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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吃蛋糕的男人(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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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吃蛋糕的男人
住的地方就在面包店外一条街外,走路5分钟不要,其实,梁平倒不介意住得远点,慢慢走过去,终点是面包店,听起来让人感到愉悦。
这条街白日都很热闹,处在市中心,因为消费层高,走动的都是些时尚男女,每个人的脸上都刻画着很多痕迹,站在店里反而好似看得清晰。
天已经渐渐冷了,呵出气看得见白雾。大清早,会在外面走动的除了热衷锻炼的老人和上班族,悠闲的人不多,所以梁平才会对那个男子好奇,当然也是他就站在店门口不远,静静看着什么,好像雕塑,让寒冷更加明显,难以忽视。
喜欢穿黑色风衣的男子不是装酷就是性格忧郁,他属于后者。头发漆黑短硬,戴一副黑边眼睛,抿着唇的样子不像是会光顾面包店的男人。
如果这样他是什么人都跟她没有关系,梁平低着头缩起脖子走到店门口,推开门赶紧合紧,第一天来时开始养成的习惯。
冬日面包店不大,虽然也算不上小,只是为了更制造出温暖的感觉,面包架上满满的香喷喷的面包店里有不超过十套桌椅,都是面包壳的颜色,厚厚的绒布套,一切都显出可爱的用心。店里除了门只有收银机旁和收银机转角墙壁后有一扇竖窗,小小的,要靠近才看得见外面。好像处在这个店里就可以不问世事,真是幸福的地方。
“今天又走路来的?”叮啷哐啷丢下大包小包,小静自里间拿出橘色围裙系上,嘭嘭跳跳嚷嚷着,“好冷好冷……呜,冷……”一边从大包里像挖宝藏式的那样翻。
“嘿嘿又是没吃早饭吧?看看——”神奇地从大包中翻出了热乎乎的包子和豆浆,每次梁平都很好奇,按道理早餐应该是出门后才买的,为什么她总是要在她的大包里翻半天才能找到。
“谢谢。”梁平笑眯眯地接过早餐,连续带了中式西式的各类型早餐后,小静终于确定她最喜欢的就是菜包豆浆这种简单的人种。“其实来店里吃面包就可以了。”
“拜托,我看你中午也是吃面包,天天吃面包你也不腻啊~”看见从后面冲过来的陈晖,小静笑得好像怒放的桃花,“即使阿晖的手艺好得不得了也要顾及身体健康嘛。”小静喜欢在人的名字前加个阿字,四五十年前人的习惯,有点可爱的土气却也亲切,特别是由她甜美的笑容搭配上,很舒心。
陈晖是店里的面包师,十几岁的男孩子,一手好手艺,奇怪地搭调。
一把抢过小静手上的早餐,陈晖笑得很淡却含有深意,“今天又是周五了。”
“关你什么事!”小静跺他一脚就跑去准备开店。
小女孩的娇气。梁平笑笑,隔着咖啡的雾气,遥远。
小静将一块牌子立在墙壁转角处的一张单桌前——『预定』。
“今天有预定的客人吗?”梁平翻翻记录。
“呵呵……”陈晖又在一旁发出有内幕的笑声。
“神经病!”小静拉动桌子的声音比平日响很多,亲切的形象已经张牙舞爪成小老虎。梁平笑不可止,“小静你的男朋友要来吗?”
“你别听他乱说。”闷闷的声音。
今天和每天,来的这几天都是一样,三个人守着店子,看上门来的客人挑选美味的面包。那个『预定』的牌子一直摆在桌子上。没有客人的时候,小静就呆在梁平身边整理□□什么的,刷刷翻过的声音在空间里回荡,有寂寞的味道。外面的阳光透过小窗折进点点碎金,跳跃在她的手臂上,被染上的部分的橘色更明亮。
“小静,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从一开始,就对她好得不可思议,即使是自己的亲妹妹也不会这么好的。
抬起头,小静的脸迅速充血,“也没有很好的啊——”抓抓头发,看见微微笑的梁平,“那个,其实,那天本来老板是要收店的,他说不会有人来应聘的,这么少的工钱,也没什么前途,其实我知道他是不想要这个店了,但是,我很喜欢这里的啊,……阿晖也是的……虽然我常常骂他,但是他做的面包很好吃的……”
“而那个时候我刚好出现了?”截断小静的话,看着小静的眼格外明亮,让人迷惑。
小静一下子静声,“——是……巧合,不过我也是真的很喜欢阿平的。”
“嗯。”伸出手摸摸小静的脸以示安慰,这个孩子如果不能传达自己的心情就会变得很焦躁,“为什么方老板不想要这个店了?”
