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仙夜然》盈颖果

11、还人情

　　竹蓉反手间长剑又近了前方人儿的脖颈几分，语气有些嘲讽：“呵，妖界中人果然与我们不同，不知羞耻，净做些累尽他人名誉的勾当！”
　　那白衣女子轻啜：“我们妖界中人？就因为我是妖，你就这般说我？生而为妖就一定不堪么？生而为仙就一定深明大义么？若真是如此，你又怎会不分青红皂白以剑相指？”
　　一旁看戏的凤泯大概是感觉到我醒了，便抬头望我，不怀好意地对我挤了一番眉又弄了一番眼，我领会了七八分其意后十分深明大义地想了想最近的遭遇，深感这小狐狸说的也没错，及时跳下枝头，满脸笑意道：“竹蓉，这是出了何事？”
　　莫旭转过身，依旧似笑非笑地看我，先前的不耐好似只是我的错觉。
　　我一直都是一个专一且执着的仙人，既然我救了这小狐狸，也就没有道理将她救来任竹蓉误会。总不能让我都不知晓自己救了谁又累了谁，便做了场多余的施恩。
　　竹蓉拔剑又往前伸了一寸，冷哼道：“你自己说！”
　　白衣小狐狸抬手抹了抹眼角，用一种极其无辜的眼神望着我，柔声道：“多谢仙君昨日相救，白裳感激不尽，只是仙君们面上皆凉，唯有莫旭上仙面色和善，白裳就一直跟在了上仙身旁，昨夜蛇毒褪尽法力恢复，不料原本窝在上仙身旁的我化出了人形，惹得……惹得……这位女仙君误会了。”
　　听得她这番措辞，我略有质疑地看了一眼莫旭，他似笑非笑的模样果然很面善，十分面善。
　　白裳说得掏心掏肺，可不见得听者就会买账，喏，比如一旁笑得发冷的竹蓉：“一派胡言！我们面上皆凉？你这双媚眼生得好看，却是两颗摆饰么！既然识得我师尊是莫旭上仙，你一只还未得道的九尾白狐就敢伴于身旁？你这狐媚子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看竹蓉情绪被白裳闹得越发激动，赶紧示意凤泯上前安抚。
　　凤泯嬉皮笑脸地揽过竹蓉，拍着她的肩膀道：“别冲动别冲动，看看莫旭怎么说。”她一直都很上道，也很会抓重点。
　　我很赞同凤泯的提议，于是不怕死地开口问莫旭：“莫旭，你觉得呢？”
　　我以为此时做出的这个话锋转折是最正确不过的事情，然而莫旭上仙并不打算就这么息事宁人……
　　他笑得真，一双眼睛含情脉脉，走到我身前：“夜然，白裳昨夜确实趴在了我怀里。”
　　我汗颜，实在不知他走的这是哪一步棋，自然也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只得赔笑道：“我们知晓。”
　　他牵起我的手，行到白裳前抬手推开竹蓉的长剑，指了指白裳，又道：“你看，白裳生得这般好。”
　　我已经有些茫然无措，继续赔笑道：“生得很好。”
　　他将牵着我的手换成另一只后，得空的右手搭在我的肩头，对白裳道：“你看，你生得这般漂亮还睡在了我怀里，夜然连眉头都未皱上一皱，可见她有多么不将你放在眼里。”
　　我呆住，原来莫旭竟是这个意思，这算是挑拨我同白裳之间的关系？
　　白裳错愕，神情有些慌乱：“白裳，白裳不懂上仙的意思……”
　　莫旭又抬手帮我顺了顺耳后的长发，收起笑容：“九尾狐族生来机敏，聪慧非凡，我相信你懂的。”
　　竹蓉收剑，不悦的神色褪去大半，语气依旧：“你听见了，休得再缠着我师尊。”
　　“白裳是吧？谢谢你。”这是我回头寻凤泯时，她对站在原地呆愣的白裳说的，忆起她同竹蓉的“情投意合”后，以为她在感谢白裳没有逼得竹蓉失控，便释然。
　　莫旭第二次自顾自地拉着我前行，想起昨日凤泯的玩笑话，也了然，这白裳是对莫旭生了什么心思，他这是用我解围。心中十分欣喜：“我这一次算是还了昨日的人情？”
　　他侧首，松开勾着我的胳膊：“你说是就是吧。”
　　现下，更是欣喜若狂。心情一舒畅看什么都美好，看得路边一棵梧桐树，想起了修来，转头寻凤泯：“我们就这么走了？你不去同修来诀别？”
