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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章 ...

  •   冷风一波接一波刮过。宛如锋利的刀,割得人火辣辣的疼。脚下石愣子路突然间漫长起来,仿佛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拐过竹林,我脚下一滑整个人扑进了雪地里。琴菁慌忙跑过来将我拖起,将没来得及为我穿好的斗篷紧紧裹在我身上,囔着鼻子小声道:“小姐,你别吓唬我……”

      我瘸着脚往唱风居挪着,狠狠攥着琴菁的手,喃喃道:“不可能……好端端的怎么会要去了呢,不就是呕了口气,受了点风寒么……更何况连李先生都说了,没大碍了!”我拉着琴菁,重复着问道:“你听见的啊,他说眉川没大碍了啊!”

      琴菁忙点头,捣蒜一般应和道:“是,肯定没事的。定是哪个不开眼的胡说八道呢!”我心里一酸,强压下去的苦涩又猛地涌上心头。烟儿扶着我另一只手,小跑着随上我,也安慰道:“小姐莫急,八成是传话的丫头嘴不利索,说错了也是可能的。”

      我深吸了口气,点点头。硬是将眼眶里的酸涩压了下去,飞快的往前奔去。

      唱风居外,不知几时竟围了黑压压一群人。细细查看,连宗祠的人都到了。大家都抻长着脖子往里观望,但碍着男女大防又不敢堂而皇之进院去。琴菁扶着我挤进院内,只见丫头们来往穿梭,厢房里却半点响动都没有。忙扯住一个丫头,急问道:“里面什么情况?”

      丫头见是我,慌张着还打算问安,给我一把拎起来,这才哆哆嗦嗦回道:“这会儿庄上所有的大夫都在里面会诊,奴婢……奴婢听李先生的意思,眉川小姐怕是无力回天了……”

      “胡说!”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她推开。这一声厉喝也顿时引得院外的人频频注目。我不知所措的往厢房走了两步,心里莫大的惶恐却又让我再难前进半步。我转过身看着那丫头,哑声道:“你一定是胡说,我前儿走的时候李先生还说她无碍了。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

      琴菁见我发怒,忙道:“到底怎么个情形,你还不快说!”

      丫头忐忑不安看了我一眼,飞快回到:“原本是见起色了的!眉川小姐喝了药也能吞下几口稀粥了。可睡到三更天,却突然又开始呕血了。叫了李先生来,谁知一切脉,竟已是垂危之像了。”

      我怔怔听她说完,突听堂屋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接着门帘一翻,大哥垂头丧气从里面钻了出来。他见着我,忙跑过来,低声道:“你也得了消息了?”我揪着衣角点点头,“是大伯母在哭么?”

      大哥抓了抓脑袋,无奈道:“恩,已经闹了一阵子了,方才宗祠的叔公过来这才消停了会儿,可一见咱爹娘,又闹腾上了。”他侧头怜惜的望着眉川的屋子,心酸道:“我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做人娘亲的。大夫们还在医治,眉川还没咽气呢,就这么丧气……”

      我陡闻“咽气”二字,心顿时狠狠揪成一团。撇了大哥便往厢房走去。大哥一把扥住我,皱眉道:“嘛去?这屋里忙的脚打后脑勺,你就别跟着添乱了啊。左不过这屁大点的地方,才几步远。有事叫你也是一样的。乖啊……”

      见我还欲挣扎,忙招呼道:“丫头,快,把她摁你屋里待会儿。你瞅瞅,这手脏的,哎呦,都破了!”

      我回过头,见陶碧正睡眼惺忪从门缝里探出个脑袋来。

      陶碧的屋子原是个搁置的客房,长久无人居住,冷不丁一生火,熏的乌烟瘴气。因是临时住上一晚,更不得大伯母待见,也没人放在心上。她把我摁在床沿儿上,我伸手一探,被子还有几分潮气。可见她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对被这样冷落也不十分在意。

      她去打了盆温水,仔细替我剃干净掌心里嵌的石子儿,这才为我擦药包扎。见我仍一言不发,忧心忡忡,便挨着我坐下,默了片刻,犹犹豫豫道:“其实……那位小姐死不了的。”

      我一抖,几乎怀疑起自己的耳朵。忙拉住她,拔声问道:“你说什么?”

      陶碧缩了缩脖子,秀气的眉毛蹙成一团,摊手道:“我说她完全可以不死的。我见过她屋里丢出来的血手帕,十之八九,是中毒了。”我一愣,“中毒?!”陶碧郑而重之的点点头。我见状,猛站起来,激动叫道:“既是中毒,解毒便是,为何李先生他们却只字未提呢?”