店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静,连一直微微作响的烤箱似乎多静默消声了。
“今天天气不错,我先出去走走,半小时后回来,午饭——今天就不吃面包了。”梁平拿起放在手边的外套走出面包店,扑面的微寒。
这条街很短,但是除了面包店,梁平都一直没进去逛过,只是在路上走着,记熟了每家店铺的位置,名字。‘冬日’两旁分别是书店和一家版画店,都是很有特色,咖啡色的门招牌,三个店连在一起,茫茫的天空,像奶油里的巧克力。
书店的名字是‘闲情’。
‘冬日闲情’,两家店的名字连起来也有韵味,选的好也合的好。时常看得见店里有个高高瘦瘦的身影,隔着毛玻璃看不清脸,只是走路的身姿很稳重,感觉应该是书店老板。以前很喜欢泡书店,看的是书,从看不见人,现在确是看的是人,忽略的是书。看书也需要兴致,现在她喜欢看人。一家小小的面包店,已经够她品味。
‘冬日’对面是一个酒吧,挂着红黑对比的布牌‘PS’,像老式的英国酒吧,静静得在那里,感觉不到喧闹。晚上10点左右的时候,会有一个男子开着吉普,车停在结尾的停车场,慢慢走过来,习惯在街中心路边点一根烟,走到酒吧门口动手拉开铁门,那时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指向天空单手将门推上去,手势很漂亮。然后重重地吸两口就将烟头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内,走进酒吧内,不见出来。
靠在街边的柱子旁,梁平摸摸口袋里的钱,考虑午饭要在哪里解决,信步地走,街头转角有很多小食店,不很贵又好吃,除了不怎么雅观外什么都好。低着头,前方一个身影匆匆晃过,差一点点撞到她迅速闪过,转头,黑色的身影。
摇头,在大街上追逐,又不是拍电影。
半个小时,准时回到‘冬日’。小静正在给上门的客人介绍不同面包的口味,暖阳的笑容,忍不住又揉了一下眼睛,痒痒的。
天色渐渐暗了,梁平从小窗边张望对街,该是那个男人出现的时候了,每每贪看那漂亮的手而忽略掉他的样子,可能走在大街上错过也不认识。
“你来了,还是要黑森林蛋糕吗?”小静温暖的声音扬起来,精神奕奕。梁平不由探目过去。
穿黑色风衣的男子进来,摘下起了雾的眼睛放进口袋。
早上看见过的那个男人——径直走到放了『预定』牌子的桌前,挪开了牌子,点头微笑。
“是熟客吗?”趁小静走过来准备的时间,梁平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能清楚口味,口气却又拘谨,不是朋友,只能是常客了。过于斯文气质的脸,对小女孩来说像带蜂蜜的糕点难以抗拒,曾经她也是那样专注表象而不能自拔的人。
低着头做事,蛋糕的鲜度,咖啡的温度都刚刚好。“他每周五都会来店里吃一块黑森林蛋糕和一杯咖啡,坐在那个固定的座位上看那扇小窗,很少说话……我先将蛋糕端出去。”小静的笑容一下子好象娴静了很多,朦胧着温柔。欲言又止后虚幻的停顿是什么样的心情说不出口?对于他对于自己都无法把握。
习惯地揉揉眼,梁平斜靠在椅子上。那个男人果然如小静所说的坐下后就注视着那扇窗子,看不见表情所以无法猜测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看着什么,亦或是什么都没看的,只是那样呆着而已。
陈晖已经走了,这个店就只有她和小静两个人与一些不认识的客人。慢慢旋转旋钮,让音乐充满空间。夜晚,我们都需要一些力量来支持自己。
也一样望着窗外,茫茫夜色却更加清晰印称那样的脸孔,揉揉眼睛,眼前又是空无的一片。如果再装傻一下是不是现在就不是在这里?这个在她最茫然的时候让她能够停留的地方却是不被期待的地方。来到这里约莫一周多了,果然像老板一开始所说的那样他并不常在,对他的印象早就淡化,何况一开始就让人感到朦胧的人。小静说他实际上是想收了这个店子,如果不喜欢不期待,当初又怎么会花掉那么多的心思?
