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再遇道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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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箫。”
片刻，我听到我的声音在安静的咖啡厅内响起。
外面的阳光轻悄悄变得岑寂，落到身上，恍然是没有任何温度的。
冰冷，就像冬日的雨雪冰花。
“茉莉玉”或者说是箫眨眨眼，然后非常无辜地看着我，瞳眸深处潜藏的，是一如既往的单纯与妩媚。她的样子逐渐发生变化，最后，终于恢复原本模样。
几年过去，她没有丝毫改变。或者说，灵本身就是不会改变的？
我觉得我的心在逐渐沉落，然而出乎意料的，并不如设想的歇斯底里，反而，带着股诡异至极的平静。好像早该猜到似的，如同一汪平静的湖泊，没有半分涟漪。
我靠在椅背，定定地注视她：“你想让我回去。”
箫抿唇：“是啊，如果你不回去的话，银会很困扰耶，况且你的失忆，是一个偶然的错误。”
我笑起来：“偶然？这个世界上没有偶然。”
箫说：“随便你怎么想。可是你一定得回去。”
“凭什么？就因为他创造了我？还是说，他想要和千年前一样，与麻仓叶王在一起？明明是他先选择离开？”
箫柳眉倒竖：“喂，你这什么口气！银不是这样的人，银他，银他……”说到这里，竟泫然欲泣。我挑高眉梢，五年前，似乎也有过这样的场景，记得当时，我好像是……
啊，对了，我在安慰她。
想到这里，居然觉得有几分好笑。
我才是受害者，但他们这些被害者，怎么搞得比我还伤心？
“不是这样的人？那他是什么样的人？”我问。
箫一惊，几颗泪珠从姣好的面庞滚落，绿眸楚楚可怜地看着我：“银很温柔，一直都很温柔。所以，所以……”
“哦？温柔就是借口？”心里变得烦躁起来，一股戾气从脚底一直蔓延到脑海。
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瞪住她：“温柔，温柔就可以随便玩弄他人？温柔，温柔就可以改变一切的轨道？北村瞳之前就告诉过我，我有可能是他人灵魂的碎片，但是事实上，现在的我，只是我。”顿了顿，我接口，“只是道莲。你最好让他趁早打消把我吸入他的身体的这个想法。另外，麻仓叶……不对，好，我也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不管怎么样，他是我在意的人。不管怎么样，我就是我自己。
没有人可以改变谁，除了那个人自己。
我轻轻地勾起唇，又想起北村瞳的话语：没有错，他说我是他的朋友，那么，也正因为我是我，所以我才是他的朋友。我是道莲，不是碎片，更不可能是，道银！
箫震惊地盯住我：“你……你，你之所以能够拥有意识完全是个意外，这是不该有的！”
“错。既然发生了，那么他就是该有的。”我冷冷地笑，“想要我回去？好啊，自己来取。我奉陪到底。”
“你！”箫彻底变色，我接口：“禁忌之森的把戏，也是你们搞出来的吧。亏我开始还相信你们，以为你们都是好的，甚至因为道银的故事而小小地感伤了一把。结果呢？你们处心积虑地算计我。把我赶到另一个世界，是道银做的对吧？”
“那也是为了……”
“我不管你们是为了什么。我只知道，现在的我是我。不是任何人！”一口气说话，竟觉轻松。箫蹙紧眉头，半晌，幽幽道：“你会后悔的。”
“后悔？”我冷哼，“我道莲，从来不知什么是后悔！”
箫抿唇，忽然一阵风拂过，接着，世界再度恢复黑暗。
我觉得身体似乎是虚浮在半空的，随着这里的一切，不断地晃动。
刚才说得斩钉截铁，其实，心里，竟是从来都没有底的。
但，我没有错，不是吗？
眼前显出好微笑的侧脸，有三分的恍惚，三分的愣神。
依稀间，伸手可触。
却又，遥不可及。
云烟缭绕，里面七彩的粉尘混杂着，宛若夜晚天空缀连的点点星光。
漫无边际的白雾里，直立着抹人影。
高挑，修长，一头银发无风自动，在无边的漠漠中，显得几分的孤寂，几分的忧伤。
缓缓靠近，那忧伤与孤寂就像空气，一丝丝，一缕缕地拂过肌肤，再穿透，直入心底。
我看到他赤裸的双脚，我看到他黑色的衣袍。
垂落的，晶莹如玉的长指。
“道银。”声音好像不是自己的，带着三分的酸涩与无力。