      陶碧撑着床翘起脚,严肃中带着几分俏皮。“哼,那些老先生呀,读死书,个顶个的迂腐。在他们眼里中毒者应该是脸色发青,唇色发乌才对,哪见过容色艳丽的。可偏偏那位小姐中的毒还是个稀罕物。中毒者面色鲜艳如常不算,呕出的血更是带着一股幽香,血色鲜艳,即便搁置数日,也不会变暗呢。”

      我听她说的稀奇,却也顾不得细问,忙拉了她就走。“既然你懂这毒的毒性,就烦你快去为她解了罢。”陶碧却挣扎了下,一把甩开我的手,面带不愉朝厢房努了努嘴。“我才不去讨那个烦呢。且不论你们家那些老先生个个眼高于顶,瞧不起我这半大的丫头。单那个夜叉似的大婶儿就够呛了。好像我要害他女儿似的,老早就下禁令,不准我进那屋半步。要不是看你面子,约么着半夜就要把我赶出去了。”

      大伯母的彪悍是有目共睹的。可管她闹上天去,救眉川才是十万火急的。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说陶碧心性纯良,只不过还有些稚气未脱。却是打不得骂不得,更是逼不得的。恐怕只有南宫璟摸透了她的个性,需得淳淳善诱才是。

      略沉吟思忖了片刻,这才开口引导道:“前儿李先生说,眉川那口血吐出来反而舒畅了。我知道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是为了激她一激,虽不中听,却是救命的良药。你是大夫,更是神医门下。你南宫哥哥不也说么,医者父母心。如今十万火急,还求你多担待。毒,你只管去解,旁的事儿我来顶着。”

      提起南宫璟,陶碧小眉毛欢快的抖了抖。一对水眸转了转,这才勉强应了下来。

      屋外,大哥正苦口婆心劝大家都回去,然而效果甚微,反而有越来越多的人闻讯而来,将小院子围得水泄不通。我却顾不得这些,拉着陶碧,飞快钻进了眉川的屋子。

      屋内,一股幽香扑鼻而来。若非我熟知眉川不好熏香,定也要把这香味误以为是焚香的气味了。

      屋内的老先生见是陶碧来了,一个个拢着袖子止不住冷哼。往后一瞧还跟着个我,倒也不好发作的太过厉害。只好眼高于顶让到了一旁。陶碧俨然也不待见他们,挽了袖子一声娇叱,便在眉川床边坐定下来。

      然而陶碧这边还没断好所中何毒,这毒又该如何去解,堂屋里却又再一次闹将开来。

      大伯母一身单薄的浅灰僧衣,头上还带着一顶僧帽。打从堂屋里夺步而出,脚底一个踉跄扑在了地上。那白色的虎裘惨兮兮落在地上,给搅起的飞灰染了一层厚厚的尘。

      我惊诧望着这一幕,抬头去看大哥,发现他也是惊得合不拢嘴。想来他自弱冠便随阿爹沉浮于商海,却也没见过这样泼天厉害的角色。

      大伯母伏在地上哭的惊天动地。她惨兮兮仰起头,目光自一众族亲面上掠过,声泪俱下叫道:“天道不存,亲情枉顾,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如今被人欺凌至此。各位族亲叔伯,求各位今日帮我做个见证,今日若小女有个三长两短,我必不与二伯一家人善罢甘休!”

      人群静默一瞬,接着仿佛滚烫的开水,一下沸腾起来。我眼皮没来由狂跳不止,心中更是惊诧不已:阿爹阿娘素来待眉川视同己出,大伯母缠绵病榻,他们更是不遗余力全力救治,如今怎么就不与我们全家人善罢甘休了呢?!

      我正沉浸在震惊中不能自拔,堂屋的棉帘一掀,却走出来一位住着拐杖的白须老人来。此人一出,院中肃然沉寂下来。大家不约而同拱了拱手,其声叫道:“太叔公。”

      我眉角一松,不由暗叹:铁面无私,刚正不阿,号称在世包青天的祖祠太叔公竟长得这幅慈眉善目的模样。

      太叔公敦了敦老木拐杖,目光自在场所有人面上缓缓掠过,这才定睛在大伯母的身上。他捻了捻胡子,摇头道:“士农工商,士农工商。我晏家虽世代从商,却也懂得克己守礼,从不自轻自贱。故而能绵延百年,不衰不绝。即便在朝野之中也颇负盛誉。秦氏,你有所求当据礼禀告,何必如此,传与他人,岂不沦为笑柄?”

      大伯母挪动着膝盖转过身,跪在太叔公面前,仍哭的伤心欲绝的模样。她目光越过太叔公,凄厉而带有攻击性的直盯着随后走出的阿爹阿娘,控诉道:“媳妇早年丧夫,只守着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儿,我如何不知此举荒唐,奈何我别无他法。今日还请大家为我母女做主!”

      事情闹到如此地步,定然不能善了。若是强行镇压流言,只恐怕适得其反。太叔公略略沉思,回头与阿爹对视了一眼,这才轻叹一声,点头道:“你既要请我为你母女做主,那便说说,你受了什么冤屈,要我为你做的什么主呢?”

      大伯母掩面狠狠蹭了蹭脸颊上的泪水,突然僧袖一甩,直指阿爹的脑门,掷地有声道:“我要状告晏家现任当家,也就是我亡夫的胞弟。欺我孤儿寡母,吞我家财,如今更是纵容妻女害我女儿性命!”

      她话音方落,阿娘已然怒了。她厉叱一声“荒谬”,直指苍天,怒道:“谋害性命……秦氏,我愿请皇天后土为证,但请满天神佛,手中沾上人命者,当草席裹尸,不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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