这个店里无处不透露着用心,那样期待的开始最后竟也是过去、淡漠。
“啊——”微微被惊吓的声音,小静捂着手,在晕黄的灯光下暗淡的外裙上像用力点下一点而晕透的墨汁,浓烈在占据了大片。
“……”男子微起身,半侧头,脸上升起抱歉的色泽,“对不起,我……”
小静拎开被弄脏的外裙,一边急急的摇头,摇得脸上几乎充血,“没关系,没关系……我……进去换件衣服就可以了,我……”说罢急急跑进内屋。
男子转头又看了一眼窗外,站起身,捏着咖啡杯的手很实,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就走向梁平,这时梁平才发现他又重新戴上了眼睛,脸色,非常灰暗。
“谢谢,一共400加上干洗费。”梁平淡淡地说着,声音在这个温暖的面包店里染上一点点暖色,稍稍漠然。
男子微愣了一下,淡笑开,“应该的!我会专门向小静道歉的。”接着很爽快地掏出了钱,走出店也是毫不迟疑。
对于一个常来的面包店的店员的名字都记得清楚,是不是正常的?
世界来去的太奇妙,我们有理由怀疑任何。
“他已经走了。”梁平笑着看掩不住失望的脸,“大概还会再来的。”
“我知道……”双手交叠,小静将下巴磕在手臂上,蒙着眼,“我真的好笨,为什么每次都会慌了手脚……丢死人了……”
梁平将手搭在小静身上,笑得很开心“没有关系的,这样才够可爱招人喜欢啊。”
包住的条件一般不会太好,梁平早做好心理准备,所以当看见能有自己的单间已经心满意足,水电齐全,在寒风中也不会瑟然发抖。不大的单间,只有一扇窗子。梁平用深色的布帘遮着,白天通常拉着帘子,晚上才会扯开帘子,就着黑幕的天色看看外面。
整个楼住的都很少见得到,好象每个人的生活习惯都不同到在不同的空间轨道运行,根本不会重叠。但是由每夜歌舞升平的喧闹声,梁平也猜得到楼上的大概是个喜爱夜生活的人,来来去去很多的朋友进出这里,制造着快乐的景象。晚上有时候睡着惊醒时,听到那些声音才有些安心下来,爬起来喝水细细听那些只言片语,都很真实。
再小睡片刻就可以到店里,准备着开店了。她好像真的开始把这个当作事业了。
路经‘闲情’书店的时候看见有人在进进出出搬新书,刚好挡住她的路,懒得绕过,干脆停下来等着搬完。
“方老板?”人群中有个身影有点印象,叫出来后才发现原来她记得这个给人模糊感觉的男人。
方冬青身上是藏青的绒布裤和烟草青的厚毛衣外套。今天是有些寒冷的。她的叫声吸引了正在搬书的几人,好奇的目光都招呼到她的身上,方冬青走到她的面前,刚刚好遮住他人的视线,“不用这样叫我,梁小姐今天仍然这么早。”
仍然?梁平好奇地看他,他手里拿的是一个记录本,在这里。有些了然,也更加迷惑,“这个书店也是你的吗?”
方冬青突然笑起来,“这么早吃了早饭吗?不如一起去吧?”
“既然不让我叫你方老板,那么同样也不用叫我梁小姐吧。”笑笑回应他所答非所问。
几个人已经被两个人都明显没有逻辑性的对话吸引。
“阿平?”挑高的语气带着点笑意,眼睛却仍旧雾气一片。
梁平顿了一下,感到什么东西在从身上剥落下去,随即大笑出来。“我真看不出你这么幽默的,真的。”
他那么想否认‘冬日’的存在,连同与它接近的人。
瞟了一眼黑洞洞的店门,“到时间了,改天再来拜访。”
工作的时候,看着小静,梁平都时常想到旁边的书店,和在店里走动的那个人。以前那个模糊的影子在脑袋里清晰,原来就是他。有些好奇他最初开店的心态,一家书店和一个面包店,让她想到张小娴的面包店系列。
飘着面包香的书店,很好奇是怎样的温暖。拿起外套,走到门边,正准备拉门,门就向她的方向推开,退开一点。
店外的阳光扑进来,糅合着一团黑色的影子,高而瘦,硬硬的短发,熟悉的样子。梁平揉揉眼睛,退在门边,阳光染亮她的半张脸。
“你今天怎么来啦?”小静惊奇地大叫,刚好看见男子因她没气质的大叫可爱的样子抿唇浅笑,“那个……你要点什么?”
陈晖听见小静的叫声走了出来,看见男子长长吹了声口哨,装模作样地看了眼外面“哈,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试试今天新推出的榛子蛋糕?”
