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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

  •   大哥直接叫人卸了后门的门槛,马车一路行到出岫阁门前。我刚下了马车,就听院子那头传来一阵喧哗,遥遥望去,可见阿爹气鼓鼓往这边奔来,他身后跟着同样颜色难看的阿娘。阿娘身后,呼啦啦随着一队婢仆。

      我吐了吐舌头,心说这回钱蓉蓉可是老虎嘴上拔毛,玩大了。可是转念一想,阿爹阿娘现在弄不清楚状况,见了我大约又得汤药补药一起灌,想想也很头疼。赶快拉着琴菁躲进院子,将这烂摊子丢给了大哥。

      大哥打理玉坊不在行,顺嘴胡扯蒙人的功夫却很深厚。也不知他同爹娘说了什么,外面不多会儿就散了。只不过阿爹仍旧不放心,叫人请了庄上的大夫为我号了脉,见我无恙不算,就连早前的伤寒也都好了七七八八,这才安下心来。

      我与琴菁折腾了大半天,体力早已掏空。送走大夫,立刻蒙头大睡,等到睡醒,天色已暗。

      屋里只点了一盏灯,灯花还被压得极细。沙罗帐外,人影绰绰。我半撑着身子坐起,低叫道:“琴菁,水。”罗帐外立马应了一声,黄莺般清脆,倒不是琴菁的声音。我掀开罗帐,只见是眉川的丫头饶雪。

      小丫头将烛火挑亮,转手为我倾了一盏热茶。我就着她的手呷了一口,问道:“怎么是你伺候,琴菁人呢?”饶雪笑吟吟道:“姐姐被夫人叫去前院问话了。我被我们姑娘打发来看小姐,碰巧小姐要水喝。”

      我点点头,心想当时琴菁并不在望星楼内,我们里面到底说了什么,她大约是不知道的。只不过,阿娘眼光毒辣,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但凡给她星点蛛丝马迹,她都能抽丝剥茧,拼凑出事情的真相来。只怕这一次,她是要误会我跟钱蓉蓉为了柴意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了。

      忍不住埋头琢磨,若是阿娘问起来,我究竟要怎么说才能令她信服呢?想了半天,终是无果,长舒一口气缓了缓神,却发现饶雪还候着呢。我穿上鞋,伸了个懒腰,问道:“大伯母安顿下来了吗?”

      饶雪笑吟吟答道:“已经在唱风居住下了。夫人还另外拨了个院子让大夫们住下,说是方便为大夫人医病。”她搓着手绢,颇为感慨,“夫人实在是仁厚。”

      阿娘仁厚是众所周知的。只是我心里仿佛梗着一根刺,每每想起阿娘那道仿佛真实存在,又仿佛是我凭空臆想的目光,那根刺就跃跃欲试在我心头刺上一分。

      饶雪见我不说话,试探着叫了一句,我甫一回神,便听外面烟儿轻声唤道:“饶雪姐姐,小姐这会儿可睡醒了吗?”我按了按额角,扬声道:“我起了,你进屋来回话吧。”

      烟儿掀开门帘,在门口抖了抖身上的寒气,这才靠近几分,笑道:“才刚儿冷玉姐姐差人过来传话,说夫人要见小姐,叫奴婢仔细着,小姐睡醒了便服侍您到沁竹苑去”。我不由得苦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无奈的招了招手,叹道:“更衣吧。”

      ***

      沁竹苑,红灯碧瓦。丫鬟小厮来往穿梭,更比往日多了几分规矩。我打量着,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西厢记”那日,琴菁被按在板凳上挨板子的场景仿佛皮影儿戏一般,不住在脑海中回放。虽说琴菁没受什么皮肉伤,可数九寒天冷水浇头,也非常人能忍。

      丫头掀开门帘,却见琴菁却手立在阿娘身侧,面色虽然谦恭谨慎,但却似乎并未受到苛难。而阿娘脸上一派坦然,也是一丝愠怒也无。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几分。

      我由着丫头替我解了披风,这才步履轻快走进内室,远远朝阿娘福了个礼,笑道:“给阿娘请安。”目光缓缓环视,却并没瞧见阿爹的身影,不由出声问道:“阿爹呢?”

      阿娘朝我招了招手,笑容可掬唤我到她跟前儿坐,温暖的手心托着我的脸颊仔细看了半晌,这才长舒一口气。“近来江宁不比从前太平。你大哥那个扶不上墙的,小事尚可,但凡有个大事,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等你阿爹拿主意呢。”

      我不由吃惊。“阿爹去玉坊了?”他老人家此次随商队前往大漠鉴别玉脉,离家已经足有三个月。一路风霜苦寒,好容易归家了,竟又马不停蹄奔去了玉坊?阿娘抿着嘴没出声,想是娄巡抚的作为她已有耳闻,平日恐怕大哥稳不住阵脚,只能紧紧绷着,如今阿爹归来,她一颗心有了着落,再也顾不得掩饰什么了。

      阿娘握着我的手默了片刻,吩咐冷玉叫人去玉坊给阿爹报平安。转头看着我,目光似有苛责,又盛着满登登的心疼。她微微叹了口气,吩咐屋里丫头都退下去,这才轻叹道:“今儿,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我心里一抖,干巴巴笑着,敷衍道:“大哥没跟您说?”

