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平天烬

8、 失踪的男人(3)

　　早上，来到店门口看见一辆黑色的车停着，通体的黑，静静停在那里，原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梁平看见的时候不由一眼，两眼，总觉得有点奇怪。
　　车窗也是黑的，从外面什么也看不见，走过去推开冬日的大门，镜如来得总是比她早，开门这工作已经轮不到她。
　　“那车什么时候停在那里的？”梁平随口问着，镜如就探出身去看，脸色一下子刷白。
　　“镜如？”梁平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回头去看，那辆车就开走了。
　　镜如退进店里，拿着抹布继续刚才没完成的事，梁平把手提包放在一边，也没多追问。
　　“维尔瓦第？”
　　选出CD准备播放，相处时间长了她知道镜如喜欢听古典乐曲，看画册，没事的时候会织着毛衣轻哼一些很老的她听着熟悉但是叫不出来名字的歌曲。
　　镜如像是一个男人梦想中完美的妻子形象，端庄娴静，如果公开招亲一定会很热闹。最近店里多了不少男客就是一个证明，特别是很多人还特意索要店里的名片。
　　即使她不关心这些琐事还是难免会注意到。
　　有人送来娇艳欲滴的玫瑰花，她们把它布置在门口形成心的形状，过几天就把花瓣掰开放在各色各样的绸布中，系上美丽的丝带做成香包，即可以做装饰又有淡淡香味。
　　她拿了几个香包放在房间中，那个简陋的房间因此一下子增加了别样的情趣，害得她大笑了好一会，像是名门闺秀走到了贫民区那样突兀。
　　因为制作的别致，有些来买面包的小女孩嚷嚷着硬是要买，她们不卖，说送，买了超过一定数额的面包就送一个香包。
　　又温暖又美丽。
　　好像一个绮丽的美梦。
　　这几天面包卖得格外好，她们也上瘾似得迷上做香包。
　　没有玫瑰花的时候两人就瞪着门外浅浅叹气，有时候徐师傅看见好笑道，“实在想做就去买两束玫瑰花来不就行了？”
　　都是一条街的同行，还不给便宜？
　　两人都是摇头，要送来的才有情趣。
　　这就像是明明目的都是恋爱结婚，自己认识的和相亲认识的总觉得不是一个滋味。
　　徐师傅不明白现在年轻女孩子的想法，笑着穿大衣回家。他家里人口简单，三口之家，老婆孩子。
　　叶心慧第一次看见徐师傅时就笑眯眯地索要照片，像是笃定他就是那种会带着自己孩子照片到处走的老实男人，没想到真给她猜对。
　　徐师傅掏出钱包，小心翼翼翻开才十五个月大的宝宝照片，照片上的小宝宝手和脚都一节节的，肉乎乎的可爱死了，当场俘虏在场的三个女人的心。
　　三人都要徐师傅记得满两周岁的时候一定要通知她们送宝宝礼物。
　　梁平发现天真没心机的女孩子特别地容易很周围打成一片，直觉特别准，说出什么话别的人也都觉得自然，小静，小慧都是这种类型。
　　最讨人喜欢的类型。特别是讨男人喜欢的类型。
　　当她发现原来这样才能吸引男人的时候，她已经错过了改造自己的时间，或者说她已经错过在那个人心里改变自己的时间。
　　不过……无论什么样的她，他大概都是不在乎的。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拿手去揉眼睛，越来越觉得好笑。
　　长歌当哭。
　　她仰头大笑。
　　年前，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忙工作，忙恋爱，忙采办年货，谁也没注意街上这么个奇怪的女人。
　　方冬青下车后看见梁平又在街上发疯不由皱眉。
　　这个奇怪的女人总是做些奇怪的事情。平时安安静静的令人察觉不到她的存在，却会在压抑不住情绪的时候不管时间不管地点地爆发。
　　“好歹也在这条街呆这么久了，别做这种丢脸的事。”
　　低下头看见他的脸，唇角的笑意不减，却将狂放的笑意压制成开心。
　　“你回来了。”
　　几近不可闻地叹气，朝她伸出了一只手，“不是天天在街上见到，说得好像好久没见面一样。”
　　她紧紧抓住他伸来的手，真好啊，这里有这么一个人会在她跌进谷底的时候伸出手拉她一把，如果那个地方也会这么一个人她就不会逃开，会好好的跟他说祝福的话，如果他需要的话。
　　“没有，我没看见你，好久没看见了。”
　　“自己需要才去看周围人，这样你永远不可能了解他们在想什么。”
　　“就算是了解我也无力改变，又为什么要了解。你知道吗？医院里临死的病人死前如果已经意识糊涂了会比较轻松，反而那些意识清醒的要遭受更多的痛苦……其实这和做人一样，太清醒太认真的人注定会比较辛苦一点。”
　　“这是周国平先生说过的话。”
　　梁平一愣，随即笑开，“你看，大家的见解一样说明都看过类似的事情，没个人都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其实世界上不知多少人跟自己过着同样的生活。”
　　就连痛苦也有人跟自己一样在经受。
　　所以时间不会为他停留，也不会为自己停留。
　　无论发生什么，都只能继续向前。
　　“你实在想得太多了，对于不相干的人谁也不是特别的，只要对于某些人你是特别的就行了。”
　　她侧着头笑盈盈地看着他。
　　“对你来说我是特别的吗？”
　　“我也不知道。”方冬青看她一眼，然后一笑，“我这里已经失去分别他人对自己影响的能力，对我来说，甚至连男女都没有区别。”
　　梁平不可遏制地又笑起来，魏小姐说得没错，这个男人看起来不热情，但是心眼很好，即使已经心冷，却仍旧会对其他人伸出手。
　　“真是的，为什么我连笑都会笑出眼泪啊？”
　　她揉着眼睛，眼睛又被她揉得通红了。

　　侧头从街道旁的橱窗里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和方冬青冷静的模样，想象他笑着敲魏小姐的脑袋的模样，难以想象。
　　她看了一眼，马上调离视线，和方冬青慢慢走开。
　　那是一家咖啡屋，柳镜如和一个全身黑衣打扮的男子坐在里面，镜如仍是那件橘色毛衣，一瞬间她仿若看见小静和那个男人。
　　“你知道刚才那家咖啡屋叫什么名字吗？”
　　她无心地问。
　　“百年孤寂。”
　　方冬青这么回答。
　　她回头果然看见白色底板，黑色行书字体。一点都没有咖啡屋的风情，显得那么苍白。
　　然后她看见了镜如和男子走出来，镜如也看见了她，脸上露出仓惶的表情，随即跟男子一句告别的话都没有就朝他们走过来。
　　“梁小姐，方老板。”
　　“真巧。”
　　“嗯，我先回店里了。”
　　说着就越过他们快步向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