一丝风雨。可雨夜中的那种心碎感依然在他心头久绕不去。
　　离开竹山的许多年后，在他成为了五番队队长，一步步谋划的时候，明泉现身要帮他，他才知道当年山田平藏所说的那个鬼祟之人并不是雳派来的，而是明泉。因为一直放心不下，源明泉曾到竹山偷看过他几次，这才被山田平藏发现。如果没有这层因缘巧合，如果自己没有离开竹山，离开清远，没有谋划复仇，便不会有这一切的一切，更不会到了如今的境地。
　　蓝染有些后悔了，他从来步履坚定，从不后悔的，可到了如今的境地，自己果如山崎弘一所说，什么都没有改变，雳虽然死了，却也不是他所杀，灵王一脉的命运也没有改写，他甚至将清远也拖进了灵王宫这个万恶的深渊，还有雪鹤，他未来的孩子，那样伤心地申说灵王是英雄，可这样的“英雄”他如何舍得雪鹤再当下去。
　　蓝染长叹了一口气，收起纷乱的思绪，起身打开了门，迎着月色走了出去。
　　也许像当年那样离开会更好，蓝染想到此，感到心脏一阵阵痛楚袭来。

　　这一夜难眠的人不止蓝染一个，浦原也是辗转反侧。
　　历代灵王后没有几个长命的，浦原早就知道。灵王一脉并非常人，灵力浑厚自然是不怕在灵王宫那样的环境中长久地生活下去，可代代灵王后都是普通世家女儿，纵然是天赋奇高，在那种环境下也是难活过二十年。
　　浦原将清远从巴掌大的一个小团子养到现在这么大，心里早就把她当作亲生女儿，虽然清远几次数落他和夜一明明是自己平辈，却占了自己二十年的辈分便宜，可他心里仍然控制不住自己当她是女儿。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如何舍得清远去灵王宫。以清远的身体状况，怕是要成为历届灵王后短命之最，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已经一阵阵泛起苦涩。
　　夜色已深，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起身出了房间，想到院子里走走。
　　等他走到院中，才发现早就睡不着说要出去转转的夜一原来是找清远喝酒去了。
　　她就坐在廊下，边喝边叹气，旁边是早就歪靠着廊柱睡了过去的清远。
　　“今日宴饮已经喝了很多，怎么又喝起来。”浦原叹了一口气，也坐了下来。
　　“喝一次就少一次了，”夜一叹道，“清远说要尽早去灵王宫。”
　　“怎么这么着急，蓝染不是说可以出来两个月……”
　　“她是怕蓝染会改变主意。”夜一摇晃着酒盏喃喃道。
　　清远这时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地看向浦原，揉了揉眼睛，笑道：“饶了我吧，你们两个难眠人在这喝酒看月亮正好，我明天早上还想早些起来练剑呢。”
　　“你这个不孝女，爸妈都在这愁死了，你还睡得香，笑得出。”夜一戳了戳清远的脑袋埋怨道。
　　“你们真是的，占我二十年的便宜还没占够啊。”清远无奈道，“我们明明是平辈。”
　　“我不管，你就是我们女儿，二十年养育之恩，说不认就不认，说的话也都不听，你这孩子好没良心。”夜一说着说着就有些哽咽。
　　“好好好，亲爱的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清远见夜一认了真，立马认怂作揖，“你们说吧，有什么我能做的，女儿一定无不从命。”
　　“没什么别的，我们只要你好好活着……”夜一有些愁苦道。
　　清远知道夜一的意思，她愣住了，没有接话。
　　“你可想好了，清远。”浦原直接切入关键问题，“去灵王宫的事。”
　　“嗯，自然是想好了。”清远笑了笑道，脸上带着刻意为之的轻松，她如何不知浦原和夜一的意思，灵王宫不是常人能待的，自己若是真是去了灵王宫，能不能活过一个普通人类的寿命都未可知。
　　“清远，灵王一族的事你怕是知晓不多，这数千年的波澜全因灵王宫的存在而起。若没有灵王宫，灵王雳不会篡位，友哈巴赫也不会千年为乱，连残魂都执念难消，每一代灵王都是可怜人，就连灵王后也是……”
　　“历代灵王后也是短命人，我都知道的。”清远笑了笑道，“那又如何？我知道灵王宫不是什么避世仙境，什么桃花源，可就算那是牢笼，是地狱，既然已经约誓，又岂能悔弃？”
　　“可是……”浦原欲言又止。
　　“对我也有些信心吧，好歹我的能力也是队长级了，历代灵王后好像没有一个能达到队长级吧？”
　　“说得轻松，你可是半个正经队长也没当过，何况你现在灵体不稳，能不能打过副队长级别都不一定。”夜一戳了戳清远的脑门道。
　　“那我明天就去找十三位队长一个个挑战怎么样？”清远撇嘴道，“若是打过了就可以放心了吧。”
　　“谁让你到处去打架，怎么记忆恢复了这爱打架的毛病还是没改，”夜一拍了一把清远的脑袋数落道，“给我好好休养，养好了身体才能离开！”
　　“好好好，我这就回去睡觉休养，告辞啦。”清远笑着转身，准备回房间。
　　“回你自己的房间睡啊！”夜一大声强调了一句。
　　“当然是回我自己的房间睡，不然我回哪……”清远突然明白了夜一的言外之意，没有说下去。
　　“你现在灵体不稳，而蓝染灵力过强，所以你们最好先忍一下，不要……”浦原嘱咐道。
　　“啊啊啊，我知道了……”清远红着脸急忙打断，生怕他再说出更赤~裸~裸的话来。

　　清远回到房间，雪鹤睡得正香，他翻了个身，将被子踢了开来。