不是不怕的，害怕消失，害怕不复存在，害怕，再见不到他。
不是不想的，毕竟面前的是自己灵魂的母亲，是自己的归所，是自己，诞生的地方。
那人闻声，极缓极缓地，就像电影里通常闪过的慢镜头似的，回过脸。
不论第几次看，都始终觉得没有瑕疵的脸，此刻遍布着，绵绵的愁伤。
银色的眼珠宛若冬日最后停留的冰晶，剔透玲珑。山里悬泉一样，闪耀着纯净的波光。银发瀑布般散下，好像偷了月魄，散发出盈盈淡芒。眉轻挑，唇微勾，清秀的容颜，就像蓬莱深处瑶台旁侧的神人谪仙。
紧了紧双拳，我咽口唾沫，再启唇，喊：“道银。”
道银颔首，声音温润一如数年前：“莲，好久不见。”
我冷笑起来：“可以的话，还真想一直不与你相见。虚伪的家伙。”
道银上前一步，还是微笑着悲悯众生的模样：“我早就告诉过你，我的力量，不会给你带来幸福。这条路，是你自己选择的。”
我从鼻子里哼出两声：“我自己选择的？你老人家还真是大言不惭！”
道银说：“箫对你说了什么？”
“关你什么事！”我瞪住他，“猫哭耗子假慈悲。”
“五年前的事，是一个意外。”
“意外？”我笑，“收起你那副自以为是的模样，看着恶心！”
道银低下头，我又说：“你不就是想要我的身体？废话少说！”
道银叹息两声，一拂袖，面前的场景又陌生起来。
那是，梦中断续的破片坠连而成的，新的段落。
以及，五年前那电影般回放过的，属于道银的，往日。
天幕漆黑，些许星子罗布其上，月色迷茫。
鲜血顺着纯白的长袍坠到地面，形成一汪浅浅的红色水洼。孩子的脸庞有三分的呆滞麻木，瞳孔微微放大，银色的眼珠，隐隐布着死灰的光。
恍惚觉得那人像是自己，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不断呼唤着莲的名字。
我低下头，继续看。
树影婆娑，枝杈纵横如鬼爪。
孩子还在走着，清辉冷淡。
他忽然顿了脚步，循着视线看去，原来不知何时，黑暗凝结的地方，立了另一抹人影。
夜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那人墨般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
玄玉般的眼睛看过来，却不似如今的冷寂狂肆。
那是种孤单的颜色，孤单的，温柔的颜色。
我看到道银止了步子，没有焦距的眼瞳缓缓对上对面少年的眼瞳。
三分的疑惑，三分的畏缩，三分的期待。
那少年上前两步，声音也不似如今的温和淡漠，反而有种咄咄逼人的冰冷：
“你没有家吗？”我听到他问。
道银抬起头，脱口而出的话语语音带着两分窃喜的颤抖：“你不怕我吗？”
少年注视他：“你就是最近来到这里被叫作鬼的人啊。”
道银眼底的悲哀一闪即逝，我觉得好像能够听到他的心声：又要，离开了吧。
但少年的目光却逐渐辽远：“我也是。”末了，他又说，“我们一样啊。”
道银身体一震，嘴角微勾，尝试着凑出抹欣喜的笑却愈发显得茫然：“是啊，一样。”
空气似乎突然停止了流动，虚空之中，有莫名的情愫氤氲开。
分不清那是什么，只觉得，月光蓦地变得柔和温暖。
道银的嘴角浮着飘忽的笑纹，对面的少年静静地看他，漆黑的深瞳掩藏了同样的笑。
宿命似的相遇。
我在心里苦笑起来：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道银，把这种记忆给我看，不过让我更加厌恶你罢了。沉溺于过去的人，永远不会有进步的一刻。因为过去就像魔鬼，会死死地抓住你的脚，让你更深的沉没进去。而且，你也忽略了。如今的好，早已不是当日你的麻仓叶王。他是好，正如我一般，只是好而已。
不是麻仓叶王，他是好，只是好。
而我。
更不是你灵魂的碎片，我是我，我是道莲。
遥远的彼端隐隐有叹息声传来，末了，消失无踪。
道银朝不远处的麻仓叶王走去，银色的眼瞳，荡漾着从未有过的暧昧的喜悦波纹。
麻仓叶王淡漠的侧脸，被月娘镀上了层皎洁的神光。
过去，不管再怎么美好，也只是过去。
道银，你始终，都是个怯懦无比的人。
而我，自始至终，都与你不同。
嘴角勾起丝冷笑：既然你要我看，那么，我就遵照你的意愿，看下去好了。
手在空中下意识划了划，月光里，隐隐有茉莉花的清香。
那悠远的梦境，在恢复了记忆的如今，却显得虚幻了。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再遇道银
，还差 