小静拿飞眼瞪陈晖,轻轻地对男子说,“要试试吗?”
“好的。”男子信步走了进来,合着一抹温文的微笑,将一束玫瑰递给小静,“昨天弄脏你的衣服的赔礼。”
“谢谢。”小静局促地底着头,脸上被室内的温暖熏起红潮,“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太客气了。”
站在门口的梁平远远看着一个笑颜如花,室内橘色的颜色都深深浅浅抹在小静的身上,低着头正对男子坐在位置上微抬的脸,发丝顺着脸颊垂下,半遮起脸,温润的红唇启动,都是那么和谐。
转身拉合上门,中午的太阳仍然有些炙烈,梁平抬起头看了眼,揉了揉眼睛,冬天还没有到来。她有些等待不及。
习惯地走到街尾,倚着柱子看着路边走动的行人。在这条路上走动的人都像是慢动作似的被放大,一个步伐一个手势,和一个笑容,都接连落进梁平的眼里,路面很干净,白方砖的地面,若是再有大片的鸽子起落就像极了那个城市。
眼神冷漠的男人通常寡情,越是花言巧语越是放弃得快,那个男人的眼睛太冷静,梁平无法忽略他看着小静局促模样式的淡然。想起觉得心头有细细的针在刺,看的人到底用什么心态在看?
中午人多的时候,街上开始出现音乐,很大声,完全掩盖所有其他声音,全世界都好似只剩下这样的音乐声。梁平闭上眼,细细地去听,感觉好像歌声直接响在脑袋里,眼眶微微抽动着,心里也顺着歌声发洪水似的一波一波泛滥。
“在大街上睡觉好像不是什么好习惯。”
慢慢睁眼,雾气的眼睛带着不敢苟同的神色,双手抱胸却又淡然地保持距离
“陈奕迅的《猜情寻》。”梁平揉揉眼睛,微笑得看他。他,看起来那么理智的人,会被感情缠绕吗?每次看到他的眼睛都觉得这个男人好像不生活在他所处的空间一般,所以才会显得雾刹刹的。
“店里也有他的碟子,没必要像个流浪汉,站在大街上听。”看见她的笑容,方冬青走开,他的步调,一如他的人,慢慢而稳重,似乎走路都是一件不易的事。
梁平跟上他的步伐,将手放进外套两边的大口袋中,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开阔的空间中听歌是完全不同的感觉。有时候我们在小小的空间里自得其乐,走出去后却怅然所失,要不要当作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更阔大呢?”
“能够装傻不是容易的事情,不要勉强。”
“你说的是。”梁平笑起来,揉揉眼睛微微靠在方冬青的棉外套上,细碎的烟草味散发出来。‘PS’酒吧的招牌在风里轻晃,世界正是多了那么多的例外才丰富多彩。
“总是揉眼睛不是个好习惯。”淡然的语气与叙述今天的天气很好没什么区别。
“你说的是。”梁平眯着眼笑,今天,她突然与这个男人自然地说话,尽管他是那么的冷淡。可是,她要的就是冷淡,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那些炙烈都离她远去,已经。
回到店里,小静和男子都已经不见了,只有陈晖翘着二梁腿在打电子游戏,电子爆炸声音在静寂的空间中格外突兀。
“你这样客人都会吓得不敢上门的。”梁平经过他,看见他飞速按键的手指。
“喜欢我的面包的人自然会上门,不喜欢的不上门也好。”
这个孩子的生活真是自由,梁平羡慕他的率性,店里两个人,一个天真,一个率性,都是她喜欢的类型。“小静呢?就这样跑了?”
“阿平,我现在才知道小静为什么这样叫你,原来除去老姑婆的脸孔,你还是很可爱的。”陈晖一脸不正经地将手臂搭在梁平的肩膀上,“她呢?算不上跑了,反正都是要回来,才刚认识就跟人跑,小静也不是笨蛋。”
“呵呵,你对小静的评价原来不低的。”
“女人都是一看见有钱的男人就被吸引过去。”轻哼出不屑。
“那个男人长相也不错。”梁平笑笑地说出更重要的事实。
“切,有我帅吗?还不是装深沉。”
他真是一个大孩子,梁平越发觉得他真是可爱。“女人看男人不是看帅,而是看气质的。”
“去,你变相的说我没气质。”
梁平淡然地看着他跳脚,“我从没这样说,我只是说出大多数正常女性的想法而已。”
“没眼光的死东西。”
“哈哈。”
“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