      阿娘眉眼一挑,作势在我小臂上掐了一把,嗔道:“你们兄妹俩‘沆瀣一气’,当我老糊涂了么?还不是你央什么,你大哥便应什么?他说的都做不得数,你自个儿说。”

      我心虚的笑上一回,轻声道:“大哥说的,倒也不都是敷衍了事的。”

      闻言,阿娘越发奇了,语调提了两分,质问道:“你当真不与钱大小姐罢休了?”嘴角几乎不可察觉的抽动一下,到嘴边的话却又咽了下去。我挽着阿娘的手臂,笑嘻嘻问道:“我若肯罢休,阿爹肯是不肯?这事儿往小了说,是钱蓉蓉将阿爹的宝贝疙瘩推到湖水里险些丧命,往大了说,那可是钱家欺负咱们晏庄呢!”

      阿娘一声冷笑,将我推开两分。“你少来蒙我。”指尖戳着我胸口,故作恶态道:“我说的罢休是什么意思,你心里雪亮。你只当你大哥好骗,便以为阿娘也老糊涂了吗?”

      我厚着脸皮赖到阿娘身上,撒娇道:“大哥好歹是您亲生的,您这话可忒伤他感情了。”微微停顿,坐直了身体,正色道:“我如今怕是说什么都解释不清了,只一样,阿娘你千万信我。”

      阿娘一对眸子在灯下雪亮。她默声不语打量了我许久,终于试探问道:“你果真没对柴意存了别的念想?”我忙举手起誓。“绝对没有。”

      阿娘礼佛向来虔诚,见我此举不由面色微变。约是怕我发什么违心的誓将来遭天谴,赶紧拢着我的手压了下来。“罢了罢了。”她摇了摇头,心力交瘁道:“有也好,无也罢,柴钱两家换过庚帖,抬了聘礼,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成了定局。丫头,即便是心有不甘,你也得把这口气咽下去。这是你的命……如今四野天变,莫叫你阿爹再劳心劳力了。”

      我听阿娘言语戚戚,心不由得一点一点沉重起来。她一生要强,鲜少人前示弱,如今将话说到这份上,可见前些日子大哥对我也是多有隐瞒。

      娄巡抚不仅是动了,而且十之八九是大动了!

      离开沁竹苑,我在湖心亭微做休整,歇息了片刻,又转道去了唱风居。虽然早年对大伯母的彪悍心有余悸,可到底是长辈,总得过一过礼数。

      唱风居依傍着紫竹林而建,门前便是一座精巧梅园,春夏秋冬,总有赏不尽的美景。此刻唱风居内静得落针可闻。只有廊下耳房的窗上倒映着几抹身影,凝神细听,依稀可以辨认出是府上的李先生在说话。

      琴菁上前打了门帘,屋里的人闻声立马朝这边看过来。我这才认出,房内除了李先生,凡是江宁城内叫得响名号的大夫如数全都在了。微微侧身福了个礼,不由关切道:“方才听先生讲,似乎我家大伯母的病不容乐观?”

      李先生拱了拱手,与其他几位医学圣手相互对看一眼,这才摇头道:“倒说不上不容乐观,只是病势反复,容易将身子拖垮。大夫人年岁渐长,仿佛忧悸太过,相较医病,调理却是更棘手些。”

      闻言,我不由吃惊。正疑惑着大伯母这忧悸是从何说起呢,就听屋外眉川低低叫道:“是小棠来了吗?”我转身掀开门帘,便见眉川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正朝这边张望着。见到我,忙招了招手,领着我往厢房走去。

      为了方便照顾大伯母,眉川已经从从前的院子里搬了过来。厢房不大,塞上她的东西越发显得拥挤。她扯着我在桌边坐下,起手倒了杯茶,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我在她面上捏了一把,故作轻松笑道:“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呢。如今大伯母已经接回府里了,身子骨自然是要一天天强壮起来的。咱们庄上那些老先生的话,你只信一半,放一半。他们呀,总爱夸大。我前几日不过偶感风寒,愣是被他们说的像是随时要驾鹤西去似的。”

      眉川瞪我一眼,啐道:“口无遮拦的,呸呸呸”。不过神情总算是松快了几分。她扯了扯衣袖,瞥着我,“只是……大夫说我娘这病难在将养。毕竟是分过家了,二婶子怜惜我,接我过来,没的连我娘也要一起拖累着。”她咬了咬嘴唇,几分恼恨,几分自怜,幽幽道:“若是我爹还在……怎的也走不到如今这般光景……”

      正说着,堂屋里便传来一阵激烈的咳嗽声。眉川慌忙站起身,忙用手背揉了揉泛红的眼睛,脱口道:“我得过去了。”走出几步远,又回过头来。“我听说你跟钱蓉蓉打了一架掉到湖里了,这会儿还是别去我娘跟前儿了,过了病气给你,我更是于心不安了。”

      说话的功夫,堂屋里已经在寻眉川了。我忙摆手,道:“我也怕自个儿招惹到大伯母呢。你快去吧,我改天再来问安。”

      眉川点了点头,这才疾步跑远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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