　　清远笑了笑，走到床边给他盖好被子。
　　雪鹤睡得很熟，他的睫毛在月光的映照下投下一片影子，仿佛月夜下湖畔安静的白茅，高挺的鼻梁极像蓝染，头发乱蓬蓬地散开，细看来和蓝染一样是茶褐色。
　　清远看着，心头涌起一阵阵欢喜，可这欢喜没有持续太久，原来的忧虑和愁绪又都回来了。
　　窗外明月高悬，虫鸣阵阵，清远思索再三，还是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走过五六条小径，穿过三处廊院，走到了主院，刚进入院门，正瞧见蓝染立在院中，望着天空的月轮，不知在想些什么。
　　清远看着他的身影，感到心漏跳了一拍。
　　“阿远，你来了，我正好有话跟你说。”蓝染早已感知到了清远，他望向清远，温柔笑道。
　　“我不想听。”清远摇头，“我不同意。”
　　“我还没说什么……”蓝染无奈地笑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又想像以前那样，一个人走掉。”清远感到有些揪心，蓝染今晚的情绪波动她怎会感知不到，每当人提到灵王宫，他的神情，他的灵压波动，她都看到、感知到了，清远知道他是想要一个人回灵王宫，可自己如何能让他一个人背负这些东西
　　“阿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叫我如何……”蓝染凄然叹道。
　　“不会有那一天的，就算有，那还有雪鹤陪着你……”清远故作轻松继续道，“他很好，很可爱。”
　　“雪鹤是个好孩子，真要有那么一天，你舍得他吗?”蓝染有些自嘲道，“我们一族诞生于大恶之地，就活该失去爱人，失去母亲，孤寂一生吗？”
　　“我自然不舍。”清远低下了头，叹了口气，“只是力量越大，背负越多，自然要有许多坎坷磨难。不止是灵王一脉，这世上之人，怨憎会，爱别离，哪个不是都要经历的？祖爷爷那时在心境中就跟我说了，这些永无休止，我们解脱不了，改变不了，但只要与其抗争，努力做些什么，这就很好了。”
　　蓝染若有所思，清远见状，调侃道，“我竟不知惣右介你什么时候如此消极了，对我也有点信心嘛，好歹我的能力也是队长级了，何况我们立下千年万年的誓约，不管天长地久，我都会遵守誓约的。”
　　“千年万年，天长地久。”蓝染望着清远喃喃自语，神情依然有些凄然。就算他能维持清远寿命，却如何忍心让清远和他一起度过囚徒一般的千年万年。
　　清远知道平子在宴席上说的话确实说到蓝染心里了，做灵王后说的好听是为了三界做出伟大的选择，可说的难听些就是和蓝染一样，做个等死的囚徒罢了。没有人愿意天长地久当个囚徒，她也不愿蓝染如此，可目前显然没有其他方法，总要有人去牺牲。
　　“视为牢狱便是牢狱，视为仙境便是仙境。”清远笑道，“纵然是地狱也能改造的，何况那里很好，现在就很美，上次去的时候还是五月，现在莲蓬该熟了，还有连绵的云烟、冷冽的泉石，多好呀！”
　　“阿远那么喜欢灵王宫吗？”蓝染心中依然有些苦涩。
　　“自然是喜欢的，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你还说要带我去摘莲蓬呢，这都多少年了，该履约了吧，宗~介~哥~哥~”清远模仿小时候的语气，拉长了语调，拉住蓝染的袖子，歪头笑着看他。
　　蓝染看向清远，见她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温柔的笑意，一如初见时那般快乐而纯粹，他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是的，有阿远在，他还有什么可怨愤的。有阿远在的地方就很好，阿远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心之所属，是他永久的归处。至于灵王宫的遗留问题，阿远的命寿，这些他会解决的，阿远信他，他也信阿远。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清远念了起来。
　　“斜风细雨不须归……”蓝染跟着念道，逐渐感到心头的阴翳一点点被驱散。
　　“三界的万千红尘哪里比得了我们的斜风细雨。”清远像小时候一样，扑向蓝染，紧紧抱住他，“千年万年，天长地久，为你，甘之若饴。”
　　这次她再也不想被他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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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篇完结！
虽然总感觉有些未尽之意，但也到此停笔吧。
bleach火的那几年看过许多同人文，通常结尾都是夫妻相性一百问，本来也想写，可想想有违此文清水含蓄的风格，还是留给大家想象吧。
感谢大家对这篇文章的喜欢。木心说：“清澈的读者便是浓郁的朋友。“这篇文能坚持写下来离不开每一个关注支持的小伙伴，你们都是我珍重的朋友，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