　　凤泯瞪我：“呸，什么诀别，那是告别。”
　　竹蓉难得附和我一次：“那你不去同他告别？”
　　莫旭也停下脚步看她，凤泯也不恼，一脸无所谓地扭头对着路旁的梧桐树说：“我是仙，他是妖，仙妖不两立，我堂堂仙君同他一只小树精告什么别。”
　　我们知道她这话是故意说给修来听，也就不拆穿她的那点小心思，她凤泯能容下一只白狐搅和哪能会看不起一只树精。
　　缙云山一日游算是到此结束。为仙者，仙途漫漫生命悠长，青山绿水什么美景没看过，这满山青色虽动人，想撩起我们的心弦却也是难。一路走来，除了凤泯将那缙云夸得天花乱坠，莫旭时不时应和两声外，倒也安静。
　　莫旭同凤泯漫无目的的在前方走着，我与竹蓉安静地跟着。无聊难耐我也会主动寻些话题找竹蓉一起探讨探讨，可惜，她实在不大喜欢我，每次都只是冷眼看我自言自语，讨得无趣我也不愿多话。
　　直到出了缙云山，走到山脚下，竹蓉才加快脚步拦在了前方那畅谈了一路的两人。她说：“师尊。”
　　莫旭顿住，疑惑地看她。她沉默了半晌，才接出下句：“我在凡间还有些私事未了……”
　　莫旭仰头看了看空中漂浮的云朵，道：“去吧。”
　　不知为何，我竟觉得方才抬头仰望的莫旭有些无奈，神色也是少有的严肃。
　　目送竹蓉离去后，似笑非笑的表情重新覆盖到了他的脸上。
　　竹蓉的事情我们也是知晓一些的，虽然不多，却也不难感悟出她也是颗痴情种子。她名唤竹蓉，以竹为姓是因她本体是天上的一棵仙竹。生于天界，即便是凡间的竹子放到天庭也是不难得道的，毕竟整日沐浴仙气，得听道法。也正是因此，曾经有一段时间我颇为好奇天后的那片蟠桃园为何还只是仙树而未修成树仙。后来偶听墙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天帝早就怕得如此，连个景观什么的都留不住，就制约了生来无识的生灵得道异数。
　　这竹蓉也正是因为生得太过□□，无意划伤了醉酒的莫旭上仙，因得上仙仙血相助才成就了她后来的漫漫仙路。
　　那时竹蓉一心寻求授命恩者，便拜师拜到了昆仑，再之后在机缘巧合下与人间一位医者相识相知相爱了，听闻那位医者胸怀天下，有救治世人的菩萨心肠。可凡人寿命终究是忒短，医者为了救人舍弃了自己的生命也舍弃了竹蓉。竹蓉也是受他影响研习医术，成为三界中数一数二的医仙。
　　当然，这也只是我与凤泯先前听到的八卦说词，其真实性还有待考究。
　　“竹蓉这是找她几千年前的老相好去了，这么久她还记挂着，也是天意弄人。”这是莫旭在竹蓉离去后的自言自语。
　　正是莫旭的这句感慨，又让我相信了传言是有某种程度上的可信度的。
　　凤泯直叹：“问时间情为何物，直叫竹蓉千年相守。”
　　她叹得认真，我看得恍惚，大体回忆一番，我还从未见过她为谁倾过意有过情，对于她的感叹不免有些唏嘘。
　　唏嘘过后，继续唏嘘。
　　余下的我们三人还未上到云头，那云上却急急下来一位紫衣女仙，直奔莫旭。
　　“你将我晾在那雪山半月，若不是亓容告知我你领了竹蓉来了这缙云山，你还想将我晾到几时？”她语气有些委屈有些愤怒，两颊恼得发红，原本仙姿佚貌的容颜更加诱人。
　　莫旭笑脸相迎：“我不是同你说了要去参加亓容的婚宴？是你自己看不上他那小娘子不愿与我同行，怎的又赖上我了？”
　　紫衣女仙也不饶人：“你还说呢，你参加完亓容的婚礼后呢？去了哪？为何不去找我？”
　　看她一身紫衣，一张小脸长得极其精致又直呼两位上仙名号，还敢这般置问莫旭，不用猜了，她便是那位近百年来与莫旭绯闻不断，大名鼎鼎的紫兰上仙了！
　　莫旭讪笑：“后来生出了点小意外，便给忘了。”
　　一旁的我与凤泯见莫旭服软不由乍舌，相视一笑后，心中暗叹：“多么精彩美妙的缙云山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